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我们母女俩聊聊天吧。不等颜夕拒绝,她们的手再次触碰,她的肩膀被韩晓轻轻一拍,像是中了魔咒一样,她乖巧地坐下,看着姑姑泡茶的动作,似曾相识的泡茶动作,她的脑海里迅速地浮现卓叔叔的身影。
你认识卓扬的爸爸吗?颜夕怕聊天的内容涉及韩青研或严禾,不如先打开话匣子。
韩晓点了点头。
我上次也见过他。
韩晓的头微略抬起问,他还好吧?
他和我印象中不一样,声音也变得沙哑,他泡的一手好茶,对了姑姑,你和我妈妈都喜欢喝茶,我想问你们,在你的印象中,喝的时候觉得很苦,但很快舌根又会带着一丝甘绕回唇间,紧跟着又觉得很香,这种茶你有没有喝过。
没有。韩晓想也没想就回答。
叔叔说曾经有个人喝了这道茶,很快就说出名字了,我想你和我妈都是喝茶的高手……
小夕啊,不如我们聊聊别的……韩晓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试图转换话题。
我还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颜夕真担心韩晓会问韩青研在哪里,继续编着话题。
什么?
叔叔的房间里摆着一辑很奇怪的图,不如说是一些零碎的照片,他不喜欢别人追问照片的内容,似乎在刻意地隐藏什么重要的秘密。颜夕故弄玄虚。
照片?什么照片?韩晓果然被这个话题所吸引,连声追问。
他很紧张那些照片,我猜她可能是一张女人的照片,被剪辑成不同角度,或是放大或是缩小,值得怀念的东西才会被保留;又或者,这是别人的犯罪证据,为了以防某一天遗失,而故意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以证实最危险的地方其实就是最安全的。颜夕夸张地描述着那些墙壁上的画,看着韩晓认真听的样子,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姑姑,谢谢你的茶。颜夕完全忘记品茶的步骤,如牛饮水一样地灌完所有茶,起身和韩晓道晚安。
早点休息。韩晓神情呆滞地坐在沙发上。
颜夕快速地跑上楼,心里为自己编造的故事情节暗喜,看姑姑的表情,现在十足还沉浸在推理小说的故事里呢。
昨晚也不知道是喝了姑姑的茶,还是因为担心韩青研和严禾,颜夕清晨时分才睡着,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冲进韩青研的房间看他有没有回来,他房间的门敞开,依旧整齐干净,和昨日看到的无一不同,颜夕失望地叹了口气,回房间换衣服。
最近父亲常常请假陪姑姑出去散步,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也出去约会了。颜夕看着腕间的手表,觉得有点饿,决定徒步去附近的小吃店喝牛肉汤。
她端起牛肉汤喝完最后一滴,感觉满足地抽纸巾擦着嘴巴。
吃饱了?不知什么时候,陆小锦已经在她的面前坐下,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打着浓重的黑色眼影,看得出来有些憔悴。
是啊,不知多饱。颜夕起身买单。
他不想知道仇人是谁了吗?那你有没有兴趣知道?陆小锦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我和他都没有兴趣。颜夕走了店门,一帮黑衣男子迅速地围上来。
想揍人啊,不怕有警察?陆小锦骂骂咧咧地从店里走出来,手一挥,一伙人便迅速地散开,她的确流着黑帮的血液,动作利落,更重要的是,她够狠,让一帮大男人听从她的话。
这帮混蛋,简直就是想害死我!陆小锦跟着颜夕,白色的高跟鞋发出嗒嗒的声响。
你也走吧,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颜夕突然站住,陆小锦跟着太急差点往前冲。
你当我是傻瓜吗,韩青研对你有意思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以为我是吃屎长大的!陆小锦用手不停地敲着她的脑袋。
颜夕抓住她的手,够了!我也很想找到他,你不会以为是我把他藏起来的吧?
你这个臭丫头,不想活了是不是,放开我!陆小锦放声尖叫。
颜夕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臭丫头,你这个臭丫头……陆小锦发疯一样地追上来抓住颜夕的头发,你和韩青研那个贱人一副德行,你们都无视我的存在……她一边咒骂,一边用力地扯着颜夕的头发。
你不怕有警察的吗?颜夕用力地甩开她的手,陆小锦,我知道你有实力,也知道你为人向来狠,我比你更想早一点找到韩青研。
是吗?你想我永远都找不到他吧?陆小锦冷笑,头昂得高高的看着颜夕。
随便你怎么想。
好!如果让我找到韩青研和那个婊子,我就把他们活活地烧死。陆小锦贴近颜夕的耳朵说,或者,我把他们的血放掉,看着血慢慢流,是不是也挺刺激的?
你不要乱来。颜夕真怕陆小锦会发疯。
罪魁祸首是韩青研,是他先乱来的,谁让他没规没规矩的。看着失魂落魂的颜夕,陆小锦感到莫名的快感,她又假装提醒说,对了,听说你的姐姐也跟着我?和你相认了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颜夕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只是想看看你们姐妹有多情深,哦,我想起来了,她偷过你的手机和钱包,有印象吗?为了让你更感激她,不如我透露一些内幕给你啊,开学的时候让她去偷你的手机和钱包,那死丫头起初不肯,被我狠狠地揍了一顿。韩青研把你堵在学校墙角的那次我也知道,是她帮你解的围,就在我准备找你算帐的时候,却被她带着你提前离开,姐妹俩一起喝酒叙旧,看起来不错啊……陆小锦故意拖着长音。
我警告你,你别碰她,否则我跟你没完!
是不是死了也要变成冤鬼跟着我,你跟那妓女果然是姐妹啊,同一鼻孔出气,她也这样警告我,可是你认为有用吗?陆小锦又拉扯着颜夕的头发,语气嚣张地说,我现在动的可不止一根毫毛,她能把我怎么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正当颜夕准备反抗的时候,路边突然多了两名巡逻的警察,他们慢慢地靠近,陆小锦紧张地放开颜夕,屏息站立,警察提高警惕地靠近陆小锦,并要求查看身份证,陆小锦佯装拿身份证,趁警察不留神趁机逃脱,警察立刻紧跟其后追上。
怎么样?生活中没见过这种警察抓小贼的事情吧?是不是很精彩?严禾一把搂住还在发呆的颜夕。
警察是你叫来的?
我是良好市民来的,难道看着有人当街贩毒不报警吗?严禾神秘地笑。
颜夕不解地看着严禾。
我们当年太小,不懂得判断事非,觉得只要有饭吃就可以,别人让抢我们就抢,让偷我们就偷,才会误入岐途,可是你别觉得那些黑衣人都是没有良心的,起码老八是个好人,是他告诉我陆小锦又找你麻烦,还告诉我今天陆小锦约人谈买卖,她身上带了大量的毒品,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小锦今天看到警察也拔腿就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样子,我和她应该是冤家吧。看得出来,严禾的心情很好。
她不会找你朋友的麻烦?颜夕还是有点担心。
你放心,跟从陆小锦的人未必都服她,她又霸气,脾气又臭,如果稍有不从或是不如她意,就换来一顿毒打,之后她还会拿朋友的性命要挟,上次为了保护老八,我才偷你的手机和钱包的。
谢谢你。
傻丫头,和我谢什么,你是不是要跟姐姐这样客套啊?严禾坏坏地笑。
你愿意了,你愿意做我姐姐了?颜夕兴奋地快要跳起来。
我想过了,人生苦短,能够珍惜的就好好珍惜,我不想让自己拥有遗憾,何况我有个这么好的妹妹,而且这个好妹妹从来都不嫌弃我。
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
小夕,对不起,我之前有太多的顾虑,现在想想,是我对自己太过苛求了,希望自己尽力地完美。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个秘密,但对你,我希望有一天能够坦白,做两小无猜的姐妹,小夕,请你给我时间,让我做个称职的姐姐。
姐。颜夕被严禾感性的用词所感染,忍不住快哭出来。
傻丫头,现在我们应该笑,笑给作弄我们的上天看,笑给那些待我们不公的人看,笑给那些爱我们的人看,更重要的是,要笑给我们自己看。严禾激动地放声大叫,如果有路人驻足观看,她马上拉着颜夕凑上去,不论男女老少一一介绍说,这是我的亲生妹妹,她漂亮吧,她将来会是个出色的大律师!
颜夕看着严禾,她不想了解她疼痛的过去,却想给她美好的未来。
姐,相比做个出色的大律师,我更希望做个出色的好妹妹。颜夕在心里说给严禾听。
午后的阳光斑驳地洒在路上,颜夕的额头夹着两朵雏菊花的发夹,穿着橘色连帽T恤,橘色的帽子外翻,搭配白色外套及淡蓝色牛仔裤,显得青春逼人,始终面带微笑;而严禾则化着浅妆,墨绿色的T恤,仿兔毛的系丝带外套,咖啡色的及膝裙和短靴。两个花样少女,散发着不同的气息,像是从漫画中走出的人物。
颜夕的手里抱着纸袋,装满了一堆食物,还有各式面包,今晚要尝严禾煮的拿手菜,原本以为她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结果她选菜毫不马虎,谈起煮菜经更是滔滔不绝,让颜夕顿时对她刮目相看。
告诉你一个秘密。严禾神秘地说。
颜夕点点头。
我的嘴巴刁得很,特别挑食,即使是已经三餐不饱的日子,我还是能挑则挑。就在快要饿昏的时候,陆家人给了我一碗饭,是当天他们家宴客剩下的饭菜,厨师好心地把那些饭菜加热烩在一起,却意外地成了绝味,那是我今生吃的最饱,也是最好吃的饭,而且居然还吃到了鲍鱼片和鱼翅,老八把他的那一碗也给了我,所以老八也是我的恩人。
你不要哭喔。严禾怕感性的颜夕又开始心酸,笑着提醒她。
其实我想说的秘密是,老八一直都暗恋我,他是个好孩子,我总觉得对他辜负不得,所以刻意保持距离,像朋友更像兄妹,不愿意看到他难过。但这样是好的,我没有觉得对不起他,如果他可以找到幸福,我会祝福他。
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个。
我只有向你坦白这个秘密的勇气。严禾笑着说。
说得你好像有很多的秘密,这样,我也以一个秘密和你相换。不是为了你对我坦白,就像你说的,我们要做两小无猜的姐妹。颜夕认真的说。
好。严禾点头。
好像有人也暗恋我。颜夕并不确定地说。
好像?你常常后知后觉吧。严禾笑她。
我和他有时候很亲密,有时候又刻意疏离,姑姑说我有适可而止的分寸,大概也是在指这件事情,所以我选择了卓扬……
韩青研?严禾问。
你怎么知道?颜夕惊讶地看着她。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过于敏锐,我早就感觉到了,他看你的眼神,有时欣喜有时痛苦,所以我才故意在卓扬约会你的当晚刺激他,的确,我以前对他并无好感,认为他是颗邪恶的种子,可是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却想抱着他,很奇怪吧。严禾傻笑。
也许就像你对老八那样,我也不愿意看到他难过,所以,如果他可以找到幸福,我也会祝福他。颜夕意有所指地看着严禾问,你愿意给他幸福吗?
干嘛扯上我?严禾显出几分羞涩和不安。
你说不想看着他痛苦,你也觉得他本质不坏,那换你带他走向光明,好不好?
光明!这个词真好啊,就像你一样,如果他愿意,我会对他好的,还有,你也不能辜负卓扬,他是个好人,被他爱上是一种福气。
那我们一起走向光明,好不好?
光明,我们来啦!严禾做出向前冲的动作,然后不断地回头看着颜夕笑。
阳光照着她们灿烂的脸庞,青春果然无敌,它可以轻易地打败隐晦和不安,爱的力量果然无敌,它可以让前进的道路一直无碍。看着严禾孩子气的样子,颜夕忽然希望在这最好的时刻,时间继续前进,而她们的幸福就定格在这里,不再遭遇悲欢离合。
当天的晚餐很丰富,姑姑和父亲的心情也显得很好。
我记得你两岁的时候,特别喜欢吃我给你做的瘦肉粥,里面加了各种青菜,你每次都爸爸爸爸地叫着,吃饱之后还会叭嘴巴,小时候的你很胖,身上的肉一圈一圈的,而且嘴巴又甜,人见人爱,现在太瘦了,多吃点。颜潮生心疼地看着严禾,不停地往她的盘子里挟菜。
那改天爸给我做你拿手的瘦肉粥啊,多加点青菜,我多吃点不就胖了。严禾笑着说。
不如搬回来住吧,始终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韩晓也帮着说服。
姐姐,你考虑一下啊。颜夕也希望她可以尽快搬回来。
盛情难却啊。严禾思索着说,也行啊,不过是有条件的。
快说快说。颜夕拉着她的手不停地晃。
你们要负责把这些菜吃完,并且以后不要嫌弃我煮的菜,不受到肯定我会觉得失望,一失望我就觉得人生灰暗,真是活不下去啊。严禾夸张地说。
你真的肯回来!颜潮生高兴地合不拢嘴。
还不快答应。韩晓催促着。
当然不嫌弃,我的女儿会煮这么多好吃的菜,我们都给予相当高的肯定。颜潮生有些哽咽,他紧紧地抓住严禾的手说,回来了,我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您的女儿终于回来了。严禾也有些哽咽。
韩晓则不停地抹着眼泪,颜夕也有些心酸,不管怎样,她和严禾在走了很久的交叉路后,终于开始有了交集,她拉着严禾的手说,姐姐,我们终于可以走在同一条路上了。
严禾想说话,却几度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发不出声音。
颜夕捏着严禾的脸颊说,姐姐,你是不是想说,我们以后要笑啊,重要的是,我们要笑给自己看!
严禾的脸上浮起笑容,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抿着嘴巴用力地点头。她开始相信她们流着同一种血液,因为彼此心有灵犀。
晚饭后,韩晓把两个女孩带回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首饰盒打开递到她们面前,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首饰盒的漆已经有些脱落,看得出年代久远,精致的雕花以及镂空的花纹设计,让它富有立体感,盒内有各式的手镯、耳环和项链,色泽通透,看得出价值不菲。
曾祖母的那一代家世繁荣,这规矩听说也是她订下的,只传给待嫁的女人,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福气看到你们穿着婚纱的样子,我决定把它传给你们,将来,你们世世代代相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