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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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卷款

无论什么政体,适合自己,适合时代背景,更重要的是得和当下的社会国情、民情,民族文化特性配套。就当下而言,君主中央集权制无疑仍是不可撼动的体制。

但是一成不变的官僚架构和体系,已经不适应时代的发展,尤其是即将有更多的新生事物出现,不变通不变革,问题将更多。因为制度已经无法跟新的社会现象匹配,脱轨和反弹是必然的。

动官制的本质,是动官僚机构的权利,而权利的本质,是对一切资源分配的主导权,说简单了是钱的问题。你动人家的饭碗,人家能不跟你拼命?

一旦出现反弹和抗争,甚至是重大阻力,以女帝总想短平快,却不想承担由此带来的后果的秉性,遭遇变革阻力和挫折,她一定是回避的,其结果就是现在两江的乱局。

两江乱局和民变,追根溯源还是四年前吕明武那八十万两白银和假白银,没有那八十万两白银,今天一多半的事情可能都不会发生。

但是女帝不想承担后果,遇到麻烦总把脖子一缩,躲龟壳里不出来,然后只能转嫁矛盾。而有因必然有果,政治力量的外溢,其结果只能让局势更加复杂。

欧阳羽拉他出仕,也许是出于好心,但沈云卿站在更高的高度看当下,只能说欧阳羽还没有看到皇权的本质,他出仕,只能是沦为皇帝手中的工具。

两人的谈话不冷不热没有结果,但当晚沈云卿忽然发烧,烧的厉害。

两日后二十九日,王柬从金陵赶回海通,江南的收网行动不尽如人意,跑了不少,财产转移之快,数量之多,令人震惊。

“简直岂有此理,王大人,林奇坤同伙与财产,如何就在官府眼皮底下逃脱,若无墨吏包庇,岂能如此轻易溜走。”

欧阳羽厉色质问,王柬却大呼委屈:

“早在虞童被抓,林奇坤与其同党便做好了逃走准备,期间间隔一个月,林奇坤等人有足够时间转移钱财,只可恶那虞童抵死也不交代,直到杨思茅、朱公成等人交代,方才败露马脚,此时再去抓林奇坤,已是晚矣。”

“可恶!”

欧阳羽咬牙切齿面色骤冷,这时沈云卿接过话,有气无力说道:

“林奇坤在江淮道上影响力甚大,与之勾结官吏不在少数,其同伙若要转移财产,定有官府从中协助,不过钱能带走,产业他带不走,一并查抄暂不可充公。”

“宣德郎莫非另有何打算?”

欧阳羽问道,略略收敛了怒意。这时沈云卿问道王柬:

“王大人,此番查抄土地共得多少?”

“林家及邻家外戚共计三十五户,其本族家眷与随附家丁、仆役合集一千七百余口,有地十二万余亩,其中林奇坤及其岳父母、随从等人已经逃脱,抄家罪连三族,故而有三十五户。其中仅林奇坤一家,便有地近四万亩。”

“那也不多呀,平均下来每人才七十亩地。”

“是不多,但本官所查,这些地都是扬州绝好的地,而且林家之内所豢养家丁,恐怕不少都是濒国人。所以十二万亩地,得顶的上三十五万亩薄田,这么算下来,那就多了去了。

而且这不是林氏家族一族,此番与林家有染的盐商、巨富、商贾足有两百七十五户,人丁一万六千余人,涉及田产两百四十四万亩,人均一百五十二亩,都是江淮道上绝好的地。

现在人虽然都给扣下了,但是抄还是不抄,都还不好说。动谁,背后都有顾忌。”

“是啊,这么大的摊子,确实始料未及。全抄了吧,势必又要引起波澜,不抄,此番朝廷受损之大前所未有,棘手啊。”

言犹未了,欧阳羽忙又说:

“王大人,为何说田产,查抄的现钱呢?”

“嗨,林奇坤背后控制了江淮的钱庄,他这么一跑,还不把几家钱庄都卷走了,这些个与之有染的大户,多数都将欠款存入了林奇坤暗中把持的钱庄,这一手才是最狠毒的,人是朝廷得罪的,钱却没捞到几个,还得收拾烂摊子,欧阳大人,你说这算是什么事。”

“当真是离低估了这个倭奴。”沈云卿咬牙切齿怒火中烧,下刻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并非全然无计可施,我琢磨着林奇坤并非濒国在位大名,多半是早年失败流亡中原的败亡大名遗民,其在濒国应该没有根基,因此他卷走这批财富,定然要先隐匿起来,所以他只有两条路可走。”

“那两条路?”

欧阳羽追问道,沈云卿取来两江地形图手指东海说:

“首先,假设林奇坤在濒国没有根基,但是在濒国定有生意往来,因此他夺取如此大笔财富,若是传回濒国,必然会被濒国各方势力所拉拢,因此他可能藉此财富为依仗,回濒国联合大名割据一方,自立为一方大名。

若是如此,以濒国实力,远无法与我朝相抗衡,更何况是区区一方大名,我朝若得消息,必然出动水军将其剿灭。

故而他只有第二条路可走,沦为海寇,以其船队为根本,借助其对我两江沿海熟人,进行劫掠袭扰。”

“那为何不隐姓埋名做个安乐富翁?”

欧阳羽不解问,沈云卿惨淡的面容略略有些笑意,他说:

“倘若给欧阳大人一百万两白银,一千名随从,常年住在大漠之中,欧阳大人觉得这一百万两白银可值一百万两。”

欧阳羽仍旧不解,王柬同样一头雾水,他问:

“宣德郎,你究竟何意呀?”

“两位大人试想一下,倘若只有钱,而没有货,光让你二人守着钱,却没有实实在在的享受,二位大人觉得自己还会是富翁吗。”

此言如醍醐灌顶拨云见日,欧阳羽恍然大悟:

“本官明白了,你是说,濒国货物奇缺,而林奇坤有钱却买不到货,故而钱变成了死钱。”

“正是此理,钱之所以为钱,是因为有货物,有源源不断的货物,各种各样的货物。

而濒国远不及我朝,林奇坤贸然将钱运回濒国,无异于一个怪物,濒国市场必然掀起巨大风浪,故而他暂不会将钱运走,而是等待风平浪静,好东山再起。

而朝廷现在恨他入骨,想要彻底改头换面潜入我朝,一时半会还很困难,故而他定然要以海寇面貌继续作恶,如此一边以海寇袭扰我朝海疆,掠夺货物,同时一面控制其他人等,以海商面目出现,进入中原交易。

此外,濒国情势日趋明朗,一统已见眉目,林奇坤极可能一边为寇,一边利用其财力,暗中资助濒国大名,以博取日后濒国的暗中默许与庇护。”

钱之所以是钱,是为了便于货物的交易,没有货物的生产,钱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

林奇坤卷走的钱财数以百万计,这么大一笔钱,投入濒国市场根本消化不了,将迅速贬值灰飞烟灭,引起恶性通胀。

由于生产力、文化、自然禀赋和市场等因素,中原王朝的钱币在当下始终处于硬通货地位,即便在国内大幅贬值的情况下,对外仍旧保持较高的币值。

一是国内生产力高,铁器等大宗技术商品占有亚洲绝对主导权,其二是丝绸作为软黄金,在当下具有绝对的硬通货地位,一定程度上为中原铜钱的外流溢出提供了支撑。

其三是政治地位决定了以中国王朝为核心的大国地位,军事大国的背后,一定是经济霸主,从古自今只有具备军事大国的地位,才有具备成为经济霸权的基础,有没有军事大国的象征,一定没有经济霸权。

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下,中国王朝的经济外溢,必然导致货币输出,并成为当地邦国的上钱,因此岐帝国的货币即便在国外,只要有经济往来,就一定是硬通货。

同时濒国的生产力低下,自然禀赋恶劣,商品质量远不及岐帝国,商品种类、数量、产量更只有一个零头,林奇坤要想东山再起,只能继续依托岐帝国的市场运作。

但正大光明的进来已经不可能,只能用代理人进入岐帝国继续从事商业,甚至间谍活动。同时为了达到短期效果,势必又要干掉竞争者,也就是那些跑海上运输的船帮和生意人,如此不可避免的又要豢养海寇,也就是倭寇。

此外沈云卿还有一点没有说透,那就是濒国统一之后攻打朝鲜半岛,以林奇坤的财力、势力、人脉,如果濒国封官许愿,不排除有去朝鲜兴风作浪的可能,毕竟权利在特殊时期比钱更重要。

由于通信技术和情报手段的滞后,林奇坤如若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为濒国充当马前卒,外界很难知道他是林奇坤本人。

说了这么些许,欧阳羽并未得到想要的解决措施,她忙不迭说:

“宣德郎说尽利害,但仍拿他无可奈何,又有何用。”

“欧阳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随我来。”

跟随欧阳羽来到无人处,二人说了好久再度又回到帐中时,欧阳神色怪异,不知说了些什么。

王柬遂问欧阳:

“欧阳大人,此事?”

“此事将由本官向陛下说明,王大人静候陛下旨意。”

“那就有劳欧阳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