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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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0章 君臣辩

当晚,欧阳羽前往泸溪宫,沈云卿引她去花园细说:

“许平丞偷逃税款令陛下龙颜震怒,你出面帮他恐怕未必能救他。”

“欧阳大人有所不知,此事不是单纯的经济案件,是密党在背后构陷许平丞。”

“此事陛下已与我说过,但许平丞是莱王的人,这件事上陛下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果许平丞遭到重罚,即便是以司法名义进行制裁,但不利于目前的朝廷局势,也不利于朝廷整治偷逃税款,势必让局面更加艰难。虽然我是有意袒护许平丞,但就事论事说,许平丞够不上死罪,而那些唆使、引诱许平丞的幕后推手,才是主谋,许平丞不过是一个卒子。”

“话虽如此,陛下有意抬升郑王地位的意图显而易见,即便你占理,陛下也未必肯放许平丞一马。”

“许平丞不死是我的底线,如果陛下执意要治许平丞死罪,就是把莱王推向深渊。”

女帝如果执意要对许平丞采取严厉措施,许家虽然能保住,但是会对周晟造成政治上的严重冲击,周晨的政治形象一落千丈,威信也会扫地。在周启没有上升的情况下,周晟的声誉和政治威信降低,就是变相抬高了周启。

但沈云卿手里还捏着一张牌,那就是刘岩镜,如果女帝要对周晟不利,他会毫不犹豫的动用这张王牌。通过中间渠道,将刘岩镜是密党的消息传开,周启将难辞其咎。

等到女帝骑虎难下的时候,沈云卿在出面证明,刘岩镜是他打入密党内部的棋子,周启和女帝的脸上届时都会很难堪。

但真到了这一步,沈云卿与女帝的关系也会恶化,所以这是他不想看到的局面。

当晚与欧阳羽交谈未有结果,三天后下午,董达将口供笔录送到女帝手中,看过后女帝大怒,随即召见沈云卿兴师问罪。

“这就是你要朕开恩从今发落的好事!”

女帝桌前咆哮着,就差把口供砸在沈云卿脸上,左右抽两巴掌。

“呃……陛下,此事之骇人听闻,臣也深感震惊。但也足可见密党何等卑鄙。密党构陷许平丞,一来是为日后通过许平丞,制造朝廷内部事端。二来将许平丞劣迹诉诸天下,藉此中伤污蔑攻讦朝廷勋贵官吏贪墨成风,法纪败坏,朝廷腐朽,从而让天下百姓误解朝廷,让朝廷失去民心。

其三便是许平丞日后若是进一步被拖下水,犯下大案,甚至恶性案件,然后连同偷税漏税一起东窗事发,届时陛下盛怒之下,圣体难保不说,莱王还可能遭到无辜牵连。

因此许平丞案虽然金额重大,但许平丞是被构陷,若无密党构陷,许平丞绝不可能瞒着家中,瞒着莱王,甚至连臣也给骗过,藏下如此一大笔钱财。

有鉴于许平丞案背后内情复杂,臣仍然不建议陛下对许平丞采取严厉措施。”

“哼!你说得轻巧,十年三万四千五百多两白银、三百五十七万四千贯之巨款,足以灭九族,你让朕如何宽宥!”

“陛下,如果重罚许平丞,许平丞就成了替罪羊,今后还可能有更多的许平丞,因为被密党构陷而遭到陛下制裁。届时将多达成百上千人,陛下难道也要严厉制裁。”

许平丞这件事上朝廷其实很被动,在不能公开密党案的情况下,许平丞偷税漏税的金额实在巨大,巨大到触目惊心的地步。

此时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女帝怒视着沈云卿,这是女帝任用沈云卿以来,第一次真正生他的气,这次真是把她给惹恼了。

“那你说,该如何处置。”

“从走账上看,全部偷逃税款都是钻了律法给予皇室、勋贵的漏洞避税,因此不属违法。但有鉴于避税金额巨大,必须予以制裁,臣建议以巨额罚款制裁。”

“哼!”

女帝不买账,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用钱解决,有些事情是原则性的问题,容不得金钱交易。

“世人皆言海郡王是铁嘴铜牙,朕看,你的嘴就是一箩筐,想装什么就装什么,什么都能装,什么都敢装。”

“臣有罪。”

“你还有罪,你还知道你有罪!”

女帝口气逼人怒色凛然,这还是十多年来女帝前所未有的震怒。

“无论避税还是偷逃税,都是朝廷所不容许,何来合法之说。”

“陛下,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世上永远没有尽善尽美之事,自然也没有毫无破绽的律法,只要是人,就一定有破绽。

所有的破绽都是在执行当中发现和利用,如果利用破绽为自己牟利也有罪,也是朝廷有过责,而导致民间利用了破绽,但朝廷却要怪百姓利用了律法的破绽牟利,反污百姓不遵纪守法是刁民,这个道理是不合情理的。

而且以目前的状况,朝廷不可能完全杜绝民间的避税,即便再修律法,民间仍然会以其他方式避税,而有些避税的方式,根本不是律法所能防备。”

“但朕也决不能从容如此巨额的偷税,而且竟然用来养一个小妾,皇室的颜面,朝廷的威严何在,法统何在。”

“正因为密党的卑劣,其构陷许平丞,根本目的就是要借许平丞的恶名,恶意诽谤中伤朝廷,同时朝廷如果严厉制裁许平丞,便会将更多被密党构陷的其他人,推向密党一边,树立更多看不见的敌人,臣还请陛下慎重。”

许平丞案的本质在进入政治层面后,就不是单纯的法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许平丞是被设计圈套所构陷,如果朝廷对许平丞采取严厉措施,至少会带来两个结果。

一是虽然经过多年的治理,偷逃税得到了遏制,但并没有完全好转,只是改变了征税、查税、处罚模式,遏制了偷逃税,同时增加了有效收税,让偷逃税的规模逐渐萎缩,但还没萎缩到可以采取重拳打击的地步。

目前全国合法避税和偷逃税的权贵、财阀,乃至官僚集团,仍然是大面积的偷逃税。尤其是历史积累起来的偷逃税金额会很多,一旦严厉打击许平丞,朝廷再以许平丞为借口,进行大规模的严打,就会人人自危。

与其被抄家灭族,不如干脆死硬到底。同时密党也会借机拉拢更多人,提供安全保护伞,把这些蛀虫保护起来。

届时朝廷非但没把他们打掉,还会因为密党动用了保护伞,让这些人消失在朝廷的打击范围之内。

第二个后果就是法律层面的灾难,女帝把避税与偷逃税说成一码事,就是强行扩大和重新定义司法解释。

但许平丞这件事现在的性质已经从经济案件,变成政治事件,但是民间看到的只是经济案件,而女帝当成政治事件来操作,这就会给民间造成朝廷任意曲解法律条文,从而进行迫害和劫富。

任何法律在任何时代,都不可能是完美的,永远存在一些盲区,尤其是社会在发展进步,法律往往会滞后于社会发展出现的新现象。

而一些人在发现法律空白后,就会利用法律的空白钻空子牟利。

从司法层面而言,只要是法律上没有规定的,并且可以规避,那就是合法的。至于有没有道义,有没有情理,反正只要有法理就行,因为法律是死的,而情理和道义是可以变通的。

所以民间进行的避税行为,就是利用了朝廷这些年经济发展过快,新鲜事物太多,出现的法律空子进行牟利。

现在女帝把避税打成非法行为,要和杀头抄家一视同仁,这就给社会传达了一个恶劣信号,只要统治阶层需要,随时可以重新释法和定义法律条款,这等于是在动摇国家的执政根基。

因此这个头是不能开的,哪怕女帝只是一时冲动,开了一次头,但所有人都会在想,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一旦产生这个效应,又会被密党利用,借机操作和抹黑朝廷。

退一步说,采取避税措施的不在少数,累计达到二十万贯以上的不知道有多少,沈云卿每年的避税就达几百万,如果按偷逃税论处,他就是有一万个人头也不够砍。

“陛下,偷逃税款并非许平丞本意,而是被人构陷,更何况是钻了朝廷律法的空子,朝廷不应将法律上的破绽产生的不利因素,强加给百姓。”

“海郡王的意思是要朕就此算了?”女帝严厉质问。

“避税是朝廷始料未及的,朝廷仲裁无据可依,处以徒刑、死罪之外的制裁已经是最大上限。另外,许平丞只是避税,而那些提供避税渠道、账户与避税手段的个人,也应一并同罪,如此可以分担许平丞的罪名。”

“分担罪名?”

“是,凡参与避税者,都有涉此案,因此就事论事说,许平丞只不过是被利用,真正的幕后元凶和参与避税的其他人,才是主犯,许平丞充其量是从犯。”

“哼!”女帝当然清楚沈云卿的如意算盘。

这古代有连坐罪,但是主犯和从犯的量刑往往区别不大,从犯往往都是同罪连坐。恶性犯罪主犯死刑,其他一帮子从犯,甚至不知道内情的近亲属也跟着连坐,一起判处死刑,而不是按作案过程中主次顺序进行合理审判。

如果按犯罪过程中扮演的角色,许平丞的首先是被设计圈套,他并不知道这是一个阴谋,所以他就不是主犯,主犯是密党。

其次是这件案子不光只有许平丞一人作案和犯罪,其他提供账户、渠道、资金、出口交易的相关人员都是涉案人员,都应该加以逮捕和审判。同一个罪名大家一起承担,一分之后许平丞的罪自然就减轻了。

“所以,此案的首恶元凶并非许平丞,而是密党和提供避税渠道手段的商人。”

“哼,你当知道,此事是不能以密党案向天下公开,如和又能牵连其他人。”

女帝的言外之意,由于涉及不能公开抓捕、审理、制裁的密党成员,所以这件案子的其他主犯、从犯无法归案,许平丞案要公开,就只能让许平丞做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