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之水掬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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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晴雯先是一呆,忙跪下磕头道:“竟能叫奴婢离了这火坑,奴婢拜谢老祖宗的恩典!”

见贾母神情有些儿涣散,晴雯忙爬起来跑出去吩咐人去找太医来,只是她素日为人火爆,哪里能如袭人那样得人心?她的话,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早早儿地都到了王夫人那里奉承,讨些赏钱。

人情淡薄,世态炎凉,竟叫晴雯说不出一句话来,即使是骂,亦不能挽那些人如此肮脏的心!

贾政闻得贾母身上又不好,不及披了斗篷就跑过来。

那贾赦正与两个新买的小姑娘在屋里鬼混,听到了这个消息,不觉仰天大笑,道:“竟真是到了这一天了!”

他更是不及穿衣,唯恐二房里夺得了头筹,赤着脚就飞也似的跑进了贾母房里。

贾母炕前子子孙孙已经围了一屋子,贾赦只连声问道:“老祖宗的梯己如何分?如何分?”

贾母眼睛瞪着梁上,脸上透着红光,更显得白眉银鬓十分慈祥和蔼,只是众人皆知此乃回光返照。

贾母颤抖着手,指着素日里放梯己的金库,嘴里却是只道:“老太爷,妾身……妾身无能,负荆请罪来了……”

突然一口气接不上,眼睛悄然闭上,那一双一直支撑着整个贾家的手,亦是悄然而落。

小丫头粗心竟没关上窗户,而窗外映着灯光,雪夜亮如白昼,窗边一枝红梅花已经戳破了窗纸儿,透进屋中,映着屋中的烛光,它亦红如血色,几欲滴下那殷红的血泪,隐隐的,风声也带着一些静静的哀悼。

这一位历经了无数的风霜,历经了无数的勾心斗角,也曾算计过子孙后代的老,此时,她却终于去了!

她去的那么突然,可是却蕴含着无限的心酸,因为她在临死的时候,这才见到了自己苦苦维护的家人,是这样的心!

迎春李纨姑嫂几个都换了素服,想起多年来皆是贾母庇佑方得清净,如今她一去,来日谁还能知道?念及贾母这么些年的恩德,还有那抹不去的血缘之情,不由得都恸哭起来。

贾赦也不及穿孝服,急忙就叫鸳鸯拿出金库的钥匙,急急忙忙开了金库,欢呼着跳了进去。

登时一阵珠光宝气,耀眼生光,他不由得张大了一张口,满面皆是贪婪之色,抱着当日里黛玉孝敬给贾母的一个玉枕不断摩挲着,爱不释手地道:“真是好东西,这个可是价值连城啊,别说送给那吏部尚书,就是送给王府里,也拿得出手!”

王夫人是第二个进来的,那一双眼睛,也只盯着那一对价值连城的翡翠玉西瓜。

这里可是贾母历年来的梯己,从她出嫁的嫁妆,到现在积攒的下来的东西,八成都是极名贵之物,极多又都是林家孝敬,黛玉在的这么些年里,更是将素日里得了的东西孝敬给了贾母不少。

贾赦王氏之贪婪,贾政竟无力阻拦,只得他先换了孝服,忙着吩咐人给贾母装裹,又命外面布上了白幡等物,各处报丧,又忙着要上报朝廷,报丁忧守孝。

直到忙到了天亮,因一时不见宝玉,贾政便问道:“宝玉怎么不见?”

凤姐儿正在贾母炕前垂泪,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道:“二老爷养得好儿子,前儿千万从老祖宗这里讨了一对成窑的杯子去,还指不定当了多少银子,现在正在那锦香院里和那些猪朋狗友快活呢!”

贾母这里已经咽了气,那个贾母素来溺爱的宝玉呢?却依然在花街柳巷风流快活。

不等贾政如何反应,就突然外面小厮泼剌喇地飞奔到了门口,嚷道:“刑部的官爷们来押解太太去衙门里问话!”

王夫人只抱着那对翡翠玉西瓜与袭人笑道:“瞧到了没?虽然我的梯己皆没了,可是老太太到底还是留下极多的东西给宝玉的。你好生听话做事,服侍好了宝玉,到时候我不但封了你做宝玉的姨娘,也赏你一些你从来没见过的稀罕之物。”

喜得袭人忙磕头道谢,道:“跟着太太,原就是奴婢的造化,自然一心一意服侍着宝玉。”

外面贾政给惊得目瞪口呆,已然踢踢踏踏进来了无数官兵,女眷们也不及回避,只得避到了丫鬟的背后。

柳长歌大步进来,贾政忙上前见礼,道:“不知道柳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柳长歌似笑非笑地道:“政老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说着脸色一整,正色道:“贾王氏被盗之物皆已安然回到衙门中,今日本官特来告诉一声。”

听到这个话,王夫人倒是在里面听到了,忙出来笑道:“既然已经找到,大人就吩咐几个官爷送来便是,哪里能劳烦大人瞧着我们家娘娘的面儿,还亲自一大清早地不上早朝就送来?”

柳长歌却笑道:“原本自然也要不得本官来请,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已然转入刑部审理,就请太太跟着走一遭儿罢!”

王夫人听着这意思不像,立即瞪着两只眼睛道:“我是当朝贵妃娘娘的娘亲,正经的诰命夫人,你拿我作甚?”

柳长歌冷笑道:“拿的就是你!胆敢私藏私扣禁中之物,且私相传递宫中,犯下宫闱大忌,且修书贾雨村,胡乱判下应天府葫芦案,以致打死人命的薛蟠如今逍遥法外,你恶贯满盈,今日就该替这些人讨一个公道了!”

说着断喝一声,道:“来人,押下去,暂且押入牢狱,等候审理!”

几个官差大声答应着,一顿捆绑,推搡着将那王夫人拉出了贾母房中。

柳长歌对贾母的遗体抱拳行了一礼,道:“老太君,若是扰了你在天之灵,也多担待些儿罢!你老人家子孙不孝,犯下无数恶事,早已天怒人怨,虽有帝师一家之故,能护贾家一时,却终不能护着一世,今日柳长歌替天行道,莫要怪责柳长歌扰了你身后不宁!”

贾政面色如雪,贾赦却走出金库来道:“外面都啰唣什么呢?还不快给我将东西都搬回我房里去!”

猛然瞧见了柳长歌,忙上来陪笑道:“柳大人怎么有空到了寒舍来?竟还带了无数的官差?莫不是圣上知我家老母已逝,吩咐柳大人前来吊唁?还是赏赐了什么宝贝?”

说着摇摇头,道:“这不对,原是该礼部料理这些事情才是,怎么反到了刑部门下了?”

柳长歌不齿他如此嘴脸,只冷笑道:“吊唁却是谈不上,只是抄家倒是有些意思!”

说着断喝一声,道:“来人,将老太君身后之物皆封锁完好,清点登记,皆事后发还!凡是贾家男女老幼家奴婢仆,皆不准私自出入两府,等忠顺王府里抄家的旨意一到,也好凡事便宜一些!”

众人皆已呆若木鸡,唯独探春犹自镇定,上前盈盈拜倒在地,泣道:“家中犯过,大人如此行事,小女原也不该说什么,只是家祖母遗体犹温,英魂未远,若是因抄家之故,竟不能为家祖母送终,岂非家中晚辈不孝?还请大人通融,让我们家为老祖宗送最后一步路罢!”

说毕,清丽温婉的容颜上,早已泪如雨下,正如夏日绿蜡带雨,清新素净。

柳长歌见探春虽年幼,却落落大方,美丽爽朗,丝毫不因外人在而有什么失礼,心中不由得一动,思及黛玉也是贾母的外孙女,这个脸面还是要给帝师家的,更何况玉无痕也早有嘱咐,便故作沉吟,道:“也罢,总不能让老太君走得不安!”

便朗声吩咐道:“虽然不合规矩,但是却叫老太君早日入土为安才是,给两府里七日之期,为老太君送终!”

贾政率着探春李纨等人皆来拜谢,柳长歌又看了探春一眼,扬长而去,自去审理王夫人一案。

不说贾母之死,何等凄凉,丧事又是何等寥落,只说那黛玉贾敏已然得到了消息,皆随林如海前来奔丧,念及贾母素日慈爱,都不由得哭肿了两只眼睛,左右也都劝不住,谁能料到,才短短几日?贾母竟然撒手人寰!

可是贾家内囊早已罄尽,贾母梯己又已封锁登记,官中早没了银钱,最后却是素玉和贾环出了素日里的梯己银钱来置办丧事。外人知道贾家犯事,谁还过来?唯独忠顺王府和北静王府两府里都送了祭礼,又吩咐府下长官前来吊唁,亦不过瞧在黛玉面上罢了。

宝玉也早已给贾政打发人找了回来,也没功夫打骂管教他,便叫他任挑幡摔丧驾灵。

那宝玉好些日子不曾见到黛玉了,今日得见,自然幸甚,一双眼睛瞧着各位姑娘奶奶,宝琴绮纹岫烟等人也都来了,并不因为贾家将败而避,皆是淡妆素服不说,比是花红柳绿更有一种风致,早就看得呆了。

转眼见到黛玉与惜春跟在母亲身边,风流袅娜无限,贾敏更是出嫁女儿为母亲穿孝服,浑身缟素,更增风致。

看到如此,宝玉不由得暗道:“怪道说洁白清香,唯梅花尔,今日方知端的,果然丰韵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