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卿说的神乎其神,林毅贤显然有些不信,他说:
“你可莫要糊弄本官,那薛伯充可不是你能糊弄的。”
“林尚书且放心,只需给沈某一些时日,便可造出威力无穷的弹丸,定保千军万马也灰飞烟灭。”
其实沈云卿还留了一手,日后若能配套化学工业,大量生产两酸和乙醚,可用于制造安全无烟火药。
当然,如果配套了化学工业,甭说无烟火药,即便是杀伤力更大的火药、炸药都能配置和生产,但这需要基础,尤其是人才的积累,光靠他一人,就是十个分身,终其一生所能从事的活动,依然是有限的。
谈妥了两事,林毅贤提议进宫去见周晟。
此时已是黄昏,沈云卿觉得太晚,今日又赶路一天,不想太累,遂给婉言拒绝,回去陪玥儿。
天黑后,女帝摆驾云合园,段莹玉不免有些神经过敏。
“姐姐日理万机的,都这么晚了,真让妹妹受宠若惊啊。”
“朕听说,胭脂公主与驸马送给妹妹上等貂皮数十,朕可眼馋了呢。”
女帝左顾右盼而言他,段莹玉小心应付着,丝毫不敢大意。
“瞧姐姐说的,姐姐贵为圣上,什么好东西没有,妹妹的几条貂皮怎能如陛下法眼。”
“呵哈哈。”女帝前仰后合笑的合不拢嘴,下刻话锋一转问道:“雪琳呢?”
“正在沐浴呢。姐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怪让妹妹难受的。”
“哎呀,这驸马招选了一年,也该有个结果了,妹妹你说呢。”
话到此处,段莹玉脸色做苦,一脸不乐意:
“沈家都成那样了,雪琳下嫁给他,让我这个做娘的脸往哪儿搁呀。”
“诶,才学岂能以金银为凭,朕看这桩婚事当得。”
“好好好,姐姐你说什么都一言九鼎,可妹妹有个条件,陛下一定要依我。”
“哦,何事?”
“婚后雪琳只能住宫里,我要天天看着她,如果胆敢欺负我的雪琳,陛下可要为妹妹做主。”
“好,他若欺负朕的雪琳,朕就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这还差不多。”
正值二人说话时,周雪琳裹着貂皮大衣,徒步来到寝室外,见欧阳龙菲守在游廊下,便是上前道:
“欧阳大人,外边风大,怎不进屋去。”
“属下早已习惯,公主赶紧进屋吧,陛下等候已久。”
“明日大人可否有空,陪我一起出宫怎样。”
“抱歉殿下,卑职身系安危重任,不敢擅离职守,还请殿下见谅。”
“哦……那就改日吧。”
周雪琳心感失落,自从楚惠儿离去,她被挂牌销售,许多人都跟变了一样,敬她而远之。
迈入寝室,女帝坐于母亲段莹玉的床上,周雪琳快步上前蹲身行礼:
“雪琳见过母后,见过母亲。”
“呵呵,快过来让母后看看。”
女帝慈眉善目很是慈祥,拉着周雪琳在身边说:
“雪琳啊,惠儿走后一人很是孤单吧。”
“倒也没有,还有不少姐妹可以说说体己话,两位兄长和弟妹也时长往来,倒也热闹。”
“唉……但惠儿毕自小伴你长大,情同姐妹,一朝远嫁塞外,说是不孤单,朕岂能不知相思之苦。这样吧,朕今后就让龙菲伴你左右,也好有个贴心的说话人。”
“欧阳大人是陛下的贴身侍卫,整日伴随雪琳左右,怕是不妥。”
“诶,朕说妥就妥。”话音落下,公孙芸惠唤道欧阳龙菲:“龙菲,龙菲……”
少时欧阳龙菲入室应命:
“陛下有何吩咐。”
“从明日起,朕调你入云合园,常伴海通公主左右。”
“这……”欧阳龙菲诧异,抬头看去周雪琳,下刻忙是又说:“陛下,臣肩负陛下安危重任,若是保护公主,可调其他姐妹前来。”
“诶,朕是让你与雪琳常伴说些体己话,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可……”
不等欧阳龙菲开口,欧阳羽劝住她说:
“妹妹,陛下旨意莫要再推了,这可是个好差事呢。”
欧阳羽边说边笑,欧阳龙菲略作思考后回复女帝说:
“臣领旨。”
“嗯,如此甚好。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妹妹与雪琳也早些歇息,朕改日再来。”
“那我送送姐姐。”
“女儿也去。”
母女二人送女帝出云合园,待銮驾走远,段莹玉脸色顿时复杂起来,她说:
“雪琳啊,娘可听说,你那驸马还有个相好的,长得也没你漂亮,你若是下嫁给他,日后可怎么得了呀。”
“娘,你说什么呢,人家玥儿姑娘可没娘你想的那么霸道,人家可是江南名医呢。”
“哼,名医名医,还不如我那便宜女婿好,又是送貂皮又是送珠宝,真是比亲儿子还亲。”
“娘啊,你把惠儿当什么了,能是貂皮珠宝能比吗。”周雪琳有些生气,段莹玉却说:
“自从你父皇去后,你娘还能指望什么,不就指望你能嫁个安乐无忧的好人家嘛,可现在呢,啧啧,都很这样了,今后可怎办呀。”
“哼,娘眼里就只有钱,气死我了。”
周雪琳一跺脚,转身就走,段莹玉颇有些小火:
“嘿,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真不知道姓沈的有什么好。”
此时女帝走在回宫路上,边走边与欧阳龙菲说:
“龙菲,方才为何拒绝朕呐。”
“臣不敢,臣只想着保护陛下左右,不敢贪图安逸而废一身武艺。”
“呵呵,你与欧阳伴朕多年,朕也不忍你二人孤独一世,你与欧阳也该有个归宿了。”
“臣不不敢有攀附之心,还请陛下明鉴。”
“诶,你与欧阳朕还是清楚地,你记住,去云合园后,好生替朕办事,莫要辜负朕的的期望。”
“臣明白。”
……
翌日下午,女帝微服出宫,坐船至滴翠湖上,沈云卿也坐着陈炳言的船前来相会。
见女帝,沈云卿俯首叩拜:
“臣参见陛下。”
“罢了,坐吧。”
“谢陛下。”
收起礼数,沈云卿径自要去做,却听欧阳羽冷嘲热讽:
“你也敢坐。”
沈云卿闻讯下意识赶紧提屁股,只怕欧阳羽一手把椅子抽走,摔个仰面朝天。
这时女帝冷冷发笑,扬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呵呵,坐吧。”
沈云卿忙回头去看,发现椅子真给欧阳羽抽走了。
“陛下,这……”
“这个座好坐吗。”
女帝撇着目光打量着他,沈云卿似有所悟,他说:
“不好坐。”
“是坐的不舒服,还是不能坐,或是说坐不住啊。”
“坐不住。”
“呵呵,算你有自知之明,那就站着说话吧。”
“是,陛下。”
君臣二人如打哑谜,实则心里明白。
“陛下,臣昨日见过林尚书得知,陛下并未按臣的方略推行金戋寺,可有此事。”
“朕难道要听你的?”女帝反问道,口气有些冷淡。
沈云卿神色复杂,心情更复杂,他说:
“陛下,臣并非要陛下受臣摆步,而是当下情势不能如此而为,尚且缺乏时机。只有待日后时机成熟,方能行独断之事。
眼下仍然应以怀柔之策兼顾各方利益,尤其是此番两江乱局,各方势力群龙无首又水火不容,贸然将怀王与平阳郡府拉在身边,无异于将其他人等推向陛下的对面,还请陛下明鉴。”
“如今盐商大势已去不成气候,江南元气大伤,朕又何必要拉拢他们。”
“陛下,若是担心两江财阀再次做大尾大不掉,这就大错特错了。”
沈云卿话音未了,欧阳羽斥责说:
“沈云卿,你好大的胆子,陛下英明岂容你质疑。”
“欧阳,让他说。”
“陛下,沈云卿还是如此无礼,看来是没有得到教训。”
“欧阳大人此言差矣。”沈云卿辩驳道,接着又说:“此番庒县之变,根本在法度不明,官吏胆大妄为,而非沈某之过失。而钱财本无罪,富人聚财牟利,也非罪大恶极,关键仍在于法度。
如一味担心成为祸害,喝水尚且有塞牙缝,吃饭也有被呛死的时候,难道说因为吃饭而被噎死,就此因噎废食,干脆不吃了?”
女帝的态度让沈云卿意识到,公孙芸惠非但没有打算变革既有的经济,相反开始走权贵把持经济的老路,只不过是由此前更多的人,变成一个小圈子,最终达到女帝一人控制的目的。
而且此番两江风波,由于林奇坤的意外变故,让效果超出了预期。
无论盐商还是江南商帮,都元气大伤,还动摇了盐商的根基,女帝觉得看到了铲除了两江商人集团的大好良机,就此想把两江财阀彻底封死,将资本垄断,实则非但达不到垄断资本的目的,还可能因为资本的高度集中,内部再发生变异。
资本的永远是以牟利而存在,过度的垄断与过度的放任不管的自由化都是危害,平衡取决于体制的规划引导,以及动态管理,始终让资本处于一种既能合理盈利,又能控制的局面。
现在女帝将资本干脆管死了,而且纳入最高权利监管之下,如此无异于让多数资本丧失了牟利的机会,同时资本的最高盈利形式又是绑架权力,因此女帝非但达不到初衷,还会因为权利资本的高度集中化,给政权稳定带来巨大危害。
因为资本既是有形的,也是无形的,无形资本会分化,会异变,当无利可图时,就会演变成各种形式,向体制内渗透,这无疑是危险的。
虽然名义上只有女帝、薛伯充、公孙行三人,实则三人的身后是无数的商人集团和官僚集团,无论哪个分支出现异变,距离权利核心都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