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女帝在御书房宣见已经焦头烂额的沈云卿。
“朕听说爱卿今日一天都未办公,这是何故啊。”
按道理,家里鸡飞狗跳,沈云卿焦头烂额肯定要外出躲灾。现在宁肯窝在家里受气,也不去上班,这显然是不正常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女帝琢磨着沈云卿一定在打什么歪主意。
“启禀陛下,臣今日偶感不适,所以明日起想请病假,在家中修养几日。”
“爱卿要告病!”女帝闻讯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脸色立马沉了三分,你这是要做死啊!
“是的陛下,臣偶感不适,想告病假。”
“王素琴,给太医院打电话,宣太医。”
“是。”
既然有病,就让太医院好好瞧瞧,要是没病,明天继续上班。但是沈云卿说:
“陛下,臣得得是心中的不治之症,非药所能治,即便太医也治不好。只能加以静养,方能缓解。”
“呵呵!”女帝冷笑,不就是接了几个黑锅烙铁吗,至于把你伤成这样吗。“爱卿的心病在何处啊?”
“是臣的心累,“累”这个病无药可治,所以是不治之症”
“噢……原来是心累……”
女帝阴阳怪调口气玩味,不禁心里在想:你整天战天斗地、斗地主、斗官僚、斗财阀、战外邦、灭诸国、和朕逗、和钱斗,你能不累吗,这怪谁呀,朕让你斗斗更快乐了吗。
“如果朕不准呢。”
“那臣只好在家办公。”
“是啊,现在有了电话,多方便呀,是朕给疏忽了。”
以前办公没电话,都得亲自去跑,现在有了电话,已经进入电话办公的时代,打个电话就能分分钟解决问题,基本能做到足不出户知天下事的地步。
说起来我也是在办公,你能拿我怎么样。
“也罢,既然爱卿要告病,朕也能体谅。但爱卿告病之前,赐婚一事先得了结。”
“此事臣以为短时内恐难有结果,恕臣力不从心。”
沈云卿的心病其实就是赐婚,这要是赐婚给解决了,沈云卿的心病也给治好了大半,哪还要告病假,所以女帝根本就不打算让沈云卿告病假。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魅力,肯定句加否定句就是绝对否定句。
但沈云卿也不是等闲之辈,所以就说这件事短时内解决不了,我因为心太累,无能为力。
然后女帝联想到上午周玉凝提到要缓两年,女帝突然有种被算计的感觉,沈云卿难道和周玉凝串通起来坑自己不成?
但话说沈云卿不太可能与薛家合谋才对,可要不是他们合谋,沈云卿怎么就知道赐婚短时内不会有结果。
其实沈云卿确实还不知道周玉凝提议缓两年这件事,他是按自己的剧本在表演,如果女帝不同意让周晟女儿下嫁腊婆,这件事就只能一直拖着,除非女帝强行指婚其他女子,但如果这么做,赵元肯定会有反应,然后女帝得掂量掂量。
所以这件事如果女帝迟迟不决定,就会一直拖着,拖到赵元离开后会变麻烦。
因为赵元还等着儿子传宗接代,他不可能一直等朝廷的消息,所以朝廷如果不明确答复,他回去之后只好给自己儿子张罗婚事。反正能下蛋的母鸡有的是,非一定得是下金鸡蛋的母鸡。
女帝沉默思考了许久说:
“现在莱王仍不愿女儿出嫁腊婆,朕也于心不忍伤莱王的心,而赵元的请婚也怠慢不得,朕深感为难。”
“今日汗后已经来过臣处,璐儿的婚事无法退婚,臣也很为难,请陛下明鉴。”
此言一出,女帝脸颊抽搐。
因为一直以来,“为难”这个两个字一直是女帝挂在嘴边的口头禅,现在沈云卿也说自己为难,你这是想推卸责任,甩锅给朕吗!
“爱卿既然累了,就先回宫暂歇几日,退下吧。”
“是,臣告退。”
女帝口气明显不爽,看人的眼神也透着锐色,显然是不满沈云卿的甩锅行为。
待等沈云卿离去,女帝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负手背后来回踱了几步,又问王素琴:
“素琴,婵儿今日来吗。”
“应该不来,陛下有何吩咐。”
“回云溪宫吧。”
“是。”
周芳婵被女帝派回云朔苑,一来代表女帝安抚周晟、许茹柔,二来打探虚实动静,三来透过周芳婵继续观察。
女帝现在处于同意和不同意之间权衡利弊,不同意是因为女帝打开始就没考虑过出嫁周晟之女,同意是因为上了沈云卿的套路,被造势和套路给蒙住了。
但你真要是认为女帝没辙了,那就大大低估了公孙芸惠的手腕。你不是要在家里蹲办公室吗,好啊,朕让你没辙在家里办公。
之后几天指婚一事继续发酵,沈云卿一边在家称病,一边继续应付排山倒海的批骂和压力,赵元也多次进宫会面,并去见了女帝,试图给沈云卿解围,无形中又给女帝施加了巨大压力。
赵元就好比是来要债的,只不过这个债不是钱也不是货,而是儿媳妇。试想你被天天上门要债,而且还不能拒绝债主,还得和颜悦色的想办法应付,同时又不能正面回应,你心里什么感受,肯定是憋屈,痛苦和恼火。
所以谁让女帝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
甩锅给朕,想作死呀!
财商大会转眼落幕,沈云卿告病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却没引起什么大的风浪,反倒是很多人担心,沈云卿病的重不重,不会英年早逝撒手人寰吧,万一要是驾鹤西去,朝廷的政策怎么办,会不会变卦。
这天,沈云卿仍在家中称病,每天谢绝多数拜访,但女帝还是找了个机会把他揪出来。
乌兹曼的消息两到三日一报,朝廷会视内容转告乌兹曼驻岐大使和教长阿里木,自从乌兹曼发生变故之后,阿里木身为达马格唯一幸存教长,高度关注国内政局变化,与朝廷保持密切沟通,但沈云卿很少直接与阿里木交涉,而是让外藩寺的官员和周文斌与阿里木会面。
一来阿里木来的太勤快,沈云卿每天日理万机,阿里木天天来,他总不能天天自己接待,一接待就是说一天废话,他也没这个功夫。
二来阿里木交涉的内容大都是常规问题,不涉及高层事务。
三是乌兹曼国内都成这个样儿了,就涉及到日后朝廷对待乌兹曼新政府和前政府的问题,沈云卿的态度倾向于不表态,静观其变。所以他能不出面就不出面,他如果出面,阿里木问及政府层面敏感问题会很难办。
但女帝存心要折腾你,就专门挑难办的事让你办。
这不,今天阿里木又来了,女帝闻讯后下令外藩寺不准过问,让周文斌去请沈云卿。你不是要家里蹲办公室吗,好啊,你蹲给朕看看。朕倒要看看,你自己定的规矩你自己能怎么破。
沈云卿主持外交后,订立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其中就有一条,所有官吏与公务、在职、雇佣人员,一律不得接受外方人员在外交使馆、外方人员家中、自己家中接待或者接受宴请,防止发生泄密和说不清的事件发生。
这样一来,总不能把阿里木晾在文华苑或者清真寺吧,在家里蹲办公室的套路给不攻自破,于是沈云卿只好硬着头皮去文华苑接待阿里木。
“教长大人别来无恙。”
“听说王爷您病了,是吗。”
沈云卿问阿里木别来无恙,阿里木却问沈云卿是不是病了,听着是前言不搭后语,所问非答,其实压根不是。阿里木这家伙也不是善茬,他的职权比乌兹曼驻岐大使更大,很多外交活动都是阿里木挂帅。
沈云卿最近好几个月都回避不见阿里木,这次沈云卿突然现身,加之最近传闻沈云卿病了,所以阿里木问沈云卿是不是病了,言外之意您这病病的不轻啊,一病就是大半年不见踪迹,等的老朽好辛苦。
阿里木其实是这个意思,拐着弯儿的讽刺沈云卿避而不见。
沈云卿何许人也,弦外之音岂能听不出来。而且女帝也料到了阿里木对沈云卿连续几个月避而不见意见很大,所以才让沈云卿出门办公,就是借国外人员修理修理沈云卿。
瞧,这就是帝王学,动手不带一丝一毫的声色,隔山打牛就能让你内伤。
一旦沈云卿和阿里木照面,阿里木之前不能问的敏感,现在就都能问,因为沈云卿才是岐帝国外交拍板定调的主心骨。
如果阿里木问及的敏感问题没处理好,让女帝不满意,让朝廷不满意,沈云卿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皇帝甩的锅,你不接也得接,不接锅,就有更大的黑锅等着你,甚至是烙铁。
所以老话常说: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此时此刻用来形容沈云卿的处境再恰当不过。
由于岐帝国突然鸟枪换炮,阿里木临时更变了计划,不出女帝所料,问及两国敏感问题。
开战一年以来,阿里木其实陆续已经收到国内传回的消息,虽然没有岐帝国官方消息准确和频繁,但大体情况阿里木能受到哲巴尔发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