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汐汐换了个姿势，侧着身子作蜷缩状，沉声答：“嗯。”
老树精一时间答不上话，山间里小妖声音叽叽喳喳，一人一树却静的可怕。
祝汐汐微闭双眸，沉声问道：“他为凡人，我为化蛇，这便是错吧？”
“也不能这么说……”
祝汐汐低声苦笑，道：“那该是一开始就是天大的错。”
“没什么错不错的。只是凡人易变，世事无常。我们……”
老树精顿了顿，叶子悉悉簌簌发出微小的声响，像是在想该怎么措辞。
“你们不是一路人。”
“可我若是硬要与他们生活在一起，还要嫁给一个凡人呢？”
“七姑娘是上古异兽，要比老身在这世上待的时间更长，见过的东西该是更多。莫不是佛法听多了，当真以为这世上众生平等了？”
祝汐汐默默听着，想起了曾在昆仑受真佛教导的日子。众生平等？真佛与她说时，她心腔里漠然发出一声冷哼，险些脱口而出，你懂个屁，这世上哪个不是百鬼末路，人妖殊途！
“自然，七姑娘不算妖，是得了封的神兽。可这世人不知，在他们眼中，你还是当年那个淹了城的灾星。化蛇一出，千里为涣。世世代代传下来，知道真相的，愿意替你说话的，不可说无，但确是少有。”
“七姑娘早就知道不是？这就是一条路，就算你刚开始当真什么都不知，可是你选错了，再想回头……就是回不去了。”
祝汐汐还是未开口说话，依旧保持着蜷缩状，像是初生的婴儿对自己本能的保护。
老树精想着她的七姑娘大概是受不了她的念叨，兀自睡着了，轻叹了声，哼唱道：“凡尘又迷了谁的眼，满面春风最终都成了遍体鳞伤，我的可怜人儿，你可悔不悔？”
祝汐汐在忘昔待了三日，大多数时间是和老树精唠唠嗑，偶尔去逗弄逗弄那些可爱懵懂的小妖。剩下的时间，便是望着这天地发呆。
三日，祝汐汐觉得比那些无数的三百年还要漫长。心里又钻出一个百足虫，挠着她，撕咬着她，看着微小，可你若不打死它，足以令你崩溃瓦解。
第四日天刚蒙蒙亮，祝汐汐便一股脑的爬了起来，出了忘昔，来了福来。
她算是想明白了，不管这世人如何认为，她偏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既然选错了，回不去了，那便不回。
就这样走下去，不问生死，无关好坏。
祝汐汐站在祝永安家门口，看着满面悲怆的祝永安和对她甚是厌恶的闫珺，还有，一脸纠结的祝东。
转身离去时，她听到了身后那声微弱的“汐汐”。就那一声，她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还好她走的快，头一昂，眼泪原地憋了回去。
祝汐汐觉得自己当真是年纪大了，莫名容易伤感。
祝汐汐大摇大摆来到清月镇上，找了一家离百草堂最近的客栈，名为悦来。
一身红衣，不再挽着丱发，乌发用琼花钗轻轻挽起，两鬓有细发垂落。沉甸甸的钱袋一甩，老板立即装上职业假笑，谄媚道：“贵人打尖儿还是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