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祇继续认真的舔着自己的爪子,添干净最后一丝银色血迹,又把自己团作一团,滚进一片干净的雪地里,就这雪把自己的毛发打理的又蓬又软,直到碰上左额时,钻心的疼痛使她打了一哆嗦。
荒古的妖兽,肉体为圣,伤一寸本源便伤一寸。
“还是托大了呀。”白祇咕囔着在雪地蠕动。
突然,一股磅礴的煞气从腹中升腾而起,充斥着四肢百骸,刚刚被打理好的毛发被激的根根倒立,整只白团子限进了如浓墨般的黑雾之中。
“操,这个时候添什么乱!”尖牙咬紧,磅礴的煞气体内在四处乱窜,额头上的折角伤暗暗发作,剧烈的疼痛使她的妖形虚现。
“嗷!”
吼声震天,松林中飞鸟惊起作散!方圆百里,万兽蛰伏,无一声息。
“恭贺巡天星君,此去北冥,藏心焰焰荡四方,令三万水行魇妖命丧极渊海,待回无极殿,定能受大封赏,晋升临天将,入位主星,也不是不能期待之事。”
此时,一白发银甲的年轻小将正从天际略过,身后跟着一锦衣宫装的浮华男子。
小将面无表情,凝着寒霜,手握银质尖枪,指骨分明,不像众人畏惧的武神样貌。
男子的眼微狭,糜丽的眉眼与旁边的肃杀格格不入,却意外的和谐。
“母妃在天宫中,可安好。”
“天宫乃中庭之重,万年不变,自是没有好与不好之分。”
小将眼神微沉,银白长睫毛在眼底撒下一层阴翳,不再作声。
男子恭敬行礼退后,罡风划过,乱不了他衣角分毫。
“此地有异。”
小将突然停下,枪尖直指浮龙雪山上一处雪地。
这浮龙雪山虽是一处荒古禁地,但这死寂的气氛,实在是太不寻常。
“你先去回禀母妃,让她不必为我挂心,我去探查后方回。”
男子微拂作宫礼。
“愿巡天星君武运昌隆。”
语罢,便见小将如弓矢般向雪地激射而去,枪出如龙,藏心焰在枪尖凝结,犹如实质。
男子扶额,忍不住叹气。
“果然,还只是个两千岁的小孩子。”
藏心焰落地,在雪地上如狼逡巡。
小将凌空,枪尖指地。
左方传来一声异响,枪随心动,转瞬即至。
“噼啪!”
小将惊异,收住枪势,只见一白色团子正在血色火焰中打着盹儿,火苗正舔舐它身上不断冒出的黑色雾气,相互制约,这才有那不断的灼烧的响动。
“此地异变,应与此物有关。”
能与藏心焰分庭抗礼的魔气,不可小觑。
小将收起思绪,将分布四周的藏心焰向着白团不断聚拢,血色火焰如心脏般跳动,幻化成一如实质般的血色牢笼。
就这么被捕捉了?!!!
小将终年面瘫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看着在藏心焰笼中睡的安稳的白色团子,眉心不知自的皱了起来。
藏心焰是天地间一种奇焰,蕴育于强大生物的心脏,荒古时期,九尾狐妖族取得九颗蕴含藏心焰心脏,狐火煅烧,夺天地造化,终得一粒焰心,才得以让这团虚无中的火焰在现实中发挥神能,也使得九尾狐族从荒古妖兽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北方青丘之君。
而这粒焰心,现被养在他的心脏。
也在今日,失去了它一往无前的威能。
除了将团子四散在空气中的魔气不断灼烧干净外,连团子的一撮杂毛都未伤到。
小将枪尖挑起藏心焰笼,本能的畏惧。
魔这一字,这天地间最不能沾染。在人族父神以身葬魔后,遗留在这片土地上的魔族也日渐式微,却依旧是所有种族最忌惮的敌人。如今的天庭,也是众生感念人族父神之恩,才拥人族为天帝,入主中庭,君临天下。
现如今,突然出现一携带如此魔气的生物,“神棺落地,魔族必破土重生”的预言在百族中流传许久。此时异变突起,必得严肃以待。
他本主杀伐,天地将倾。
“母妃,这会是你期待的未来吗?”
小将背枪而起,挑着他的战利品,向着天宫掠去。
天宫恢弘,悬浮在中洲,由一块整玉熔铸而成,如一丰腴美人沉睡半空,被亘古不落的太阳披上金纱,辉光斑驳,神秘、高贵,令众生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
“巡天星君。”
小将点头示意,踏入天门。
“巡天星君?你不是九尾的后人吗?”
白祇悠然转醒,当这小破孩持枪而来时她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煞气爆发折磨的分身乏术,疼痛难忍,结果藏心焰从天而降,分担了一部分压力,那熟悉的温度熨妥了她的神魂,令她沉沉睡去。
现在,她体内的煞气已经被她压制下来,余下的也被笼罩着她的藏心焰一一绞杀,她心情大好,倒是不介意与故人的后人叙旧,怀念一下曾经的年少轻狂?
“她呀,可是最讨厌无法主立足的天空,怎么会让她的崽取这个鬼名字。”
“你认识我母妃?”
“母妃,那是什么?新种族?”
白团子在火笼中翻身,一面烤好了,得翻另一面。
“荒古之后,洪荒之力已尽,这天地间还能再有新种族诞生,倒也算喜事。”
白祇在笼中呢喃,她沉睡十几万年,只会每间隔三万年,离开沉睡之地(某颗龙头),去处理自身的小麻烦,顺便浪荡一波,但那一点探知外界的时间与万年相比实在太短,换言之,她的认知已经在长眠中与世界脱节。
或者说,她的神魂,还固执的在荒古徘徊,不愿离开。
小将不再搭话,听笼中团子的语气,她的来头一定不小,荒古、魔族,这件事必须尽快禀告天帝。
此时,九天上的天宫仙乐靡靡,一片祥和,赤色的凰与金色的凤翩跹振翅,百花盛放、红绸漫天,这象征着天权神威的无上殿堂,消减了几分威严,多了一丝欢庆。
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喜宴。
“后人,你为何不悦。”
“晓。”
“什么?”
“吾名晓。”
晓的脸上依旧覆盖着一层完美的面具,无悲无喜,说话时很轻,几乎观察不到嘴唇的任何波动。
“后人,不必刻意掩藏自己的情绪,没有意义。”
白祇在笼中百无聊赖的梳理着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新认的后人搭着话。
“悦与不悦,又有何意义?”
“自然是有的。”白祇瞬间来了精神,带着标志性的恶劣坏笑。“我猎杀了九只荒古凶兽,求了阿渊一整天才凝练出的藏心焰,若是烧到极致,这种看不中用的什么鬼天宫,也只能化成灰烬。”
“我能烧了它?”
“当然!”
平静的藏心焰开始鼓动,犹如一颗真正的心脏。
“嘭!”
“嘭!”
“嘭!”
每跳动一次,藏心焰便壮大一分,血色的焰火愈发幽深,沉睡在火焰中的力量正在慢慢苏醒。
“我能烧了它!”
晓的眼睛也染上了火色,玉冠瞬间融化,散乱的长发无风自动,他缓慢的踏上天宫玉阶,一步一步。
“烧了它。”
他捏紧手中银枪,指尖发白,他的身后已经燃起滔天大火。
“你虽已经摸到藏心焰入门门槛,但是远远不够。”白祇已经脱离藏心焰牢笼,踏上自己新的白毛王座。“重复吾言。”
“十方。”
“十方!”
稚嫩的兽语与小将的话音融为一体,血色的火焰瞬间浓稠,近乎凝为实质,向着十方激射而去,毁天灭地的威能在此激荡,玉阶崩碎,踏火而上!
十条血色火焰如同狐尾乱舞,把整个天宫搅的天翻地覆。
一尾,琼楼塌,一尾,金云散。
凤与凰在齑粉中哀鸣,这象征着天权的天宫的一角,已经残缺。
“后人,你现在可还不悦?”
“不够。”
晓的面具开始崩坏,他的银甲也已熬不住藏心焰的神能在火焰中融化滴落,这天宫的玉阶太长,长到天宫仙卫来的很慢,他也还没踏上真正的天宫。
“远远不够!”
“那继续!”
白祇伸出豆大的小爪,按在小将头顶,古老繁复的图腾在她身上开始苏醒、跳动。
“重复吾言,重明。”
“重明!”
上古的神兽虚影在火焰中现身,状如鸡,鸣似凤。解落毛羽,用肉翅而飞。火焰开始缥缈,如虚如幻,蛮荒再临。
“重明鸟肉,甚是怀念。”
“咄!”
那虚影似是拥有灵智,怒眼回瞪,转身直扑小将面门。
白团子挥爪,眸中神纹明灭。
“诸怀。”
“诸怀!”
一兽影应声虚显,其状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庞大的身躯直直撞向飞驰过来的巨鸟。
“唳!”
虚影尽碎,火色四溅,又再次凝现,两只蛮荒巨兽仰天长啸!
“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
白祇再次挥爪,团子大小的身体冒出银白鳞甲,如同再次为晓结冠,漆黑的眼珠里金色神纹尽现,汩汩而出,滴落到了晓的眼眶。
“这份传承,接好了。”
白祇低语,身下的小将肉体开始痉挛,银白色的眼珠被滴落的神纹染成了金色,在眼角长出了金色的枝丫。
小将忍不住的用指尖去触碰这未知的异变,他的身体开始浮空,剧烈的疼痛使他团起了他的身体。
“重复吾言,帝江。”
“帝江!”
“……”
一来一回,九只凶兽虚影在藏心焰中显现,它们嘶鸣,吼叫,四处破坏,在火焰中宛如重生,裹挟着荒古的气息,在崩碎的天宫中,尽显它们数十万年前的凶威。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