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夕,你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青研他对你很认真,看到你的时候眼瞳也是在笑的,这让我感到放心,他对你毫无愄惧,却对你忠心不二,这点很难得,作为后续入门的兄妹而言,你们算是模范。我不想承认我的失败,只是想在最后,可以为你们做点事情。
谈话的气氛也变得有些诡异,颜夕无意间碰到韩晓的手,她的手很凉,手背上触目惊心的排满密密麻麻的针孔。
看到颜夕在注意她的手,韩晓将衣袖拉长,试图遮掩,却被颜夕抓住,上次的事情我知道是我误会你了,那对耳环本来就是爸爸准备送给你的礼物,对不起。
我没怪过你。
你怎么了?什么最后为我们些点事情?为什么是最后?
小夕,谢谢你。韩晓握住颜夕的手,无比温柔的说。
嗯?颜夕再次困惑。
虽然表面上你一直排斥我,但为了青研和你的父亲,你也在做着努力,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是个单纯的孩子,而且内心干净,没有绝对占有的欲望,知道适时而止的分寸……
可是,你怎么了?颜夕问。
我刚才说的,你可以答应我吧,关于青研,你会以妹妹的身份好好照顾他吧,小夕,可以在今生嫁给你的父亲,一直都是我的心愿,心愿了了,就不再有任何的牵挂,谢谢你啊小夕。
可是你怎么了……
关于你的姐姐,小夕,你仔细听好了。韩晓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打断了颜夕刚才想问的一切问题,房间里变得很安静,颜夕甚至可以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她大你两岁,因为申报失踪人口,户口上已经看不到她的名字,但是你的父亲认为她不是单纯的失踪,只查到她9岁以前被一对夫妇收养,后来就再无消息,这件事情在家里成为秘密,每个人都缄口不提,他们把这件事情当作各自的伤口,从不轻易敞开倾谈,伤口只有他们自己看得到,并从未给它愈合的机会。你父亲仍旧想着她,希望可以把那个孩子找回来。
有她的照片吗?颜夕对于那个孩子有着莫名的好奇,想看她的模样。
你母亲焚烧了她的一切,期望这样可以忘记,或是让她浴火重生,把那个孩子找回来是你父亲的心愿,你可以迅速地接受青研,那么对于你的亲生姐姐,你应该也可以迅速地接受吧。韩晓试探性地问。
我不知道。
你会慢慢成长,在人生的路上学会很多,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拥有坦荡和宽容,小夕,我能给的,以及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我多希望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你相处,让我们慢慢了解,做一对真正的母女,或者说是好朋友。
半响,颜夕再次问,你怎么了?
韩晓摇摇头说,没事。
关于你们提到的姐姐,我会尽力找,而且我希望可以和她重逢,让她和我一起过日子,你不要担心。可是我很担心你,姑姑。
听到颜夕再次叫她姑姑,韩晓的眼眶开始泛红,但仍旧不说原因。
和韩青研相依为命的人是你,需要你的人却不止是他,如果你不说,我无法答应帮你好好照顾韩青研。
小夕……韩晓欲言又止。
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答案吧,像今天这样,即使你百般地阻止父亲,可是在看到我之后,你还是不顾一切地将所有都告诉给我,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我必须承认自己还接受不了,也像你说的,我会慢慢成长,要经历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会试着改变自己的性格,总是要选择去面对的,我不会逃避。她回答的很认真,仿佛瞬间长大。
她起身把房间里的杂物收拾整齐,又泡了杯具有安抚神经的花草茶给韩晓,感谢她体谅鲁莽粗心的父亲,关上房门后,她深呼吸,她承认自己不够勇敢,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她走出院子,关上铁门时,发现父亲正站在墙角抽烟,微弱的烟火明明灭灭,她开始明白过去的10年里,父亲沉默和沮丧的原因,他除了沉默之后,从不与她交换任何情感故事。
颜潮生听到铁门的撞击声,从沉思中醒来,他熄灭了烟头,对着迎面走来的颜夕说,今晚留在家里吧。
在看完母亲留下的那封信件之后,颜夕对于韩晓和父亲开始有些同情,她不再责怪父亲当日对她的态度,爱情是无罪的,她明白这些道理。
不了。颜夕对于父亲善意的挽留表示拒绝。明天还有很多课,法律系的课业快修完了,还有论文要写。
我知道突然间让你知道这个消息不好受,但是该面对的还要面对,长大以后你会明白的小夕,生活并不单纯,但我们仍要继续生活下去。颜潮生显得语重心长。
颜夕忘了如何和父亲告别,她拖得疲倦的身体走向车站,瘫坐在候车亭的椅子上,回想着父亲和韩晓说的每一句话,她觉得呼吸急促,身体软软的,她的手指刚触到手机,便失去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床很大,白色的床单,红格子棉被,房间里有一股湿气,灯光昏暗地亮着,门是破旧的泛白木板,化妆台上镶着一面诺大的镜子,台上放了昂贵的化妆品,香水,床的不远处摆放一只大木桶,依旧刷得鲜红。
正当颜夕感到不安的时候,木板门吱吱作响,推门进来的是顶着一头酒红色头发的严禾,她拎着一桶水摇晃着走进来,光着脚,肆意地裸露着那道黑色的伤疤,她看到颜夕后肆意地笑,瘦弱的双手把水倒进那只大木桶里,然后喘着大气和颜夕说话,你醒了。
嗯。颜夕点点头。
你放心,我从来不把那些男人带到这里,这只木桶可以盛满满的水,把我的身体洗干净,这样我才能继续在路上。身体洁净,灵魂才是属于我的,我始终这样认为。每个人的出身不同,境遇也会不同,你可以选择柔弱或坚强,而我没得选择,不然只有死路一条。严禾说话的口吻老成,却让颜夕为她的遭遇而感到心疼。
我打了电话给警察,他一会就到,我先送你出去。严禾从衣柜里扯出一件黑色的外套套上,准备出门的时候又觉得不妥,转身换掉了短裙,套上牛仔裤,这才拖着颜夕的手推开木门,走廊里很昏暗,漏水的水管滴滴答答地敲着水泥板,颜夕的身体紧偎着严禾,走廊很长,七拐八拐才看到微亮,她的手始终被严禾紧握着,觉得这一刻被保护,让她觉得严禾像是自己的亲人。
她始终面带微笑,直至手离开严禾,被另一个人牵住才恍过神来。
好,大功告成,你乖乖地跟着警察回家,别让有心人扣我诱拐良家少女的大帽子,我可戴不起。严禾故意把语调抬高,眼神不屑地看着卓扬。
我刚才是太担心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卓扬忙着解释。
得,本姑娘不吃这一套,小伙儿,带着你的姑娘回去吧。严禾虽然口气极差,却趁着卓扬不注意的空档对着颜夕吐舌头眨眼睛,十足的调皮样,然后对着卓扬的时候再次恢复一本正经。
谢谢你。颜夕向严禾道谢。
再见。严禾没等卓扬的车发动起来就冲进昏暗的走廊里,颜夕和她想说的话再次化成泡影,刚才七拐八拐的也忘记她究竟住在哪一间,她还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卓扬已经将车停在她身边,并打开车门示意上车。
严禾,我不喜欢说再见,下次我们不说再见。颜夕看着深暗的走廊和严禾告别。
事后卓扬没再过问当晚的事,只是对颜夕更好,并花更多的时间陪她,颜夕隐约觉得他知道些什么,便和他约了时间好好谈谈。
他的车停在圣琦学院的门外,依旧是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穿着帆布鞋,路过的学生都不停打量着他,他的帅气和韩青研不相上下,唯一不同的是,韩青研较为冷酷,因为傲气所以让人不敢靠近;而卓扬始终保持微笑,让人不免亲近三分。
颜夕走到他身边,卓扬变魔术般地从怀里扯出一束雏菊递给她,依旧是彩纸扎成的花束,颜夕却坦然地接过来说,谢谢。
上车吧。卓扬高兴地帮颜夕打开车门。
颜夕正准备上车,看到陆小锦挽着韩青研的胳膊大摇大摆地走出校门,陆小锦化着浓妆,穿着黑白相间的洋装,裹得她快透不过气来,但仍旧保持挺胸吸腹,紧贴着韩青研,韩青研懒散的不想作任何的响应,面无表情地任由陆小锦做亲昵的动作。
嗨!男朋友送的花啊!陆小锦故作熟垫地上前和颜夕打招呼,韩青研抬起头,看到颜夕手里捧的雏菊,脸色黑青,用力地咬着嘴唇。
我们上车。卓扬看出场面尴尬,开口解围。
赶着约会吧!陆小锦看了看韩青研的表情,又故意抬高声音套近乎。
韩青研搂住陆小锦的腰,我们不是也赶着约会吗?怎么?看到别人有花羡慕啊,行,我给你买,你喜欢什么,玫瑰?香水百合?让我想想咱们的陆大小姐喜欢什么?
我要这个!陆小锦指着颜夕怀里捧的花。
这种用一堆彩纸扎的哪称得上是花啊,玫瑰还是香水百合?韩青研边讨好她边带她离开,因为陆小锦娇嗔而引来围观的同学们也逐渐散去,只有颜夕还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
我们也走吧。卓扬在一旁善意的提醒。
颜夕点点头,又朝韩青研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依旧搂住陆小锦的腰,陆小锦小鸟依人地靠近韩青研,她坐上车后不发一言。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女孩应该叫陆小锦吧?卓扬帮颜夕系好安全带说。
你认识她?颜夕感到诧异。
经常在警局里看到她,因为嗑药被抓,然后就会看到很多人大阵势的来保护她回去,后来进入重案组,才知道她有个做黑帮大佬的父亲。卓扬说。
他们为人如何?颜夕想到韩青研为了一己之私而利用陆小锦和她作交易,而严禾了被牵扯其中为韩青研找出杀害他父母的仇人,这两个人在她的生命里同样占有重要的位置,即便知道这样问不妥,但仍旧管不了那么多。
你和他们没有任何利害关系,所以不要担心。卓扬专心地开车,瘦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跟着音乐打拍,丝毫没注意颜夕复杂的表情。
颜夕想到严禾不久前刚说过的话,她没得选择,不然只有死路一条。她当时只是觉得严禾这番话让她很心疼,并没多想任何,现在想来,这句话是不是已经在向她暗示着什么。
她机械式地跟着卓扬下车,一直跟着卓扬走,机械式地坐下,直到卓扬双手在她眼前晃啊晃她才恍过神来。
我帮你叫了橙汁。
谢谢。
怎么了?卓扬担心地问。
颜夕摇摇头,不安地用指甲抓了抓头发,没事。
怎么无精打采的。卓扬还是担心。
想跟你确认一件事情。颜夕心想和卓扬认识多年,而且他的父亲应该也多少知道她姐姐的事情,问一下或许会有答案也不一定。
你说。
我的姐姐……颜夕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所以停顿了一下。
你知道了?卓扬吃惊地看着她。
是,他们都告诉我了。颜夕觉得很庆幸,卓扬果然知道这件事情。
对不起小夕,那晚严禾打电话来让我去接你,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一切,当初我阻止你和严禾有任何的亲密接触,我并不知道她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对不起。卓扬态度诚恳地向颜夕道歉。
颜夕端着果汁的杯子只轻轻一晃,果汁就在玻璃台上四处漾开,她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白色的纸巾迅速变色,变得沉甸甸的,就像现在颜夕的心情一样。
我们重案组最近破了一宗贩卖人口的案子,将所有主脑组织一网打尽,主犯贩卖人口长达20年,他们每笔生意都有记录,并且还附上照片,在盘查那些罪证的时候,我看到了严禾和她朋友老八的照片和资料,并拿照片请叔叔比对,得到的答案和我的猜测是相同的。
她一直觉得和严禾有莫名的亲切感,始终觉得对她有所亏欠,那种感觉很微妙,才使得她一次次不忍看到严禾孤单和难过。原来,原来一切都是有因果关系的,原来。
见颜夕不说话,卓扬的双手又在她眼前晃啊晃,为你姐姐的遭遇感到惋惜是吗,那你以后多分一点爱给她,小夕,你要好好爱她啊。
严禾,她真的是我姐姐?颜夕生怕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是。她听到确认的声音,字正腔圆,不容置疑的声音。
她对严禾从来都是充满疼爱的,并为她设想过以后的生活,严禾背道而行也并不是毫无道理,儿时的影阴,以及被离弃和贩卖路程中的辛酸只有她自己能体会明白,所以她用昂贵的物品满足自己,让内心不再空虚。想到这里,颜夕按捺不住心里渴望见到严禾的念头。
我想去见她。颜夕对卓扬说。
什么?卓扬对颜夕的激动情绪表示不理解。
请带我去见她。颜夕再次说。
一直以来,卓扬都希望颜夕对自己有所要求,这样他才会有方向,找到方向之后,才能够像小时候那样,一步一步地走进颜夕的心里去。每次见到颜夕,他都会送她一捧雏菊,不是因为这是颜夕儿时的最爱,而是他内心想表达一种情感,他知道雏菊花语代表着——
第一种,永远的快乐。
第二种,你爱不爱我?
这是他想传递让颜夕知道的信息,永远不知道也没有关系,他希望颜夕可以永远单纯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