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拾章
齐宸到了宫中却并为见到齐钰,他心想这人还真有毛病。没事叫自己来宫中也就罢了,居然人还不在?
齐宸在御书房里站了许久,太监才徐徐而来告诉他皇上让他去偏殿门外等着。
齐宸觉得好奇,这人莫不是刚午睡起来?简直可笑,他也就懒得多想立马随着那太监到了偏殿。这一到不要紧,可齐宸在外面候着时却气得脸色时白时红。
你要问为什么?
阵阵娇嗔从这偏殿之中传出,好似故意要让齐宸听清楚。这声音实在是好听,好听到让齐宸不得不知道是方子韵。
齐宸咬了咬牙,心想道若不是没带佩剑,否则他现在定要冲进去将那人千刀万剐。
“这是哪位娘娘啊?如此深得皇上喜爱。”齐晨对身旁的宫女问道,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声音除了是方子韵还能是谁?他只是不想承认,昔日还在自己身下的人现如今他还得称呼他一声皇嫂了。
宫女颔首道:“回宣王,是新进宫的惠妃娘娘。自打娘娘进宫后皇上就没再去过其他娘娘那,几乎是日日临幸呢。”
齐宸冷笑,“那皇上连个寝宫也不曾给他一个?”
“哦,这个嘛……皇上说太麻烦,干脆让娘娘同他一起住。”
齐宸心痛,他想开口再问。可他的脑子却告诉他,他不想知道了。
偏殿内,齐钰在方子韵的身上/耸/动着。
“怎了?”齐钰亲吻着方子韵脸颊问道,“知道他在外面不想叫给他听了?”
方子韵赤红着脸不敢争辩,但老实说他确实不想让齐宸听见自己对他人**的声音。齐钰见他不语便怒了,抓住他的发咬牙切齿道:“你现在这般不堪的身子,齐宸那家伙还会要你?每一寸肌肤上都是朕宠幸的痕迹,他绝不会再要你了。”
方子韵委屈,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好端端地怎么就陷入了这般困境?也不知道要如何在这宫中生活下去,他不敢违背齐钰的意愿却也不敢再奢望齐宸做些什么。
齐钰猜不出方子韵心里在想什么,他也只是从陈起云那得知这两人有一段过往。可再多的他也是全然不知,但他知这齐宸在方子韵心里还占着一席之地。而自己却还是被他拒之门外的人。
罢了,自己是真心喜欢这人。又何苦要逼他?齐钰乏了便从方子韵的身上下来了。方子韵惊讶这人居然停下来了?
齐钰一边命下人替自己更衣,一边让人将齐宸叫进来。方子韵愕然望着齐钰,而齐钰却破天荒地笑了笑道:“朕不想逼你。”
方子韵愣了愣颤动的唇一张一合,可喉咙里似卡了鱼刺什么也说不出。
齐钰苦笑转身便想要走,方子韵却叫住了他。
“皇上!”方子韵说着低下了头,衣衫不整青丝凌乱的样难以让人平息欲火。
齐钰勾唇坐到了他身边,轻轻拾起方子韵散落的发替他系好衣带道:“不愿朕走?”
方子韵脸颊绯红,对着齐钰欲拒还迎的样儿实在是令人费解。齐钰轻笑,磨人。他伸手正想再去解开方子韵的衣带。
正巧不巧,齐宸刚进偏殿不见齐钰。心一急便自己往里面走,正好撞见这两人亲热。
齐钰转头笑望着齐宸道:“六弟来了?”方子韵却一脸无谓,好似他与这人已经没了关联。齐宸的嘴角却抽了抽,尴尬道:“皇兄真是好体力,臣弟在殿外都听见了。”
齐钰起身道:“那可不?说起来最近八弟可又病了?你们俩都许久没来上朝了。”
齐宸点了点头,心想这人简直明知故问。
齐钰见状装出一副体恤下属的样,关切道:“那你可得好生照看着,八弟的身子本就不大好。”
齐宸的手在袖里握成了拳,眼里看的全是床上那人。可他又不得不对齐钰俯首称臣,说老实他讨厌自己这样。不过想想齐岑瑾,他又没那么怒了。当务之急不过是救回弟弟,其他的.......齐钰自然会付出代价。
“自然的。”
齐宸颔首,齐钰轻笑。
齐钰就喜欢看着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子,如今只能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的样子。真是解气,齐钰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轻蔑的笑。他搂着身旁人的腰,脸贴着脸对着齐宸道:“八弟上次应是见过了惠妃吧?”
“嗯.......”
“朕可听闻你们是老相识呢?”
“皇兄何处此言?臣弟不过是去听过几次戏罢了。”齐宸笑道。
一旁的方子韵心都结了霜,心想这人确实是够绝的。
齐钰正打算开口刁难齐宸,方子韵却突然开口道:“皇上可知臣妾小名?”
齐钰和齐宸都愣了愣,两人都没想到他竟也会跟个女人一般如此说话。可齐钰更多的是喜,而齐宸则是忧。
“朕不知道。”齐钰温笑道,挑了挑方子韵的下巴。
方子韵似很欢心地笑了,含情脉脉地盯着齐钰道:“袅袅。烟雨袅袅的袅袅。”
这话说得字字含情,可齐宸却听得肝肠寸断。昔日里那个弱如湖水的人怎就成了这幅模样?犹如冰锥刺入齐宸的心脏,不差毫厘。
齐钰听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敲了敲方子韵的头道:“如此可爱的名字怎不早些告诉朕?”
方子韵撇了撇嘴,委屈道:“我也是刚想起嘛。”
齐钰笑得越发开心,转过头望向齐宸道:“八弟觉得这名字如何?”
齐宸身形一怔险些没有站稳,他现在真想将齐钰狠狠地揍一顿最好能将他挫骨扬灰!
“极好。”齐宸咬唇道,“娉娉袅袅,皇嫂也配得上这词。”
方子韵觉得这话犹如当头棒喝,将他打得措手不及。原以为自己这样已是绝情,没想到这人还可以做得更绝?
齐宸说皇嫂二字时也不忘要看看方子韵,他心想自己与方子韵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此生竟爱得如此糊涂狼狈,两人连到了这般地步也不忘互掐。这当真是连死也不忘带着对方一起。
齐宸心中苦笑道,果然是结发夫妻黄泉作伴嘛?
从宫中出来后齐宸时常在想,方子韵和自己到底算是什么呢?想来什么也算不上吧,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勉强守住阿瑾都已是万幸。
何德何能他才能抢得回方子韵来?
回到府上后齐宸便不再想方子韵了,说到底他还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宣王。除了齐岑瑾他对谁也上不了心,望着齐岑瑾苍白的脸齐宸便心疼。
现下齐宸心里除了救回齐岑瑾,旁的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去思考。
可十几日过去却还是不见凤鸣归来,向她阁中人打听他们也只知凤鸣去了漠北。齐宸一开始本还不着急的,可齐岑瑾的身子确实越来越差。晚上也开始疼,压根没办法休息了。
到后来齐宸是连睡都不敢睡了,三更半夜都守在齐岑瑾身边。林月华自然也是不愿睡的,便在一旁安安静静地陪着。
月光穿过木雕花的窗,洒落一地。齐宸寻这光向外望去,一轮明月光洁如冰。他轻扬唇,对着林月华道:“林姑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芳名林月华可对?”
林月华愣了愣不知齐宸问这个做什么,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齐宸笑道:“果然,我记得林云说过。他觉得女儿是他妻子给予他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唯有那月华可以与之相比。”
林月华又点了点头,好似他父亲确实对她说过这番话。林月华的母亲在她出世后不久不与世长辞,那时起便只留下了她与她父亲在这人世间。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林月华与林云都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直到后来到京城谋生,进了太医院后日子才好过些。
可后来林云日子好过了,身份也上来了却再也续弦。旁人不知道为何,但林月华知道。林云虽生性不喜张扬,可对于妻子的爱却是张扬的。他每逢妻子祭日便会消失一整天,陪在妻子的墓前。
“阿瑾是我母妃给我留下最好的。”齐宸望着齐岑瑾的侧颜笑道,“从他出生起我便陪在他的身旁。他第一次会喊人便是叫的阿哥,第一次会写字也是我的名字,还有好多好多第一次........”齐宸说着便不禁哽咽了起来,林月华站在一旁不知自己是否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可林月华又实在是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只能是等着齐宸恢复平静。
“我一直都知道,也许阿瑾他会走得比我早。可我实在没想到会如此早.......林姑娘......你可知这种滋味?”
林月华摇了摇头,不过其实她是感同身受。毕竟.....这床上躺着的人.......她也喜欢.......打心底的喜欢。
齐宸苦笑,抚摸着齐岑瑾的发道:“怀瑾握瑜,我给阿瑾取的字是瑾瑜。爱着他我就像是怀拥宝物的猛兽,想要驱逐一切伤害他的人又怕惊醒怀中熟睡的他。”
林月华点点头似感同身受,望了眼床上的齐岑瑾。那人竟又皱了皱眉头,猛地睁开眼看着齐宸。齐宸摸了摸他的额头,关切道:“可是又疼了?”
齐岑瑾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齐宸。齐宸不解便也只是看着他,倏地齐岑瑾竟吐出了血。吓得齐宸六神无主,可一旁林月华却要冷静得多。连忙上前来诊治,齐宸也定住了神命人叫来了林云。
半晌齐岑瑾这才又稳定了下来,可林云的脸色却比齐岑瑾好不到哪去。齐宸见他那样便能猜到些许,他缓步走到林云和林月华身边道:“你直说阿瑾他还有多少时日?”
林云看了看林月华,林月华红着眼猛地摇着头。无奈之下林云又只好自己开口道:“翎王恐是时日无多了啊!”
“哼。”齐宸冷哼一声,“这是废话需得着你说吗?”
林云咬了咬唇似下了很大决心道:“恐怕.......恐怕是撑不过明晚......”
这话像是阎王的判词,齐宸苦笑道,撑不过明晚......这话不知是听了多少次。可为何无论听过了多少次,再听见心中还是同样的没底?
齐宸摇头叹息道:“你们都出去候着,我想和阿瑾他单独待会儿。”
“是。”
等到林云和林月华都出去后,齐宸便走到了齐岑瑾的床边坐下抱起了他。
齐宸轻笑,“还是那么轻。”
齐岑瑾虽是先天不足不过怎么说也是昂藏八尺的铁血男儿。可他却是格外的轻,齐宸想了想也许是他近来身体不好轻了些也是正常。
齐宸对自己安慰道,但这又让他想起了从前。从前齐岑瑾刚出生时,比这不知道要轻到哪里去。自己抱着他,还真好似抱着一块宝玉一般。
泪水淌出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可那声音却被淹没在了夏夜里聒噪的蝉鸣之中。
第二日,齐岑瑾没再喊疼。
想来是他不疼了吧?其实他只是疼得喊不出声来了,齐宸抱着他不许任何人碰他。
齐宸红肿的眼里失了神,血丝蔓延在眼白上。他已经哭不出来了,想想也好,这般便谁也看不见阿哥懦弱的样子了。齐岑瑾微睁着眼看着齐宸想道。
齐岑瑾已经说不出话了,可齐宸还锲而不舍地对他说着。有齐岑瑾三岁时写的字,有齐岑瑾六岁时写的诗,有齐岑瑾八岁时逃课......诸如此类的事情齐宸都记得清清楚楚,有些事齐岑瑾他自己都是记不得的了。
齐岑瑾望着齐宸夸夸其谈的样子,他勾唇浅笑道,他还是我那个明亮的阿哥。
一日便就在这日升月出中过去了一半,齐岑瑾也已整整撑了一天。
看着他气若游丝的样儿,齐宸实在是于心不忍。心里一边埋怨凤鸣为何还没回来,一边轻抚着齐岑瑾的脸庞。
齐宸不敢眨眼。他甚至害怕就是那眨眼的瞬间齐岑瑾都会离开他。
“阿哥.......”
“阿瑾!”
齐宸听见齐岑瑾虚弱的声音猛地便来了劲,将他又往怀里揽了揽。
齐岑瑾使尽全身力气望向他,缓缓开口道:“我.......我知道.......我已经不行了.......可是........可是有些话.........我........我是..........我是实在不愿再藏着........”
齐宸抱起齐岑瑾的脸,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道:“阿瑾又在说胡话了。”
齐岑瑾苦笑着艰难地摇了摇头,铆足了劲想要开口说话。
齐宸甚至屏住了呼吸只为听清他这句话。可门外却传来一声马的嘶鸣,盖过了齐岑瑾的声音。
这嘴一张一合就再也没有张开,胸膛微弱的起伏也不复存在。
齐宸几乎发狂,已哭不出声的他只能用沙哑的声音咆哮着。
门外候着的林家父女连忙进门来看,却只见齐宸抱着的齐岑瑾已然了无生气。林云虽感到惋惜却也觉得是命中注定的事,毕竟这孩子已经撑了太久了。与其苦苦受罪还不如早些离去。
可林月华却似无法接受,一看见齐岑瑾她便想要叫出声。但又觉得不合时宜,立马蒙上了自己的嘴瘫坐在了地上。
不似齐宸,林月华的泪犹如夏日决堤的大坝般喷涌而出。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了,这不是她第一次失去自己的病人。医者仁心可她也不是对每一个病人的离去都感觉如此震惊。
只是......只是这人.......这人对她实在太重要。
过刚易折……说的便是这人吧?沙场上那个神采飞扬的将军,现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还当真是半生戎马却找不到一人黄泉相随。
这四人在这屋里,一个生,一个死,一个想死,一个生不如死。
倏地一抹火红蹿了出来,凤鸣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瓶子放在齐宸面前道:“用嘴给他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