金钏儿和玉钏儿彩霞彩云等人都不敢吭声,只一旁站着。
王夫人颓然坐倒,叹道:“难道竟是天要绝我的宝玉?林家的家业未曾到手,竟叫林家又来一个正经的继承人。”
就在这时,有人通报道:“姨太太来了。”
王夫人脸色一整,坐稳了身子,淡淡地道:“请姨太太进来罢!”
薛姨妈含笑带着宝钗进来,道:“姐姐这两日身上可好?怎么也都不走动了?”
王夫人心中虽然恨薛姨妈送的药材害了元妃,脸上却依旧笑意盎然,道:“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只是担忧着娘娘在宫里的身子罢了,好在如今查到了毒因,想来过两日也就好了。”
薛姨妈听了也是欢喜,道:“这就好了,只要娘娘好,姐姐心里也欢喜了。”
说着迟疑了半日,才轻声笑道:“如今听说姐姐倒似极看重了云姑娘,更看重她的那个金麒麟?”
王夫人似未发现她的迟疑,只慢条斯理地笑道:“我道妹妹说的是什么,却是这个。那麒麟也不过就是一件器物罢了,我亦不过瞧瞧,到底后面有什么姻缘之说,也是顺其自然罢了,到底宝丫头还有那个金锁呢!”
薛姨妈听了,虽然不是王夫人的意思,倒是觉得只要没了湘云,就能完了自己心愿的,不觉心中暗自沉吟不语。
宝钗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匣子,笑道:“想着娘娘在宫里不大如意,可巧我们竟得了一件黄玉佛手,竟是价值连城,镇在娘娘宫里,也避了一些邪气,娘娘自然还是能恢复了位分的。”
元妃原是王夫人最大的依靠,她听了宝钗这话,自然是十分欢喜的,一时便将宝钗之事丢在了脑子后头。
将那黄玉佛手拿在手中,摩挲了半日,王夫人脸色稍喜,道:“倒是一件好东西,只怕值得不少银子罢?”
薛姨妈见王夫人如此,自知今日之事已然达到,忙道:“只要姐姐喜欢,也算不得什么东西,我们家里还有好些这样的东西呢,若是姐姐喜欢,将来自然是宝玉的,别人也得不到一分半分儿。”
王夫人听了,自然明白她是说她家里还有极多这样的宝贝,将来是要给宝钗做嫁妆的,若是嫁给了宝玉,自然都是宝玉的。
沉思了半日,王夫人才淡淡地开口道:“如今宝玉年纪还小,且再看着罢,总有一个极恰当的。”
薛姨妈便知道有转圜之地,自然满口答应了。
王夫人看着宝钗眼中隐隐的一丝期盼,心中冷笑一声,问道:“宝丫头身上可好些儿了?我送过去的药,你都吃了罢?”
宝钗忙道:“回姨娘的话,这些都是极滋补的上好药材,和冷香丸一起,我也都吃了些儿,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了。”
王夫人见宝钗虽然如此说,可是脸上淡淡的病容却是显而易见,便知她身体未曾好上多少,心中不觉也有了忌讳。
宝玉娶妻,当娶家业富足且身体康健之人,宝钗原就是有先天胎毒之症,如今又吃了那么些药材,身子骨势必不及湘云。
湘云名声虽然不好了,可是到底没有宝钗那样深细的计谋,想来自己也好对她,可是自己却素性不喜湘云的性子,况且她又是贾母的侄孙女,若是嫁了进门,却和贾母一心,自己更养了一只虎狼在侧,因此麒麟之事,不过就是做给薛家母女看的。
若是这黛玉呢,为人模样,自己自然是更不喜了,可是她的家业却是十分诱人,若得了一星半点,也是极大的一笔,只是不知道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哥哥是什么性子,舍不舍得给黛玉更多的嫁妆。
想到这里,王夫人又问道:“那个林丫头的大哥哥,你们可是打听到了什么?”
宝钗生怕王夫人竟又中意黛玉,心中计较了一番,忙道:“竟是没打听到什么,似乎没有身份地位,只是来了林家里,自然是继承了林家的家业,自然将来的家业都不是林妹妹的。”
说着又笑道:“这林无邪虽然是继承了林家的家业,可是若是要据为己有呢,莫过于我有一个极好的主意,只要姨妈依然行事,自然是能如了姨妈的愿的。”
王夫人听了,虽然不怎么满意宝钗了,但是素知她计谋极深细,若能有用,也未尝不可,忙问缘故。
宝钗眼睛看了几个丫头一会,王夫人忙挥手让她们都退出去了,才道:“说罢!”
宝钗站起身来,款款地笑道:“瞧那林公子的年纪,似乎也有将近三十岁了,不曾听过娶亲的,若是姨妈竟能做主,又或者将跟前的一个姑娘许了与她,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姨妈要什么东西,自己的姑娘心存感激,还有不孝敬的道理?”
王夫人心中一动,眉头却是一皱,道:“将跟前的姑娘许与他?”
宝钗含笑道:“二姐姐虽然年纪大,到底是大房里的,若是嫁了过去,也倒贴大太太房里,因此她是不成的。”
王夫人听了不住点头,道:“正是,且那二丫头不过是个面性子,嫁了过去也做不得主的,再者就是做主了,也对我的宝玉没有什么好处。”
宝钗点头感叹了一会,才又道:“三妹妹神采飞扬,素来才智精明,连凤丫头都是称赞的,林丫头又和她交好,到了林家里,自然是管家的一把好手,若是藏掖也容易,且她虽是赵姨娘所出,但是到底姨妈才是她的嫡母,明堂正道能做主的事情。”
王夫人听得满面笑容,道:“这个计策倒是好的,我竟没想到。三丫头素来是讨好我的,我自然是能做主。”
心中计较妥当,又问道:“只不知道竟是找谁保媒才好。”
见王夫人竟是答应了,薛姨妈心中欢喜,若是能成,自己自然也得益,便忙笑道:“现成就是有的一个人,姐姐何以不用她?白放着让她讨好别人不成?能和林家结亲,原也是一件极好之事,对家中进益大,她也没有推却的道理。”
王夫人便知道说的是凤姐儿,沉吟了片刻,素知凤姐儿极听自己的话的,便吩咐人去请凤姐儿来。
凤姐儿听了王夫人的话,不知何故,心中竟有一丝酸涩之意,道:“姑妈却这样说,这可如何是好?”
薛姨妈笑容可掬地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一是老太太最疼你,许多话都听你的;二是你和林丫头也交好,你说的话林家也没有推辞的道理;三则若是三丫头嫁到了林家里,自然是有极多的聘礼,你也不用拿你的梯己垫这些空了。”
凤姐儿心中暗恨薛家母女,却丝毫不露,只美目流波,嫣然一笑道:“既然姑妈这么说,做什么姨妈却不去保媒呢?再说了,三妹妹这样小,过了年也才十三岁,那十三公子是将近三十岁的人了,年纪差了这么大不说,到底娶亲与否,姑妈也不知道,若是果然已经娶妻生子了,难道竟叫三妹妹去做妾不成?”
王夫人一怔,薛姨妈却笑道:“我到底是外人,自然不如你们自家人商议好。再说了,这也没什么不妥之处,赵姨娘本来不过就是个偏房,三丫头不过庶出的小姐,就是正经人家,都是挑了嫡出的不要庶出的,只怕也没有愿意娶了她做正室的,到林家做妾,到底也是知根知底的,只要有荣华富贵,并没有什么不好。”
凤姐儿虽然惟利是图,可是对这些清凌凌的小姑子却是真心实意,听了薛姨妈这话,便冷笑道:“既然姑妈这么说了,为何竟不叫宝妹妹去做妾?偏就是我们贾家正经的公侯千金是做妾的命儿?这话听得真真是让人心寒不已的。”
听了凤姐儿疾言厉色的话,薛姨妈气息一窒,自然满心苦涩,说不出话来。
林家那样富贵,她岂能不更愿意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到时候也能叫林家的商铺拉扯了自家。
只是一不知林无邪根基底细,
二是宝钗嫌其容貌丑陋,
三是林家此时无人从仕途,不比贾家如今还是公府贵胄,更不知道林无邪到底根基性情如何,
四则就是,确也不知道林无邪到底娶妻与否,若是已经娶妻了,宝钗做妾岂不是委屈了?
五则就是,若不果然不成,自己也不用没了脸面,只是王夫人在贾母跟前的事情罢了。
因此才想到了探春身上,正好也除去了王夫人心头的一根刺。
宝钗淡然一笑,道:“瞧凤丫头却气愤什么?好歹三丫头的亲事是要姨妈做主的。”
凤姐儿斜着眼睛看她,冷笑道:“话虽如此说,到底也没有什么女方家求男方家的道理!我虽然粗鄙,家里的规矩还是知道一二分的,小姑子的婚事,我一个大嫂子人微言轻,也没的什么身份保媒,还是太太先跟老太太提出此事,若是老太太做了保山,岂不是比我更有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