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怀颜念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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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荧惑守心

晋安民风苍劲,东和最为辽阔粗犷,高松石楼林立,同时林立的还有森严的教条和迂腐的思想,但晋安崇武,只要能力足够,便能逃脱礼教管制,怀颜师徒三人皆是如此。

云安是晋安难得的温雅之地,许是因为与推崇飘逸潇洒的襄南离得太近才会如此,又或是因为涵江经它而过它才会稍显温和。

云安地势偏高、多山,云安城在一方难得平坦的土地上,涵江做它左边城墙,支流深河穿城而过,出了城门又与涵江汇合,江岸两边一是高山一是沙滩。

江滩之上,点起火堆卧观星河,忆起幼年时,那个被他叫做母亲的人说过:“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着地上他们眷恋之人。”

他听了点了点头,却又问:“那人们说得来世呢?”他记得母亲当时听他说完,望着遍野星空,答到:“人活一世,生而有幸,谁又能有这个福分再来一次。”

年幼时候无知无畏,以为世人之态亘古如此,不知生老病死,不知何谓哀伤。

月色隐隐,显出漫天星辰,若人死后真的能与漫天繁星同列这片浩瀚海,那花夫子又是哪一颗呢?他活了这么久,应该很亮吧。

现下仲夏,云安白日炎热,他来时穿的单薄,谁知夜里竟如冬日,念久才躺了一会儿,便觉得寒气侵体,于是灭了火堆准备进城。从地上起来后他一袭白衣竟未染尘埃,若不是内衬与腰带是胭脂色,随着江边清风在他发间纠缠的赤色发带,与他身上的茶白衣衫的确不大相称。

自从纯懿先人将怀颜带回云安,三年来她再未下过荟蔚山。三年,血竹苑里的那片莲池中的幽夜莲渐渐繁盛,滋养万物的至净血也已被她炼成刹命毒血,她以气御血之法也大有所成。

回到荟蔚山后师父只让她禁足三个月,三个月内师父用自己的功力制衡幽夜莲之毒对她的伤害,让她能够随意融合幽夜莲之毒。

谁知三月的最后一日,师父的挚友周至来访。他来时怀颜正在血竹苑练功,见前辈进来便停止运功,将人迎到室内,给他泡他最爱的紫夜茶。

怀颜端坐在茶桌前专注煮茶,阵阵水汽腾起,茶香渐渐盖过满室竹香。

周至闭着眼闻着茶香,开口赞叹:“还是小澜这茶煮得好,我可欠这口茶五年了。”

怀颜倒着茶,抬眼瞧了瞧面前端坐着的周至,他背脊挺直,皮肤白皙紧致青丝浓密,看起来也才二十八九,五年未见他倒未变多少。

周至端起怀颜推来的茶杯,轻嗅茶香浅呷一口,道:“这些年你不在,用你师父泡的茶水将就了几年,你既回来,便不要走了。”

“我师父的茶这么难喝吗?”

他再呷一口,笑道:“诶,那倒不是,只是小澜你泡的茶只道天上有,你师父泡的固然好,与你的相比起来却也显得糙口了。”

“你这老东西,一来就在我徒弟面前说我坏话,”纯懿先人一进门便听见周至这话,气的胡子一抖。

“嘿,你好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跟我抢,小澜这孩子便是我的徒弟了。她回来了你也不给我个信儿,今儿要不是我自己来了,还不知道小澜丫头回来了呢。”周至朝着才进来的白发老头直翻白眼。

“我的徒弟,干嘛要和你说,”他说着走到周至身旁坐下,“教你知道了,以后我这荟蔚山又不得清静了。”

“嘿。你这老东西,我还扰着你了?”

“你三天两头的跑过来喝茶,让我们师徒如何修行,”他端起一杯茶发觉有什么不对,“你叫谁老东西呢,你都白来岁了,别以为你长得比我小,你就不是老头了。”

怀颜抬眼再瞧了瞧周至,开了口:“前辈是童子族人?”

“是,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选我做师父?”周至呵呵笑着看向纯懿先人,“你说他这老东西能教的,我都能教,我还能教你许多他不能教的。”

童子族人出生一年便长至八岁常人模样,此后便生长缓慢,至百岁才有成人模样,百岁后便与常人一般经历老死。他们能够观星象、预将来、造奇物。童子族人有此等能力,却灵力低微,不适合修习,如要修习,气修所需灵力最少,为上选。

周至血修过人,虽不能与纯懿先人匹敌,却也名震天下,故此怀颜从未想过他会是童子族人。她给自己师父添了杯茶,道:“我师父倒是有我师父的好,他出了名的有钱脾气大,偏偏辈分还高,出去到哪,挂上他的名号,不管谁见着了都得给几分面子。”

纯懿先人听了端着架子,瞧向周至,一副听到了吧的模样。

“看来我是输在为人和善谦逊上了。”

怀颜煮好茶便起身,向二位长辈行了礼,道:“想必前辈来找我师父,是有要事,我便先下去了。”

“隐儿和楚觉辰方才在镇江钓了条大鱼,今日你便向这老头儿展示一下你的厨艺,让他再羡慕羡慕我。”

“只错过一个楚觉澜而已,怎么感觉像是错过了人间无数呢。”

“前辈言重了。”怀颜说罢便出去了。

见怀颜出了血竹苑的大门,周至方才放下茶杯,道:“月初观星见异象,荧惑守心东天赤红,至净血将陨,观星一月,除五日阴雨,星象夜夜如此。我一阵推测演算…”

纯懿先人轻扫窗外,微风穿林过,竹叶簌簌作响,池中荷叶摇曳生姿,天高日远云低风轻,他终是开口:“如何?”

“三年有余,四年不至,”他也叹惋,“接连两任至净血入你师门,皆是刚毅之人,命途也极为相似。至净血受人追捧,却命比纸薄。”

“她自由拜在我门下,血脉至优、天赋异禀,少时我对她严厉,心里却着实喜欢,她母亲去世,我未能替她讨回公道,她十三岁之时…我这个做师父的未能护住她,让她在外流离,五年有余…再见到时又是在她被人欺负之后…倒不如当初让她拜入你门下。”他眼眶微红,又端起茶杯浅饮一口,与身旁人相比,显出苍老之态。

“若她拜我为师,又怎会有今日的修为,”他放下手中茶杯,“三年有余,不长,却也能做许多事情。你便好生弥补吧。”

怀颜进厨房时白隐已将那条大桂鱼处理好了,楚觉辰也将配料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她上手来做了。

撸起袖子便上了灶台前,瞧着楚觉辰,道:“我的拿手菜,以往从未作与你吃过,今日便让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