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铭君冷冷一笑,道:“既如此说,你怎么就口呼师妹之名讳了?若回避你也一样。”
北静太王叹道:“这棋还没下呢,竟是两国交战不成?瞧你们,哪里还是什么王爷?竟将素日里的威风和气势都消泯一干二净了,倒是个毛头小子似的。”
话音未落,就听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笑道:“什么两国交战?朕倒是要听听。”
也不必回头,就知道必定是玉无痕来了。
林如海看着北静太王,无奈地道:“不是两国交战了,是三足鼎立了。”
四人一齐见过玉无痕,玉无痕忙亲手扶起了林如海,道:“老师如今已非朝野臣子,朕又不是以皇帝身份前来,哪里还有老师对学生行礼的道理?快些起来,不然小妹子回头定然又说朕拿着皇帝的派头了。”
林如海苦笑了一下,虽然玉无痕只是其中凑热闹,但是他却是贵为天子,若是果然一时不妨,他就亦可消了两家的亲事。
因问玉无痕道:“听说宫里有一位老太妃病了,怎么你倒是有空出来的?”
玉无痕淡淡地道:“老太妃虽是病了,精神倒好,再者满宫里尽是伏侍她的人,很不用朕来侍汤奉药。”
玉铭君也是脸容淡淡的,一副不以为意地模样道:“活了这么大年纪了,也该享享清福了。只是外面的脸面还是要的,堂兄倒是下了旨意才好。”
听玉无痕的语气,似乎极不待见这位老太妃,众人心中便即明白了。
皇宫深处,算计无数,自然,这位老太妃也命不久矣。
既然太上皇尚在,玉无痕如此,那么也就是说,太上皇也默许了此事。
听了玉铭君的话,玉无痕只是道:“老太妃已然是不中用了,自然是权贵免婚嫁一年,百姓免三月,以示孝道罢了。”
林如海问道:“还早着的事情,你已经下了旨意不成?”
玉无痕道:“这是自然,只等着这两日就下了,很不用待多少时候。”
林如海叹道:“又是一番风雨将至!”
黛玉姐妹几个虽然是在北静王府里,可是却因没了碍眼的人在跟前,倒是十分自在的。
尤其是北静太妃又甚喜惜春之娇俏伶俐,又道:“这么些时候,出脱得越发齐整可爱了。”
无暇好容易巴着黛玉收她做学生,便处处跟着黛玉身后,听了北静太妃这话,便道:“那姨妈就收了做女儿罢,瞧她气派形容,和郡主原本也没什么两样儿。我也喜欢她,觉得比旁人更亲近一些,不然叫哥哥收她做妹妹也好,若是叫了玉惜春可多有趣?玉惜春,嘻嘻,玉玺春!”
北静太妃听了笑道:“你这孩子,又胡说,爽快跟你神仙师父多学写字才是。”
果然无暇便道:“神仙师父,你爽快将你的戏法教给我罢,为什么你写的字那样好看,我写的就像是小狗啃过似的呢?而且又黑又丑,连父皇和母后都说我不是读书认字的料儿呢!”
黛玉听了笑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了,原是要经过时间的,练习得够了,自然是越发娴熟了,字也会好看一些的。”
无暇道:“那好罢,我就听神仙师父的,好生练习一些时候。还有,神仙师父,你那些诗词书籍,都借给我一些儿罢,我晚上也要背诗词呢,你来给我做先生教我。”
黛玉素喜她性格,便点头答应了。
正说着,却听人回道:“贾家里链二奶奶给链二爷扶了平姑娘做二房,今日里摆酒宴宾地热闹呢!”
众人听了都觉得纳罕,黛玉叹道:“必定是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致使凤姐姐不得不将平儿扶做二房。”
三春姐妹都恨道:“好好儿的,必定又是链二哥哥又在外头偷鸡摸狗了!”
话说上回姐妹们知道凤姐儿将平儿扶作了二房,心中都有诧异,亦不免恨恨贾琏素日之风流浪荡,因素日里与平儿交好,虽未在贾府之中,却仍旧准备了几色贺礼,吩咐婆子送去。
无暇因和惜春年纪相当,又见惜春书画极好,早就拉着惜春到了一旁叽叽咕咕,屋里便只剩下北静太妃和黛玉迎探四人十分好笑。
北静太妃轻道:“这无暇虽然斗大的字不认得一箩筐,可是性子却是极好的,我们都极怜爱她。”
黛玉笑道:“这样也好,更显得天真烂漫,谁能说非得满腹经纶才使得的?且读书人有一股假斯文穷酸气,可不就是因为书读得多了,心里知道的东西多了,才自视甚高,算计多了起来的?”
北静太妃听了也笑起来,道:“你说的竟对,果然那些算计深的,多是读书之人。到底咱们家还是识得几个字好,省得给家下人拿捏,自己反事事做不了主儿了。”
黛玉点头称是。
因见北静太妃神色有些困倦,三人便告辞出来。
迎面一阵清新冰凉之气扑鼻而来,迎春道:“昨儿个那样大雪,今儿里倒是响晴了,只雪一化,地上湿泞了些。”
黛玉却握着手里的暖炉,瞧着身畔那株梅花上正在融化的雪水,洗得梅花更显得娇嫩无比。
听了迎春的话,便笑道:“虽然如此,可是空气却好了许多,再者,虽然化雪的时候比下雪的时候更冷一些儿,倒是好事儿,更能显得这梅花傲雪凌人,那一份傲骨让人赞叹。”
探春奇道:“为什么姐姐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呢?我就不懂得这个道理。”
黛玉歪着头想了一会,笑道:“我也不知道,只觉得那雪下的时候还好,可是话阳光出来了,雪也是因将阳光的温暖吸取了去,所以雪才化而为水,自然冷了一些的。”
款款走在路径上,两旁依然葱郁,果然是种了极多的雪中花木。
探春站在一株滴水观音下,道:“这株滴水观音倒是比林姐姐家老太太院里的那株不差什么。”
瞧着探春一袭淡红色衣衫,披着一件大红的猩猩毡,在滴水观音的映照下,却更显得身材苗条婀娜,容颜晶莹如玉,另有一份美丽爽朗的气质,显得男儿的英气和女儿家的柔气并济,比滴水观音还要值得赞叹。
黛玉笑道:“我可没瞧见什么滴水观音,却见到了观音座下的一个玉女。”
探春俏脸生晕,嗔道:“什么时候姐姐也跟凤丫头学得贫嘴了?”
黛玉吐吐舌头不说话,倒是迎春道:“林妹妹倒是不曾说错的,我也觉得三妹妹这些日子更显得尊贵了。”
探春叹道:“不用在太太跟前兢兢业业唯唯诺诺,自然好上许多。况且如今我也满足了,姨娘虽非正室,到底有了姨太太的身份,老太太也看重她,我竟无可担忧之处,更不用对太太事事奉承了,自然心里好过了许多,那些时候,真真是累得很。”
迎春只茫然地道:“我就不明白了,都看着姨娘生了哥儿姐儿也不过就这么着,怎么还是有极多的人愿意做小呢?难道就不明白是有前车之鉴的?”
黛玉“嗤”的一声笑,伸手揽着迎春的肩头,道:“好姐姐,你放心,你将来必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迎春脸上也红了起来,道:“方才打趣三妹妹,这里又来打趣我!”
说着便推黛玉道:“你快去找你家的王爷罢,这么些时候,可没见你们见一面,背地里还不知道你怎么……”
话说了一半,随即想着这话不像,便掩住了口,脸上又是一红。
黛玉也是淡淡一笑,在初融的雪色中,更显得清新脱俗。
上午天气响晴,可是过了午饭时分,空中竟又飘飘洒洒一些雪花下来,薄薄的雪色又罩上了北静王府的构筑花木上,
黛玉启窗看时,却不知何时,念儿倒是飞到了窗外的枝头上,叫道:“姑娘早!姑娘早!”
瞧着眼前玉色蝴蝶蹁跹如舞,黛玉笑道:“怎么过来了?”
念儿道:“吃!吃!吃!”
黛玉嗔道:“你就只知道吃吃吃不成?过来不说陪我取笑儿,反只知道吃!”
水溶朗朗的笑声道:“他可不就是只知道吃的扁毛畜生,不然怎么天天嚷着吃呢?”
黛玉脸上有些喜色,瞧着水溶站在自己窗前,便问道:“今儿怎么有空来?”
水溶叹了一口气,走进屋里,才道:“好容易宫里有事情,皇上将铭君也一起拖走了,不然我还真是没的空来瞧你。”
淡淡的眉儿蹙成春山,黛玉嘟囔道:“怎么他们过来做什么?好在没进里面来,我不爱见他们!”
听到黛玉厌恶玉无痕和玉铭君的到来,水溶掩不住心里的喜悦,像一个小孩儿似的十分雀跃,忍不住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和温柔,还有一点胜出的风采,笑道:“知道你不爱见,所以没叫他们进来。”
说着神色却沉寂了下来,黛玉有些诧异,问道:“怎么了?”
水溶怜爱地拂过黛玉的青丝,却有着依依不舍,道:“近日里边境总有动荡不安,外族颇多侵犯,依父王和世伯的意思,倒是想叫我去镇守边关,这一去,可就是一年半载,我只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