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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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鹰鸽之别

朝廷议和的消息已经传开,闹得沸沸扬扬,下边不明真相的百官嚷嚷着要死磕到底的不在少数,但是在六部主官的压制下,还算平静。

与范勇、桑劲川分手之后,沈云卿赶赴金戋寺在宫里的办事处继续完善明年的投资计划。

金戋寺之前的办事处其实在宫外城南的总号,南征期间欧阳羽把主要财务部门搬到了内司府,将重要的财务和业务给分成了两块。

之前沈云卿不上朝,出任外藩寺卿后,虽然准许无需每日上朝,但呆在宫里的时间却更多,在宫里办事已经成了常态。

金戋寺扩容募集的首批资金需要一整套周密的投资建设计划,国债和工部机械开禁销售带来的资金,也将成倍增加,这么多的钱没有一个系统化的投资建设计划,只呆在账面上,每年产生的利息会成为沉重的负担。

万事开头难,新的经济体系和生产体系正在建立中,只要熬过了头三年,之后会顺利得多。

下午,议和的消息彻底传开,平阳郡府的反应异常平静,薛仲安已从薛伯充的信中知道朝廷最终的战略是打肃汝,逼和忽喇,但被薛仲安要求不得声张。

而怀王还在忙着应酬,议和跟他的关系不是很大,无论最终什么结果,都不要吏部掏一分钱。

倒是周启反应过激,因为他是公孙芸惠的亲儿子,儿子的脾气很大程度来自父母的影响和遗传。

“波兹津出使我朝,乃我朝内务,与罗哈诺无冤无仇,他安敢如此挑衅,简直岂有此理!”

“殿下请息怒,罗哈诺乃外世蛮邦,不知我朝之事,与之置气无助于国事。”

“但孤咽不下这口气,日后定要他付出代价,讨回今天的耻辱。”

“殿下所言极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堂堂天朝上邦,被外世蛮夷如此欺辱,着实令人愤慨。当初海郡王提议修新法用以惩戒外邦宵小,现在看来确有必要啊。”

“不错,这等宵小之徒,一而再再而三无事生非,步步蚕食我朝疆土,一年看不出来,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后就是大患,忽喇、肃汝、腊婆、濒国无不如此,简直可恶!走,进宫去母后。”

“那殿下准备对陛下怎么说。”

“自然是以大局为重,待等日后国力昌盛,再兴兵讨伐这等贼子。”

“此言不差,但殿下不能这么说。”

“那该如何说?”

“殿下当说,凡犯我朝天威者,当灭其国,诛其王,纳其土,收其民,疆土尽归我朝所有,如此陛下才会更加青睐殿下。”

“嗯,言之有理。”

周启想说的和刘仁举建议说的措辞,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个意思。

眼下局势恶劣,没办法收拾罗哈诺,只能选择向忽喇妥协,腾挪战略时间、空间发育一波,然后再搞他娘的。

但这么说会显得自己很没面子,尤其是皇帝和国家会很面子,搞得好像我就是骨头缺钙总打软,被人起欺负后才浪子回头要奋发图强。

刘仁举的措辞虽然本意仍然不变,但是听着更硬气,而且站在的战略高度也不一样。

单纯的忍辱负重为了报仇而报仇,那不是发自内心的动力。但如果换成刘仁举的说法,那就是帝王的雄心壮志,更能说明是周启发自内心的一种开疆拓土,建立不朽功勋的渴望。而且还符合女帝现在的心态,同时更有面子。

就在周启去见女帝的同时,周枢已经先到一步,还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前天要去讨伐肃汝,昨天要去攻打忽喇,今天又说要领兵去征罗哈诺,反正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倒是周晟得知消息后先去见了沈云卿:

“现在百官都说是你向母后提议议和,可是如此?”

“怎么,莱王殿下不会是想和忽喇一决雌雄,让罗哈诺捡我朝的便宜吧。”

沈云卿最近就发现,现在只要出点什么状况,文武百官都会说是他沈云卿挑头出的主意,然后有利可图就跟着沾光,出了问题就往他头上推,都说是他出的馊主意。

站在周晟的角度,他从不认为沈云卿是个吃亏的人,而且应该是强硬的积极主战派,放火不怕事大,闯祸就嫌事小的那种。这次突然三百六十度态度大变,实在不像是沈云卿的为人。

“主战是你,议和这可不像是你的为人啊。”

“议和亦或是主战,都是为了朝廷长远利益,没有谁好谁坏完全就对,完全就错,得看最终的结果和得失。眼下与忽喇全面开战,即便我朝能取胜,但是会被罗哈诺攻取西域甚至天山都护。相较于忽喇威胁,我更担心西域和天山都护安全,宁可与忽喇做些妥协,也不能丧失两地。”

“但两地都是荒原不毛之地,朝廷经营多年都是入不敷出,与忽喇议和并不能改变两地现状。”

“但丢了两地,朝廷就能安稳了?你可知道朝廷每年有多少金银来自西域、天山两地的商路。”

“超过六成。”

“所以如果丢了西域和天山,这六成的金银流入,多数将被罗哈诺瓜分。而罗哈诺则藉此迅速壮大,日后必对我朝形成更大威胁。相较于忽喇,罗哈诺的潜在威胁更大。

忽喇没有农耕,冶铁十分困难。而罗哈诺有农耕,有冶铁,更有忽喇一样的骑兵,人口比忽喇还多,若是被其夺走西域、天山,直逼呼延都护,朝廷的处境会比现在恶劣百倍。”

通常都把“鹰派”和“鸽派”解读成“好战派”和“投降派”或者“和平派”,因此鸽派往往不受待见,但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无论“鹰派”还是“鸽派”,绝不是什么主战派和投降派的区别,正确的理解应该是,为了国家利益,采取的不同策略形式。

简而言之,无论鹰派还是鸽派,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国家利益,但是采取不同手段。

以米国为例,其鹰派就是传统的军方势力和军火资本集团,为了米国利益,可以发动战争,可以炮制各种谣言威胁论,然后向国会的老爷们要军费,军费越多,就能越拉动军工生产,打仗越多消耗军火就越多。

而米国的鸽派,则是以华尔街金融软资本和企业为首的资本集团,其通过政府层面的施压,如贸易战,迫使别国开放市场,使用国际体系、所谓的无政府基金会、慈善机构、跨过投资发动金融战争,进行资本、文化渗透,控制别国的企业、金融体系,从而打击和摧毁别国经济系统。

所以无论鹰派还是鸽派,其唯一目的都是为了国家利益而服务,不是出卖国家利益为别国服务。

之所以中国人传统印象中鸽派都是投降派,主要还是历史上的鸽派几乎都是文官集团,文官集团天生就给人以软弱无能先入为主根深蒂固的形象。

但是你看看汉朝那些个文官,哪个不是嘴上仁义礼智信,背后耍流氓。唐朝的王玄策,出使印度结果去吐蕃借兵把印度给灭了,这也是文官。

所以文官系统的职能,不在文官和个人,而在统治阶层需求。王玄策这种人搁两宋,肯定是做不了官的。

周晟觉得沈云卿是个强硬、狡诈,从不吃亏的人,这次突然主动提出议和,不是他的为人和性格,这时周晟误区了议和与主战的本质。

无论议和还是主战,本质上都应该为国家的最大利益和长远利益考量。

当然,不同时期的国家利益和战略利益不同,会导致议和的性质发生根本变化。

如澶渊之盟,在国家史观上就是屈辱的黑段子,这是当时北宋军事实力软弱,而文官集团无能,皇帝图安逸造成的结果。

所以当时的议和主要目的,是为了维持皇帝和多数利益集团的安逸的现状,同时宋军战斗力又弱,缺乏统一协调,导致军事失败,让政治议和成了耻辱史。

因此当时北宋的国家利益是图长久的安稳,结果是安稳了一百多年。

但宋军战斗力比一百多前还弱,这种安稳能说是长远利益吗。说长,也一百多年的和平时间,说短,就是这一百多年,葬送了之后一千年的中华文明。

所以历史背景不同,衡量的尺度也不同。

眼下与忽喇议和,短期内看着是吃亏的,但主要是经济层面的亏损,最终赢得的是战略层面的收益。

西域、天山两都护虽然地广人稀,土地目前不利于农耕时期的农业生产,但是两地是岐帝国目前主要贵金属和陆路贸易出口的通道,海上受到海禁政策影响,目前只能被动的接受外来商船从事贸易,无法走出去。

这就导致广州的贵金属逆差中的相当一部分被外商赚走,因此广州口岸的贵金属输入,其实不如陆路丝绸之路。

同时乌兹曼人收紧了贸易政策,而马六甲海峡被别人卡脖子,贸易受到梗阻,广州口岸的贵金属流入大幅减少,当此情况之下,陆路丝绸之路更不能有失。

罗哈诺打西域,根本动力是丝绸之路的贸易站点和每年的税金,占岐帝国贵金属流入量的百分之六十都进了他的口袋,罗哈诺会在极短时间之内迅速发展成地区霸主,最后会把手伸向新疆,彻底切断岐帝国西出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