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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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9章 陛下别发疯

稍晚时,林毅贤让人来传话,让能不能抽空去一趟府上,其实是周晟那边想要他过去解释解释,但是不太方便。

一来是沈云卿刚刚在山东掀了桌子,周晟立马来接头,显得他小人得志乱猖狂,幸灾乐祸。

二来是周赋好不容易从莱州解除圈禁,沈云卿刚回来就上门,也显得周晟有恃无恐。

这第三条就是周赋把情况都告诉了周晟,密党的重点目标就是要扶持自己造反,这就更不能张扬了,否则就是自己去撞女帝老奶奶的枪口。

因此只能以林毅贤的名义去林府,只不过现在时间敏感,林毅贤想问的无非是密党和朝中局势,但明天女帝肯定会召开内阁会议,甚至核心勋贵都会列席,所以等明天女帝在内部公开之后,再单独和林毅贤、周晟谈这件事要容易得多。

而在沈云卿见到女帝不久,周启也回到了昆阳宫,目前密党事件还仅限于极小范围之内,尚未扩散,所以刘仁举还不知道这件事,他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刘岩镜,还是沈云卿打入密党内部的潜伏人员。

由于山东的情况异常严重,沈云卿也给周启打了预防针,所以回府之后周启并未与刘仁举细说,甚至有些内容根本不说,他也在担心刘仁举是不是也有问题。

其实周启的担心是多余了,刘仁举就是一个正儿八经想要求个功名的传统文人,他根本不屑和非正统的密党分子同流合污,这一点文官集团其实还是有些优点的。

翌日停朝,改在御花园举行内阁会议,薛伯充、林毅贤、范勇、公孙行、田诚、周启、周晟、薛仲安、周玉凝悉数到场,女帝在御花园摆下了桌椅,因为需要说很长时间,这么多人一大帮子都是老家伙,显然是不可能站一天的,所以得坐着听。

先由女帝开了个头,然后由沈云卿就魏肱案、黄金案、孟曾泽案、密党案还有当年密州案,隆元八年的江南案,当年的七王之乱案,将过去四十年的所有不相关案件全部串联了起来,并出示了孟曾泽等重要头目的供词和笔录。

最终交叉多方信息和孟曾泽的供述,自隆元七年开始到今天为止,过去三十多年间发生的一些乱象背后,都有密党资本运作,而那些被掩盖的,已经无法查证和翻案。

御前会议从清晨一直开到傍晚,由于内容太多,需要消化,剩下内容留待明天继续。

“诸位爱卿,现如今朝廷比任何时期都要强大富足,但总有一些乱臣贼子贼心不死,企图谋权篡位窃取朝廷成果,诸位爱卿都说说,都有什么良策加以应对。”

女帝掷地有声态度很是坚决,众人都在窃窃私语,没人先开口说话。所以女帝先点了薛伯充的名。

“亲家,你先说说吧。”

“老臣以为,密党一事不宜声张,以免人心浮动。”

“说的是,朕也是这个意思。”

甭看女帝嘴上认同,其实今天之前公孙芸惠根本不这么想,最想大动干戈立竿见影的就属她了,最好是一夜之间把官僚和密党都清洗干净,然后自己清静,这多省事啊。

可她不敢,公孙芸惠很清楚,想归想做归做,是两码事,这要是能大动干戈一下都解决,还能留到今天祸害?

薛伯充之所以说不宜声张,就是婉转告诉女帝,您不要撒疯,乱拳打死老师傅,我这么大把年纪已经经不住折腾,你要是活活气死了老夫,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兜着。

现如今薛伯充年近八旬,薛家军正在转型的当口上,他还想多活几年,把薛家军带上正轨,以女帝的心性,发生了这么大的窝案,肯定是要清洗的。

但是清洗谁,也不能清洗到薛伯充的头上。

而女帝也很清楚薛伯充的盘算,所以她说自己也是这个意思,就是给薛伯充一个下台阶,想让他自己去调查整改,要是发现了密党分子,你自己先处理。

这就是政治,说话得讲技巧,有些内容两个人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明说,明说反而说明你还没成熟。

“看来诸位爱卿都赞同不声张。”

女帝替大家表态,内阁都表示点头,丞相张祥立马表态:

“老臣也以为不宜声张的为好,密党最大毒害便在他在暗我在明,难分敌我,一旦公开调查,将令百官自危,老臣建议秘密排查为好。”

张祥话音落下,宝刀未老的法律顾问田诚说:

“陛下,老臣建议朝廷应该减少极刑,以免逼迫太甚,让密党狗急跳墙。尤其是许多官员都是被密党构陷所收买利诱,如果以谋反和结党营私论处,恐怕有所不公,而且会让被构陷官吏更加投向密党。”

田诚建议减少死刑试用范围,首先是“法不责众”的潜规则,但是显然这话是不能当着女帝面前说的,否则就有包庇之嫌。

其次是这次的涉案面积实在太广,这要是都打上谋反的标签,且不说要杀多少官吏,仅仅一个山东就抓了怀王三十二个人,户部六个人,礼部三个人,刑部两个人,兵部七个人。

这还只是山东,要是全国搂一遍,至少得千八百官吏、将领被杀头,这个波及范围就太广了,这还不算首都的官僚。

其三是如果只是一小撮分子,采取严厉刑法是有震慑效果的,如果是面对普遍问题,越是采取严厉刑法,越可能把他们逼反。

比方说,如果全国有十万官吏,现在十分之一的官吏被密党买通了,朝廷如果严厉打击,那么一万被买通的官吏,不说全部吧,至少一多半会抱着必死之心彻底倒向密党。

同时这些官吏自己本身就不干净,还会连带把其他官吏给拖下水,到时候就是一拖一大片,全部中招。

所以面对大面积的严重问题,就只能采取缓和措施,那就是减少极刑适用范围,只惩处元凶首恶和参与作案人员,如丁道可这种人,就应该判处死刑,而淄州长史黄皖,可以免除死刑,改为流放实边。

田诚是资深法律专家,现在还顶着司徒的头衔,说话还是有分量的,而且这条建议深得其他所有部门内阁高度赞同。

这这年,谁的屁股上没有两粒粑粑,这要是都采取严厉措施,那肯定谁都洗不干净。

田诚的建议得到内阁多数的默认,但官僚的肯定,不意味着女帝也这么想。于是凤目一斜,看向了大清官王曦照。

“王爱卿,田司徒所提建议爱卿意下如何。”

“呃……”

王曦照很是为难,官场上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他当然也反对降低法律适用范围,但这次事件已经超出了常规,他如果表示反对,肯定是给张祥难堪,同时其他内阁肯定也不会买账。

所以这么说:

“陛下,臣以为以大局平稳为上策。”

这句说跟没说都一样,就是给自己打圆场的官腔,什么叫以大局平稳为上策,不动也是平稳,动一下治好了也是平稳。

女帝很是恼火,遂即问到周晟:

“莱王以为如何?”

“儿臣以为,田司徒所言有理,但如果刑法过重,恐怕也不利于日后防范,所以最好能两者兼顾。既要严处,同时还得大局平稳。”

周晟倒是两边不得罪,既要严惩,还要大局平稳,女帝顿时翻了个白眼,真要是有这么好的办法,朕还要等你说。

这时林毅贤接过话说:

“陛下,现在讨论处置密党还为时过早,当务之急还是以防范与密查为重,密党处置可以日后慢慢推动。”

“朕看不妥,若是不能明确惩治,还何谈防范。”

林毅贤认为应该先调查取证和抓捕,然后再决定如何判决。

但女帝不赞同,女帝认为应该先决定好处置措施,同时推动侦查、取证和抓捕,两不误。

而林毅贤之所以要先调查、取证和抓捕,然后再讨论如何处置,其实是已经赞同田诚的方案。

也就是说,林毅贤认同田诚的宽大处理方案,先把这个消息给传出去,但是朝廷不明确表态,就是把宽大处理的消息放出去,然后进行调查、取证和抓捕。

最后等将密党一网打尽之后,至于如何宽大处理,最终解释权在朝廷不在密党,而且话说到时候田诚肯定已经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一个没有落实成书面法律的死人建议能做什么数。

所以到时候朝廷可以赖账,怎么处置朝廷说的算。但是现在可以先把宽大处理的消息放出去,给那些个密党吃个定心丸。

要说林毅贤确实是老江湖,经验很丰富,可这话是不能明说的,明说反而让你跌份。

可女帝却没领会明白林毅贤的狡诈之处,所以不打算从轻发落。

此时户部、吏部不吭声,怀王也不吭声,因为这两部门都很清楚自己的窝里肯定是重灾区,如果他们吭声,就可能被打上为密党开脱的标签。

尤其是桑劲川,他好不容易熬到七十岁,当了快二十年的户部尚书,本来准备今年退休的,不想参合这档子烂事,他可不想这个档口上自己晚节不保。

至于吏部,这次一下被抓了三十二个人,还有什么资格在御前会议上大放厥词,没把吏部尚书郭赟罢官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此时气氛很是压抑,内阁态度趋于保守,都不想自己大出血,同时也不想被祸害,可谓是进退两难,甚至比当年国库崩盘还艰难。

这人有的时候就是犯贱,没钱的时候盼有钱,有钱的时候又作死,人就是这么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