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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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最后底线

薛伯充取走了一批柄新式横刀、长枪和马朔,准备发放军中试点效果。天黑后回到平阳郡府,周玉凝一直等在前院。

“天色已黑,公主殿下何故等在前院啊。”

“父亲,卢尚书与朱侍郎一早就来了,与仲安正在中庭后堂说话。”

“那是为海通而来。”

“正是,虞童已在押解路上,卢尚书、朱侍郎正一筹莫展。”

“让为父去会会他们。”

薛伯充料定卢希彭、朱惟钧要来找他撑腰,故而已备好托词,应付二人。

女帝心迹已表,当此内忧外患之际,孰轻孰重,薛伯充还是知道的。

徒步来到后堂,卢希彭、朱惟钧二人脸色说不上好看,显然也好看不起来。见到薛伯充而至,他二人起身上前行礼。

“二位大人免礼,这么晚了,不知有何事啊。”

薛伯充边走边说,口气平平。卢希彭却已等不及,忙是说:

“江淮出了这么大的事,薛将军可要替我等解围呀。”

“呵呵,卢大人,年初本将军怎跟你说的,现如今出了事,找本将军搬救兵,是不是太晚了呀。”

“薛将军,两江摊子那么大,哪里是一年半载能收拾得过来呀。”

“那你卢大人收拾了吗。”

薛伯充质问道,径自坐下,随后与薛仲安说:

“你去陪公主用膳。”

“是,父亲。”

薛伯充将薛仲安调走,卢希彭、朱惟钧二人巴望着薛仲安的离开,心里不免开始做最坏打算。

朱惟钧这时说:

“薛将军,两江的摊子从春季开始迅速恶化,就是想收也来不及呀。而且怀王还在江南大肆攻略势不可挡,各地官商苦不堪言,我等若不出手,江南恐就落入怀王手中,长此以往,江淮也保不住,户部岂能袖手旁观。”

“理都是你二人的理,但现在,两江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海通反了,江南乱了,当真现在的朝廷,还是早年的天朝上邦。

你等也不看看,塞外数百万忽喇人虎视眈眈,本将军日夜如坐针毡,你等倒好,本将军前去送婚,你等在江淮逼反了乱民,这是要拿本将军的人头去给忽喇人祭旗啊。”

薛伯充率使团入境后得知江淮造反,当时就感后怕,如果现在有电话,忽喇知道南方有变,一定会借楚惠儿非真公主开战,趁机南侵,所以他薛伯充必死无疑。而且不杀他薛伯充,也说不过去。

全国最能打的非薛伯充莫属,他死了,岐帝国战斗力至少减一半,所以他必死无疑。

“薛将军,海通造反乃沈云卿挑唆,并非我等故意为之啊,更何况当此时局诡谲,谁敢这么做。”

卢希彭仍不忘给沈云卿扣帽子,给薛伯充上眼药,却换来薛伯充冷嘲:

“呵呵,纵然他沈云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两江一干官吏,难不成都是猪脑子,能被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娃娃给耍了,若非你等贪得无厌,岂能被其利用。”

“薛将军,此事皆为沈云卿狡诈,若非其为一己之私,坏江山社稷,岂……”

卢希彭言犹未了,薛伯充怒而拍案:

“放屁!”脏话出口,薛伯充面抽老筋怒不可遏:”你们把盐卖两百四十文一升,人家只要五厘钱,你们赚的还是钱吗,是老百姓的命,你让本将军手下那些当兵的怎么去做!

沈云卿在海通种植高粱,以补朝廷粮粟不济,你们却再三阻挠横加干涉,知不知道,河南粮仓空虚,河北粮年初都给了忽喇,如果开战,让本将军怎么办!”

文官集团贪污,无论行政上再如何切割,再如何保障军队体系的独立性,最终都无法避免传导至军队内部,因为经济的联动性,必然导致物价飞涨后,军饷的购买力被削弱。

尽管岐帝国边军的粮饷优渥,但是物价再涨,而朝廷收入经过七王之乱后大幅萎缩,所以必然导致工资没涨,而购买力大不如前的局面。

薛伯充与户部勾结也是必然结果,他手下十几万虎狼之师,镇守着整个帝国的北大门,常年在外戍边,极为艰苦,面对数百外忽喇人虎视眈眈,压力可想而知。

在这个文化教育尚不普及的年代,要让绝大多数大头兵明白,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这不现实,所以就需要军功爵禄和赏赐的激励。

由于物价飞涨,购买力下降,要维持军队的人心士气,薛伯充不可避免要去搞一些灰色收入,当初女帝将户部默许给薛伯充,其一是以利结其心,其二是让薛伯充独立出兵部,让他跟户部去争。

其三就是公孙芸惠接管国家后,才知道情况比她想的更糟,全国所有的边兵都能亏待,唯独京师北大门的十几万虎狼之师和七万禁军不能亏,也只能先解燃眉之急。

薛伯充与户部勾结后,果然不负众望稳住北疆军心,但是不可避免导致文官集团与军人集团勾结,虽然不是好现象,但同时也出现了另一个问题,经济溢出。

由于官商勾结的非法牟利和推波助澜,导致物价飞涨,货币贬值,但是军队拿的军饷还是老样子,结果就倒逼薛伯充需要更多灰色收入去维持军心,而他索要越多,户部下边越猖獗,并开始向军队内部系统蔓延。

因为当兵的多数会把粮饷寄回家中,当家中来信说军饷不够支用,一升盐要两三百文,并且在军中成为普遍现象,军队的士气受挫还只是一方面,更要命的是促使一些武官铤而走险勾结官商,一来为自己牟利,二来要维持手下人的忠臣和士气,当薛伯充不够给他们,他们就只能自己去想办法。

于是现在薛伯充的压力比以往更大,因为他已经拿不出更多的钱,去平息军队内部的经济问题。

因此两江的经济风波,虽然是官场、商场的风浪,但实际上牵动着岐帝国边军的每一个兵卒。

试想靠着军饷养家糊口的兵卒,收入不足以家中维持生计,岂能有卫国死战之心。

就好比你在前边流血,官老爷在后边搂着你的老婆睡你的女儿,你什么心情。

如果任其发展,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下边当兵的逼薛伯充,薛伯充要么逼户部,要么逼皇帝,户部就是个洞,看着大,但是里边的蛆太多,有多少消化多少,跟本要不出几个。

去逼皇帝,皇帝口袋镚子儿没有,只有一张宝座你要不要,你要,你得掂量掂量后果。

因此事态继续发展,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步前朝后尘,军人集团造反,文官集团为了国家大义沦为军人集团的牺牲品永载史册,被后代文人歌功颂德,成为攻击军人集团的典型案例。

换做是任何有点理智的人,外有强敌内有烂疮,都知道捂着烂疮先治未病,卢希彭、朱惟钧二人被利益蒙蔽双眼,全然只顾自己地盘,不顾朝廷内外交困,仍然一意孤行,为一己之私而危害国家安全,是可忍孰不可忍。

内堂沉寂如死水,冰冷而寒风刺骨,卢希彭、朱惟钧二人脸色苍白心中惶恐,语塞许久未敢吭声。

倒是薛伯充收敛虎色,缓缓说:

“你二人若能回头是岸,本将军就是卖了这张老脸,还能保你等平安,若是再不收手,甭说本将保不住你二人,就是保了你二人,日后定为天下千夫所指遗臭万年,这祸国殃民之恶名,必是你二人。

时辰不早了,两位大人且回吧。”

“是……”

卢希彭、朱惟钧神情沮丧失魂落魄,略略抬手行礼,随即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离去,如同脚上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

待二人离去,薛伯充来到内宅,此事薛仲安、周玉凝二人用过晚膳,焦急等待在偏厅中。见薛伯充前来,二人迎上前去,薛仲安先是说:

“父亲,结果如何?”

“我已给他二人底线,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无情。”

“如此说,海通民变户部垮了!”

“不,卢希彭、朱惟钧若不断尾自救,户部必垮无疑。而且江南乱成这样,实际已从怀王与江南斗法,变成江淮盐商南下抢劫,怀王与江南官商均得不到好处,最终将变成户部内斗。

卢希彭、朱惟钧二人必要保一方,以眼下情势来看,只能保江南。江淮的内情虽不复杂,但是盐商大都尾大不掉,此番陛下断然不会放过此等良机。”

薛伯充话音落下,径自入座用餐,周玉凝示意家丁给公公添饭,然后说:

“父亲,那户部今后会怎样?”

薛伯充摇了摇头说:

“户部积弊已旧,爹虽名为座主,实则根本不做主,你母亲用心良苦啊。”

薛伯充直到近些年才发现户部不是金元宝,是个坑。正如他自己说的,他名义上是户部的座主,实际上根本做不了主。

这户经过四百多年发展,已经形成资本高度密集的既得利益团体,外来户根本进不去,若非薛伯充手握雄兵,户部根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哪怕他是皇帝的亲家,因为你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

所以想要从根本上一口气扳倒户部,根本不现实,因为下边的资本买办不会答应,尤其是江南的钱庄、票号、绸商、地主群体,已经高度绑架户部。

此外吏部也不是等闲之辈,吏部与户部都是一窝的黄鼠狼,臭味相投,两部虽然不和,但是吏部不会眼看着户部倒台,因为户部倒台了,就没人掩护吏部继续肆意妄为。

所以户部倒不了,薛伯充也不能让户部倒,户部倒了,财政将成烂坑,几十万边兵将无以为继。

宁可烂疮继续流血化脓,疼也得捂着,剜肉的一刀,可能没把烂疮剜掉,兴许能捅进心脏,因为这个疮就在冠状动脉上,没办法手术切除。

沈云卿正是看到这一点,决定另辟蹊径,给心脏搭桥,另觅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