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奇异人生之知青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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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孟家老太的奢华葬礼

孟庆信是第二天上午才到的,一头一脸的白霜,一进院子就扑到棺材上呜呜痛哭,又咚咚咚地磕头,一个穿着呢子大衣的女人安静地跪在后面,抹着眼泪。

这个时期,没有人家大张旗鼓地操办红白喜事,就在院子里简单搭了灵棚,乡里乡亲的来了,在地上磕个头,烧几张纸,几个孙辈的回礼磕头。

沈梦昔看看右臂上的黑布,上面缝着一小块红布。

她又冷又饿又渴,但是头脑无比清晰,她有种自己又是自己了的感觉,同时也有一种极端孤寂的感觉。

昨晚她不记得是怎么睡着的,今早醒来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

大娘和二大娘在灵前嚎哭着,捶胸顿足,哭天抢地,那哭声有节奏有词曲,“哎呀我的亲娘啊,你怎么这么就走了啊,你让我可怎么活啊……哎呀我的娘啊,媳妇给你做的饭你还没吃啊,你怎么就走了啊,我的心疼死了啊……”

悲哀又让人莫名想笑。

小南也哭得双眼红肿,嗓子嘶哑,她执拗地跪在棺材边,时不时就爆发一阵哀伤里带着不甘的哭声。

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能来吊唁的都来过了。

这里的习俗是停灵三天,即死亡当日算一天,第二天算一天,第三天就是出殡的日子。

冬天的土地冰冻三尺,一群壮劳力饿着肚子足足刨了一天,到了天黑才挖好了墓坑,孟庆信唇上的胡子结满霜花,带着十几个人走进院子,对大娘说:“做饭!”

大娘犹豫了一下。

“快做吧!我带了一点粮食来。”

“哎。”大娘答应着进了厨房,一脸满是纠结无奈。

“二大爷,我和我哥带了家里半个月的粮食来。”小南拿着一个包袱,对孟庆信说。

孟庆信一边摘手套,一边说:“好孩子!”

孟庆仁招呼着帮忙的人们上炕休息。

小南跟着大娘去了厨房。小东摘了帽子,头发冒着热气,手微微的发抖,沈梦昔剥了一颗糖,塞进他嘴里。

饭做好了,有一小盆小米粥,一小盆高粱米饭,玉米面菜饼子,咸菜,还有六个熟鸡蛋。

十几个汉子谁也没好意思放开了吃,一人吃了虚虚一碗都撂了筷子,看起来都是意犹未尽。有个年轻人的额头包了白布,渗着血,孟庆仁拿着两个熟鸡蛋硬是塞到他手中,那人脸胀得通红,一个劲地推让,孟庆仁呵斥着他才揣起了鸡蛋。沈梦昔听说他是刨冻土的时候,被刨起的冻土崩到头上,就在眉骨上面,差一点就崩到眼睛,还出了不少的血。

他们都吃完走了,才轮到自己家人,沈梦昔只是少少的吃了一点小米粥。

饭后她只留了五元钱,把剩下的钱票都给了孟繁松,她知道明天出殡还得招待一顿。孟繁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接过了钱,摸摸她的头发:“是我老妹。”

孟繁松孟繁江吃完饭就赶着马爬犁去了双河公社,后半夜回来带了三个半袋的粮食。孟繁松的岳父也跟着来了。

“这次多亏了我郑大爷,要不哪能买到这么老些粮食。”孟繁江跟大家解释。

“还是亲家门路广,多亏你了!”大娘端来水碗。

“别别别”,郑大爷连连摆手,“我在国营食堂就这么一丁点儿能耐。春儿怀了孩子,红白事都不能沾,她娘在家经管她,也来不了,你们可别挑理。”郑大爷把一根烟卷递给孟庆信,又抽出一根给孟庆仁,孟庆仁摆手说不会,孟繁江早在灶下拿了根炭火棍过来给他们点烟。

“谢你还来不及。”孟庆信吸了一口烟,吐出去说。

郑大爷笑着把一条腿盘在炕上,一条腿垂直炕下:“我刚才进院就去磕头烧纸,婶子那可真是好寿材啊。”

“老太太自己预备了快十年了。”孟庆仁说:“还是我给打的。”

“今天黑市有个卖土豆的,真敢要价,十块钱一斤!”孟繁松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沈梦昔惊呆了,就是六十年后,无公害土豆也没这么贵吧?

“一共就那么俩愣头青,哪够一斤啊!”孟繁江跟着说,“死贵死贵的,还有人买呢。”

“妈,春儿让我把家里的苞米面都带过来了,还有五十块钱我都直接买粮了。”孟繁松拎过半袋粮食。

“春儿真是好孩子!知道孝顺她奶!”大娘笑着,声音夸张地冲着亲家公说,一边接过粮食送进了厨房。

房间里都是青色的烟雾,油灯更加昏暗。隔壁二堂哥家传来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的声音,他们也是来守灵的,时不时有人轮流到院子里搭的灵棚,烧点纸。

炕上沈梦昔迷迷糊糊地时睡时醒,天还没亮,院子里动静大了起来,人们开始忙碌。

一个说话像拉风箱的瘦老头帮着主持葬礼,他干瘪的嘴巴呼出一团团白气,在他稀疏的胡子上挂了白霜,嘶哑的声音被西北风吹得支离破碎。

老头在棺木边象征性地给奶奶整理了遗容,嘴里念念有词。

棺木合上了盖子,瘦老头用一个长长的钉子钉住了棺盖,二大娘高声哭喊着:“娘啊,躲钉啊!”声音撕心裂肺,沈梦昔忍不住哭出声来,仿佛真的看到钉子会伤到奶奶,她泪涕交加,伏在冰冷的雪地上,不能自已。

众人也是一片嚎啕。

到了起灵的时候,孟庆信双眼含泪,高举烧纸的那个瓦盆,啪地摔到地上。

棺材很宽大很沉重,最初是八个壮汉抬起棺材,走了几步,又有四人加入。

每个人脸上都是菜色,嘴里喷着蒸腾的白气,步调一致抬着棺木走出院子。沈梦昔被大娘一把拽住了:“你嘎哈去?”

“送我奶奶!”沈梦昔狠狠推开这个干打雷不下雨的女人。

“女人不能去!”不知道哪个女人说了一句。

沈梦昔被定在当地。

送葬队伍渐行渐远,院子里剩下的全是女人。她们开始打扫院子,准备午饭。

沈梦昔站在大门口,一直看着那个慢慢远行的队伍,朝北山而去。

天刚蒙蒙亮,西北风呼号着,吹起地上的雪,一扑一扑的很快掩盖了那些人的脚印。

临近中午,人们回到了院子里,将铁锹、抬杠立在院墙边,挨个在门口的热水盆里洗手。

大娘招呼着众人吃饭,炕上摆了一桌,是村长、瘦老头和年长的辈分高的,郑大爷和孟庆信在炕边偏腿坐着,孟庆仁陪着一些年纪稍长的乡亲在地上坐一桌,两个堂兄和小东陪着年轻的在外屋是一桌,女人孩子在灶台边忙乎着,沈梦昔帮不上忙,就在炉边站着,肚子咕噜噜叫着。

今天的饭菜和昨天晚上差不多,多了一个袍子肉干炖萝卜,一桌一大碗,双河村北靠大山,有经验的猎户进山可以打到狍子野猪等猎物,甚至可以打到黑瞎子。这些狍子肉就是二堂哥孟繁江和村里老猎户一起上山打回来,想必箱子里的肉干也是这么来的了。另外还多了三瓶白酒,一大锅咸黄瓜肉丝汤在大锅里沸腾。

饭菜上齐后,孟庆信端着酒碗,站到门口,朝着炕上炕下两桌一敬,又朝外屋那桌一敬。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家母不幸离世,亲人万分悲痛,幸得众位鼎力相助,才让家母入土为安,孟二在此深表感谢!”他朝三桌分别鞠了一躬,直起身子,声音也变得哽咽,“孟二常年在外,未能尽到为人子的孝道,实在羞愧,没有见到老娘最后一面,更是我此生大憾!”

沈梦昔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压抑的抽泣,她回头看看,是二大娘,她一手死命捂着嘴巴,眼睛死死盯着孟庆信,呜呜地哭着。沈梦昔用目光找到那个呢子大衣女人,她正拿着勺子,在锅边轻轻搅动,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只能准备了一些薄酒素菜,实在惭愧,诸位不要嫌弃,请干了这杯酒吧!”说完,端起一个大碗抿了一口,炕下这桌和堂屋那桌纷纷站起,应和着也少少喝了一口,称赞着“好酒!”“好酒!”

孟庆仁也来到孟庆信刚才站立的位置,他端着酒碗,似乎有点难为情,“各位乡亲,你们都知道,我父亲去的早,我大哥又是烈士……他为国牺牲了,他永远是老孟家的骄傲!我二哥在北京工作忙,一个电报就立马赶了回来,我四弟远在上海教书育人,五弟参军报国,他们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做为儿子我们是不孝的,这么多年都在外地工作,一直是大嫂二嫂代我们伺候爹娘,是两个侄子帮着撑起这个家。我家老三从小在奶奶家长大,享尽了奶奶大娘哥哥的疼爱,这是她的福气。我的老娘啊,知道自己不行了,就把孩子给我送回齐市去了。回来后就倒下了,但是知道我打了电报,又一口气,一直憋着,就等着见她这孙女最后一面……”孟庆仁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哇——”小南蹲在灶坑前嚎啕大哭。

沈梦昔泪流满面,她明白,那天奶奶的确是在等她,等着见她最后一面。

“今天我们哥五个敬各位乡亲父老,感谢你们这些年对我们孟家的关照!”说完喝了一口酒,鞠了一躬。

众人又站起来喝了一口酒。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方脸,唇上蓄着胡须,他坐在炕上,嘬了一口烟袋,“要我说啊,老孟家的五个小子,都是好样的!谁也别不服,你们都看看自己家的,谁能比得上?不说孟老大,那是咱们学习的榜样,是咱们双河镇,是咱们伊市,是全国人民学习的榜样!抗美援朝他为国牺牲了,为咱老百姓牺牲了,咱们就代他照顾好他的家人,是不是?再说孟家老二,打过鬼子打过国民党反动派,现在是科长!那可是在北京,在M主席他老人家身边工作的啊!”

众人轰然,有小年轻问,“孟二叔你天天能见着M主席吗?”

孟庆信咳了一声,“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我怎么见得到。”

“那也是离得近了!”众人万分羡慕,七嘴八舌。

“听我说!孟家老三,在齐市,那是响当当的七级工!打小他就爱琢磨,怎么样,七级工!七级工知道吗?木匠的头儿,鲁班爷!一个月光工资就99块钱!就你们?谁有这个能耐!”

众人哗然。“我的天老爷,99块?也花不完啊!”

“我还以为他养不起闺女呢。”

“你知道个屁!人家一个月给他娘孝敬20块呢!,人家小西是带着供应粮的!”

“老孟家的小子,个顶个都是这个!”村长竖起右手大拇指,“老四在上海,三十多岁就是大学里的老师!大学里的!你们这帮小崽子连高小都没念过!老五,现在还在部队,当了连长!管着老鼻子兵了!”村长说得豪气干云,仿佛他细数的是自己的儿子一般。

“赵老六,你他妈给我放下筷子,别人都没吃,就你饿是不是?这年头,老孟家能整出这么三桌来,那得是多大的能耐?老孟家的五个儿子个个都行,那是老孟大哥大嫂会教育,他们为国家培养了有用之才。这不,大孙子刚转业就分到了镇里派出所,老丈人那也是老有能耐了!”村长对着郑大爷一抱拳表示敬意,郑大爷忙抱拳回礼。

“老孟大嫂是方圆几十里都称赞的好人,为人处事没人不说个好字,像大嫂这样的有功有德的好人,是要升……是会永远留在咱们心中的!酒是好酒啊,咱们干了吧,喝完吃完,人家也好好收拾!”村长一席话面面俱到,给足了孟家面子。

众人依言都喝干了酒,酒碗马上就变成了汤碗,几个女人给大家盛汤。

众人吃的很是满足,打着饱嗝,交口称赞着老孟家的儿子个个都有出息,媳妇们做饭的手艺好,葬礼办得也风光,比前几天死的老孙家的体面得多,老钱家的老太太更是办都没办,刨了个浅坑草草埋了了事……

人都走光了,饭菜也几乎精光,大娘在锅里重新熬粥,二大娘在灶边刷碗,让几个小子将桌子凳子碗筷还回邻家,并给了他们一些零钱,嘱咐一定要给每家都给到。

孟庆信和那个穿呢子大衣的女人低低说着什么,沈梦昔留心看了那个女人,猜测她的身份。

一家人终于坐下来吃饭,孟庆信、孟庆仁、孟繁松坐在炕桌,其余人坐在炕下大桌。是清汤寡水的小米粥和蒸地瓜。

“大江,你娘呢,咋干完活儿饭都没吃就回去了?去,把她叫来吃饭!”孟庆仁说。

二堂哥哎了一声跑到西院去叫他娘来吃饭。

二大娘低着头走进来,挨着沈梦昔坐下。

沈梦昔特意抬头看看孟庆信,他脸色不自然:“都累够呛,快吃吧。”刚才那顿,自家人几乎都没有动筷。

沈梦昔喝了粥,胃里舒坦了一些,掰了一小块地瓜,吃了觉得烧心。把剩下的给了小东,小东不要,沈梦昔说:“你吃,我吃了胃疼。”

“哼!偷吃饱了吧!”小南把碗搁到桌上。

沈梦昔万分头疼,这孩子还没完没了了。

“我奶把好吃的都留给她了,北京、上海、部队邮来的好东西都给了她,她吃好的穿好的,活得跟资本家小姐似的!”小南这些天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闭嘴!”孟庆仁啪地把筷子拍到桌上。

“就不闭嘴!她就是不孝,我奶咽气到现在她也不伤心,我奶白疼她了!”小南一边说一边哭。

沈梦昔的确不会像大娘她们那样哭,只会默默抽泣,她没有小南那么伤心,似乎内心里最伤心的部分,已经随着奶奶的咽气离开了,她的眼泪都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奶奶触景生情才流下来的。

“奶奶最疼我,你嫉妒,所以你推我,你当着奶奶的面推我,背着奶奶在铁道上也推我,让我昏过去两天两夜!”沈梦昔反击了。

小东惊得筷子掉到了地上,愣愣地看着小南。众人也都停止咀嚼看着小南。

“我没有!”小南底气不足地争辩。

“有没有你心里最清楚!”沈梦昔摸着胸口,“奶奶永远在我心里,我不需要哭,我想她,她就在这里。”

小南急了,“你以为我奶最稀罕你,呸!还不就是因为你长得像小姑,还赶巧儿跟小姑一天生日,我奶就觉得你是小姑托生转世了,你以为是疼你,那是疼小姑呢!”

这个说法沈梦昔还真是不知道,她有点呆,余光看到大娘不大自然地放下筷子。她索性下了凳子,“你就是嫉妒我长得像小姑,谁让你长得不像!没人喜欢你!”说完一撂筷子跑了出去,扮个十岁的孩子太难了。

身后小南又嚎啕大哭起来。

一口气跑到大门外,没戴帽子手套,真特么冷啊。

她冲着北山大喊了一声“喂——”

北山回了一声“喂——”

“啊——”

“啊——”

“你是谁——”

“是谁——”

灌了一肚子冷风,沈梦昔忍不住咳嗽起来。

忽然双脚离地被人掐着腋下提了起来,是大堂哥孟繁松。

“别感冒了,大哥背你回去。”他放下她,转过身蹲下去。

沈梦昔扭捏起来,说什么也无法趴到这个年轻人的背上。

“嘿!赶紧的吧!”孟繁松一个回身把沈梦昔扛到了肩上,一溜小跑回了屋里,颠得沈梦昔控制不住地发出颤抖的啊啊声,那点小米粥差点没控出来,大娘上来,轻轻拍了儿子的后背一下。

沈梦昔站在火墙边不回头,她不知道以什么表情面对这些“亲人”。

“你们都赶紧吃饭!老二老三,要不你们明天就都回吧。”大娘一边吃一边说,奶奶不在了,她俨然是辈分最高的人了。

“我真想过了头七再走,但是我们请的假都不够。”孟庆信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呢。

“娘地下有知,不会怪你们的,娘往常就支持你们好好搞国家建设,她比什么都高兴。”大娘抹了抹眼角,放下了筷子,把手里的地瓜给了儿子。

“那行。”孟庆信点头应是。

“小治小洁谁管呢?”大娘又问。

“嫂子,是我爸妈帮着带呢,小治放了寒假,小洁也没送幼儿园,都跟姥姥家住着呢。”一直没出过声的呢子大衣女人抬起了头说。

一张清秀坚毅的脸庞,两条辫子垂到肩膀,她冲大家微微一弯嘴角。

二大娘则低着头一言不发,也看不出表情。

“姥姥家带着也放心,北京也没俺们这噶这么冷,往后暖和了带俩孩子回来看看。”大娘笑说。

“老三也带着孩子都回去吧,铁路上也忙,加上小关怀了孩子,带着小北在家也不是个事儿,怕是连个挑水的都没有。”大娘又对孟庆仁说。

“让小东小西留下烧完头七再回去吧。”孟庆仁沉吟着说。小南听了立刻瞪圆了眼睛,刚要说什么被孟庆仁一句话堵回去:“你回去给你妈做饭。”

“行,小东小西多留几天。三七啥的你们有空就回,请不了假不回也成,在路口烧点纸咱娘一样能收到。”

孟庆信把手放在桌子上,环视了一下众人说道:“咱娘这事儿算是比较完满了,咱们各家出力出钱,都尽心了,老四老五没赶上,也没办法,都是为了国家建设,咱娘也不会怪罪。乡亲们大部分都是出力帮忙,随了些烧纸,也有关系好的给了几个地瓜,这年头吃的比啥都金贵,大松你都牢牢记着人家的这份情。另外,昨天刨坑出了点意外,棺材大,坑也大,我不落忍看着那帮孩子出了大力,又出了血,连口热乎饭也吃不上,就多招待了一顿,我知道,别人多吃,你们就得少吃。我这里还有点钱,你们看着买点高价粮吧。”孟庆信看着孟繁松又说:“回头你再去看看老钱家那小子,白事上受了伤,咱不能让人挑理。”

孟繁松点点头。

一时无人说话。

“最后,我得说说,娘一辈子生了六个孩子,没享什么福,光吃苦了,有口吃的都留给咱们了,她身子亏了,能熬到62岁,是硬撑着一口气要把小西带大,她兴许心里是把小西当成了娇娇,那她也是打心眼疼小西的,娇娇四岁就没了,娘心疼的晕死过去,西的生日赶巧儿和娇娇是一天,长得也像,这是天老爷降福,给娘弥补了遗憾。当年小西是娘硬从小关那儿抢来的,这事儿我知道,是咱家对不住人小关。我家每月给十块钱,老四老五给五块,老三每个月都给二十块钱,还有二十斤粮食呢。小南十三了,是大姑娘了,当年小西出生时你奶帮着带过你半年,你记着你奶的恩情是对的,但是你不能说你奶不疼小西,等你们长大了,做了父母就懂得了。不要光听别人说啥就是啥。”

大娘表情尴尬,她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刚刚拥有的掌家的喜悦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南讪讪地低头抠着手指头,不敢抬头。孟庆仁尴尬地咳了咳,什么也没说出来。

几个女人赶紧收拾饭桌,一屋子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