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明点点头，道：“对。因为连我师父这样的人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才能明白老天爷很公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此前我一直认为，只要我足够强大，就能够做到一切我想要做到的事情。可是即便强如师父一般，一样会遇到被AI宇宙联盟坐收渔利，最终丢失了人柱这种事情，那一刻我突然感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和劫数，总是抱怨自己不够强而使自己陷入自我质疑之中，大概有害无益吧。这个想法让我心理上的负担瞬间就减轻了很多，也就好过了不少。”
罗蒙和布里布里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玄阳明所说的东西在他们听来，稍微有些复杂。
不过，罗蒙还是很快抓住了话头，顺着玄阳明的话道：“那不是很好吗？老大心中能自我开解，这是件好事啊。”
玄阳明摇了摇头道：“但在心里好过一些的同时，我同时又变得更迷茫了。”
罗蒙一愣，道：“怎么又迷茫了呢？”
“强如师父这样的人都会遭遇这样的逆境，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我要走的路，还会有无数这样的遭遇呢？”玄阳明看着两人道：“甚至说，有一天，会不会你们，甚至是奈奈，在遭遇灭顶之灾时，我同样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居酒屋内一时充满了压抑的沉默。罗蒙和布里布里对玄阳明这种不知道究竟是想寻求答案，还是在自我疑惑中越陷越深的状态感到不知所措。
不过，也许这二者也不冲突，玄阳明正是因为想不出答案才越陷越深。
“老……老大。”罗蒙试着开解他道：“你是个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人，别……别被这些问题给困住啊！”
“我是见惯了生离死别，可那不代表我想看到更多的生离死别。”玄阳明认真道：“但我现在突然觉得，我有可能会一直陷在这种循环里——认识许多兄弟，然后看着他们战死，又认识许多朋友，然后再看着他们战死……怎么说呢，很折磨。”
“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几岁，变得瞻前顾后游移不定了是吗？”布里布里突然道。
玄阳明望着布里布里，眼睛里似乎突然有了亮光。进居酒屋以来，他第一次点了点头，道：“是这个意思。”
“唔……”布里布里环抱着双臂思考了一下，道：“呐，你现在这种状态呢，有两个选择可以解决？”
“什么选择？”罗蒙好奇道。
布里布里道：“第一个选择，就是就此收山，找个地方躲起来过平头老百姓的日子，什么狄浩宇、李书航，再找上门来的人你一个也别搭理，与世隔绝地过完这一辈子。这样一来，你永远也不会和什么人产生瓜葛，自然也就不用面对好兄弟的生离死别了。”
“啊？！”罗蒙的脸都诧异地扭曲起来：“你有病吧？！”
然而，玄阳明听了布里布里的话，却变得若有所思起来，晃荡着手中剩下的小半杯酒，眉头微皱。
许久之后，他才又问道：“那第二个选择呢？”
“不要想那么多。”布里布里道：“想那么多也没用。看到多远，就试着往多远去走；经历了什么，就试着能力够了之后回头来弥补，甭管是报恩还是报仇；会死的兄弟，有没有你罩着，照样逃不掉他们的宿命；已经死了的兄弟，好好祭奠，替他们完成未竟的事情，让他们死的瞑目……”
布里布里说着，跳下椅子来，两只小短手放在后脑勺，信步朝着后面的居住区走去：
“这些事情你做着做着，就到了该死的时候——或者寿终正寝，或者粉身碎骨——哪还顾得上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看着布里布里小小的身影转过弯去，消失在居酒屋的阴影中，只留下一句“我先洗澡，别跟我抢”，玄阳明手中握着半杯酒，一时间有些出神。
过了不知多久，他突然笑了一下。手中的半杯酒轻轻一晃，之后便一饮而尽。
他也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朝着居住区走去：“睡了睡了，累死了，明早上早起啊，有事儿商量。”
罗蒙看着玄阳明哼着小曲也消失在阴影中，脸上一片茫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玄阳明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他醒来的时候，罗蒙正在为他用设备清洁龙牙灵甲。
龙牙灵甲上遍布血污和擦痕，不过看得出，罗蒙已经清洁了一部分了。
“辛苦咯。”
玄阳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拿起一杯水喝了起来：“怎么这么早就帮我拾掇灵甲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吧？”
罗蒙白了他一眼，道：“我干点好事就这么难吗？”
顿了顿，他咳嗽了一下，道：“老大，你还好吗？”
“我？”玄阳明疑惑地皱起眉头：“我挺好的啊，睡了一觉，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
“呃……”罗蒙挠了挠头，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仍然有些不明白。
不过，看玄阳明的样子，似乎已经解开了心结。只不过布里布里那几句废话，怎么就让玄阳明开解了呢？
罗蒙始终想不明白。
两人聊天之际，布里布里走进了中堂。玄阳明看了他一眼，有些漫不经心道：
“布里布里，你今年多大了？”
布里布里一愣，皱起眉头道：“什么鬼？我是个机器人，有这么问机器人年龄的吗？”
“哦？”玄阳明忍不住笑道：“那你生产出来多久了？”
“多久了，这个嘛……”他挠了挠头，突然笑得像花一样灿烂，道：“人家记不得了哦！但人家现在的样子，可能和萌萌的小盆友是一样的哦！”
玄阳明哈哈大笑起来。他把水放在了一边，顺手拍了拍罗蒙，让他停止了清洁龙牙灵甲，招呼道：
“歇会儿，我有点事和你们聊。”
三人坐在了一起，玄阳明道：“我一直在琢磨丧尸宝宝身份的问题，你们怎么看？”
罗蒙听了，作势要起身，被玄阳明拦了下来。
“你要干嘛？”玄阳明诧异道。
“把奈奈叫来啊。”罗蒙道：“丧尸宝宝的事情，她也挺关心的。”
玄阳明摆了摆手，道：“算了，她知道不知道也没什么用，空费心思多想，让她在前面忙生意吧。”
罗蒙讷讷地点了点头，终于又坐了下来。
“从现有的信息来看，丧尸宝宝肯定是AI宇宙联盟的机器人，这个应该不会有错。”玄阳明道：“可是从他的状态来看，疑点却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