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郝仁电话，沈云卿遂即找来陆林鉴：
“林鉴，速去一趟外藩寺找长孙大人，你二人同去一趟乌兹曼使馆，找哲巴尔大使询问一下，去年乌兹曼的经济政策有无重大调整。如果哲巴尔大使问起原因，就说是本王问的，你不知道原因。”
“是。”
陆林鉴是陆云彭的堂兄，家里经营酒楼，此人文采了得，难能可贵的是不鄙视商业，打的一副好算盘，会理财，陆云彭进入外藩寺后，沈云卿将陆林鉴也调入轩禾书院培训了两年，然后从总号基层做起，一直提拔到总号业务协理的位置。
现如今密党猖獗，用人必须知根知底可靠。陆家是外夷岛贵族，身份比较特殊，密党不会发展他们，调查的结果也没问题。
所以现在用人说是任人唯亲也不为过，但这是特殊时期不得已采取的手段，为了国家的稳定，任人唯亲也好，任人唯贤也好，听话和忠诚有的时候比能力更重要，如果能力也够格，那就最好不过。
有的时候，即便是现代人给逼急了，也只能走古人的老路。
吩咐过陆林鉴，沈云卿继续批阅文件，现在他主要精力都在工业、教育和经济，早年一些亲力亲为亲自过问的事务现在都交给了下边人。
现如今基本的体系和工业基础已经形成，他只负责制定政策，引导发展，该放手的时候要放手，如果事实都要过问，累都给累死。
约莫等了两刻钟，文件送到沈云卿手头，送文件的不是别人，是欧阳羽。
“表嫂，你怎么亲自来了。”
“还不是为了我那侄儿。”
“烨儿怎么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烨儿看上了苏家姐妹。”
“原来是为这事，走吧，去阳台说。”
二人来到四楼办公厅阳台，边喝茶边聊儿子沈烨。
这些年神都大规模搞基建，金戋寺也在总号隔壁新建了一栋四层楼的砖混土建筑，以便于办公和容纳新的设施，老总号改为业务总部，新总号改为业务行政总部。
“烨儿还年轻，终身大事也不急于这一两年，你这个做姑妈的瞎着急做什么。”
“那苏家姐妹什么身份你不是不知道，你就看着烨儿往火坑里跳，把沈家带进沟里去。”
“表嫂，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人家苏家姐妹清清白白，就是两个善良淳朴，甚至幼稚的姑娘，如此诋毁人家不好吧。”
“无论怎么说，她们的身世都不干净，这门婚事我不能答应。”
“我说表嫂，段贵妃要做本王的主，你也要做本王的主，本王成什么了。”
“这我不管，烨儿娶谁，也不能娶苏家姐妹。”
“男女之事你情我愿，祖上作恶，子孙为何要受牵连，更何况她二人自小孤苦伶仃，能有什么影响。退一步说，欧阳大人真觉得苏家姐妹毫无用处？”
“你是何意？”
“到目前为止，并未发现苏家姐妹与密党有任何关系，但是本王琢磨着，当年苏家灭门之后，苏家的派系仍然存在于密党高层当中，苏家姐妹如果能加以利用，也许能从密党内部进行瓦解。”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是要把烨儿往火坑里推。”
“不，这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的苍生。”
“你怎就不担心密党有朝一日渗透入你沈府，构陷你的妻儿。”
“那正好，本王求之不得，欧阳大人真以为本王没想到打蛇上棍？”
“反正我不同意，段贵妃也不会同意，龙菲也听我的，你休想。”
“那表嫂不怕本王娶了。”
沈云卿连说带笑，欧阳羽闻讯瞪眼：
“无耻！”
“呵呵……”沈云卿发笑，继续又说：“苏家姐妹清清白白，何必为了门第而毁人清白，这可不好。而且密党有大利可图，也许可从苏家姐妹身上着手打开缺口。”
“你张嘴就是利，若让陛下知道，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密党之事如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单纯进行防范很难起到很好效果，与其拒之于门外，不如主动进行接触，只要朝廷做好防范，完全可以在接触与利用当中将他们瓦解，这也是本王留下苏姐妹的原因之一，要不表嫂在考虑考虑。”
“……”
欧阳羽不说话，目光看着远处的城区，显然是在生气。
沈云卿打开一季度的经济报表，直接翻到外贸和进出口，重点看了乌兹曼。
除乌兹曼外，对其他所有国家的贸易出口都在急速增长，进口也在增多，唯独今年对乌兹曼的出口和进口双双回落，出口更是少了百分之三十二，非但是把去年同期一季度的增长全给抹平了，还比环比下降了很多。
“欧阳大人对乌兹曼进出口锐减有何看法？”
“目前还没有详细消息，本官不好定论，既然哲巴尔本人在神都，海郡王何不去找哲巴尔问个清楚，若非乌兹曼方面调整政策，绝不可能突然锐减这么多。”
“英雄所见略同，本王已让陆林鉴去乌兹曼使馆约见哲巴尔，就乌兹曼去年的经济政策进行询问。但我还是觉得有些蹊跷，如果乌兹曼做出重大经济调整，怎么也该告知一声，哲巴尔不可能不说，朝廷往返的商队、船队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那你怀疑什么？”
“目前还不好说，但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乌兹曼的贸易突然没有征兆的呈断崖式下跌，属于不正常现象。
任何经济的衰退和增长，都有一个递减递增的阶段，不可能出现极升极降，这不是炒股，玩的是心跳，国家经济这么个搞法儿，那就不是炒股票，是赌博公司上市。
“欧阳大人你看，如今的神都比三十年前富丽堂皇不止十倍，若是继续发展二十年，神都人口突破四百万指日可待。”
“是啊，说来都是你的功劳。但你可曾想过，你若撒手人寰，沈家该如何？”
“此事无需表嫂操心，沈某其实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欧阳羽吃惊，连忙又问：“如此庞大的家业，你现在就安排好了？”
“欧阳大人你也不想想，哪个朝廷能容下沈某这等巨富。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重要的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能给天下留下什么。沈某给朝廷留下了偌大的工业与繁荣，沈家日后本本分分就行了，没必要积蓄更多的财富，囤积更多的钱，那都没意义。”
沈云卿现如今的财富已经不能用富可敌国形容，只要他愿意，朝廷的工业产能充足，人才资源跟得上，随时可以在全国任何一个地方，轻轻松松用十年时间，再造一个神都量级的工业、文化、经济、政治城市。
这么巨大的资本，甭说皇权政治容不下，就是现代政治也容不下，所以早晚是要被肢解的。
欧阳羽显然是担心现在周启即位的概率越来越大，日后势必要对沈家动手，即便周晟、周赋父子称帝，沈家最多也就延续三到四代人，之后也要被肢解。
沈云卿其实一早就已经预见到这个问题，所以他不指望能够永世荣华富贵，关键还是在孩子们自己要努力。
上代人留下再多的财富和阴德，后辈早晚有花完受尽的一天，真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是知识，是个人的能力。
所以沈云卿高度重视子女教育，再多的财富买不来个人的能力和品德。
至于沈家的产业，他其实一早就有打算，与其把这个问题留给子孙后代，不如在他活着的时候就解决掉。晚拆分，不如早拆分，被动解决被朝廷逼着解决，不如主动一点的好。
欧阳羽无法想象沈云卿这么多的财富，这么大的家业如何能轻易完成交接。
约莫半个时辰，陆林鉴返回总号。据哲巴尔回复，乌兹曼最近两年并没有做出重大的经济政策调整，国内也没有发生过动荡和农业歉收，国内总体平稳繁荣。
“这么说，乌兹曼方面没有发生意外事件。”
“是的，经济、内政、农业均没有发生重大事件，一切都很正常。”
“既然一切都正常，今年一季度的外贸进出口少了这么多，那就更不正常了。一切都好的情况下，还出现这么大的倒退，实在不应该。”
这时欧阳羽接过话说：
“会否是哲巴尔没说实话？”
“应该不会，这件事他没必要欺骗我朝，即便他说了谎，不用多久也会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从乌兹曼出海到我朝，海上需要半年多，今年一季度的乌兹曼贸易进出口统计，实际上是去年十月分从乌兹曼发的船，所以问题出在去年。时间上掐算起来，恰好是哲巴尔出使离开乌兹曼的时间点，这似乎太巧合了。”
由于技术、通信和航程较远的原因，当前的贸易进出口数据是以海关过关为统计口径，但实际上外国船队从本土出发，都是几个月前，甚至一年。
如要从欧洲到广州，需要途径西欧、西非，绕过好望角，再走阿拉伯海、印度洋，进入马六甲，再穿过南海，最后才到广州，全程得要一年多，往返就是小三年。
所以实际出问题的时间点是去年十月份，而十月份恰好是哲巴尔离开乌兹曼不久，这个时间节点来的未免太巧合，沈云卿隐隐感到有种阴谋在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