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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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8章 家也,国也,皆天下也

“陛下,臣建议今后对外应该更多采取强硬政策,凡心存野心者,应该加以镇压,凡寄希望与我朝施恩好处者,应该令其学会自力更生自食其力,而不是指望我朝给予好处。”

“但爱卿应该知道,这并非泱泱大国该有的气度。”

“陛下,气度是该有底线有原则的宽容,而不是毫无底线的妥协退让。腊婆的背叛,正是我朝几任先帝的一再退让与忽视,最终导致忽喇得寸进尺不满足于领地,而图谋我朝疆土,诸如此等宵小之辈不胜枚举。”

“爱卿此言朕深以为然,但要朕强硬以对,天下人会如何看朕。”

“恕臣直言,天下人怎么看不在于陛下,而在于陛下怎么看天下人。”

“何意?”

“臣斗胆直言,还请陛下恕罪。”

“朕恕爱卿无罪。”

“臣以为,天下百姓心中只有天子,而没有国。天子的喜怒哀乐皆系于天下百姓生死存亡,天子无论做错何事,倒霉的终究是百姓,而不是天子。”

“为何说百姓只有天子,没有国?”

“因为中原自古以来都是以天子之家为天下,天子既天下,天下既天子,天子心中有国,既天下有国,有天子心中无国,百姓则无国,国不过是天子用来区别内外的字眼,从未被天下百姓所接受。”

严复曾说过,中国自秦以来,无所谓天下也,皆家而已,一姓之兴则亿兆为之臣妾,其兴也,此一家之兴也,其亡也,此一家之亡也。天子之一身兼宪法、国家、王者三大物,其家亡则一切与之俱亡。

这话虽然有特定时代的背景,但基本诠释了中国王朝的劣根性。

一个完全以皇权皇室为核心的体制,统治者就从来没有过“国家”的认知,国家不过是区别天子之国与外国的一个范畴,国家和领土没有明确的关系,领土成了皇家可以用来交易的物品,而不是国家的一部分。

除了燕云十六州外,历代王朝丢失、丧失的领土,尤其是西伯利亚、中亚、蒙古高原,中南半岛、东北关外丢失的领土,帝王与官僚阶层非但没有羞耻感,反而觉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终于给甩掉了。

在中原王朝眼里,中原之外的土地都是负资产,都是鸟不拉屎野蛮人的地方,天下就我家里的土地最好。

而老百姓不过就是帝王世家统治阶层的工具,维护自己统治的工具和资源,想要榨取的时候极尽剥削与奴役,国家面临外部威胁和生死存亡的时候,统治阶层才会想到需要老百姓保卫自己。

换而言之说,只有王朝面临覆灭和危机的时候,皇帝才会意识到自己是国家元首,不是家长。

老百姓和知识精英阶层也只有亡国之后,才会发挥积极主观能动性,奋起反抗,才会觉得原来自己有一个国多么重要。

女帝认为采取对外强硬措施,会让天下非议,而女帝理念中的“天下”包含两层意思,第一层是国内和国外。

自古以来,“天下”一词都不只是国内,而是国内国外,这里的国外主要是指的周边一圈儒家圈子,圈子之外没有受到中华文明恩沐的国家甚至都不能算是基本的国家。既然是天下,一定是星球的天以下。

天下大同的“天下”既广义的多民族大同,引申到宏观层面,就是全世界。

所以别说中国人没有世界观,中国人是有世界观的,这个世界观就是“天下”

“天下”的第二层含义包括了帝王的自尊,帝王的性格,帝王对祖先的敬畏,皇室对帝王的态度,帝王对皇室成员的态度,帝王的后世英明,后人怎么看他。

当年道光帝打输了鸦片战争,割地赔款丧权辱国,道光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老百姓,对不起各族人民,而是对不起列祖列宗,他没觉得对不起老百姓,而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但问题是你对不起列祖列宗解决不了问题啊,列祖列宗也不可能从棺材里派出去恐吓大英帝国,能帮你的只有全天下的老百姓,你能发动的力量也只有老百姓。

所以道光打输了鸦片战争,最对不起的应该是大清子民,跟努尔哈赤有什么关系,努尔哈赤招惹英国人了?

女帝始终觉得对外扩张,采取强硬措施,驳人家的人情,不是一个泱泱大国该有的气度和做派,会招来舆论的反弹,会影响她一世英名的形象,同时会引起国内势力的反扑。

但问题是,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强硬的时候,你不强硬,人家就要欺负到你的裤裆里,到时候难道继续妥协、退让息事宁人?

国家的政策不应该取决于领导者的喜恶,而是取决于国家利益,民族利益,最后才能是自己的利益。

“恕臣斗胆冒犯,陛下也好,皇室也罢,都是天下万姓中的一家,天下也不是陛下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皇权应该是天下之公器,能为天下万民做主的公器,而不是天子一人之私器,如此才能让百姓知道,天下除了陛下,还有国家,因为天子也是天下之家的一员。

此皆乃臣之肺腑之言,还请陛下明鉴。”

此时女帝沉默着,目光复杂的看着沈云卿,许久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脸上丝毫看不出脸色起伏。一旁站着的欧阳羽揪心的观察着女帝脸色,为沈云卿的胆大包天而担心。

气氛足足沉寂了一刻,女帝口气平平说道:

“朕都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臣告退了。”

看着沈云卿离去的背影,女帝凝视的瞳孔微微张开,心情很是复杂。她说:

“欧阳。”

“奴婢在。”

“扶朕出去走走。”

“陛下是为海郡王之言而动怒。”

女帝顿时看了一眼欧阳羽,随即说:

“若是他人妄言,朕也许会将其赐死。但此话从沈云卿口中说出,朕不能不慎。”

当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你的力量是渺小的,你说的话无足轻重,充其量就是放个屁,听的人说你脑子有病,不听的人给你一刀。

但如果你身处关键的位置,你的话即便只有羽毛的微毫,依然会有泰山的分量,只因为你能给其他人带来利益。

沈云卿的一番话,无疑触动了皇权所有的忌讳,任何一项都足以杀头,更别说是灭族。但只有他能说,也敢说,就因为女帝得用你,她就得听你的。

君臣二人走在石道上,女帝话不多,情绪显得低落。

“陛下,海郡王之言大可不必当真。”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沈云卿所言不无道理。天子的江山岂能是一人之天下,天若只天子一人之物,与孤家寡人又有何异。

民只知君,是好事,民不知国,难道就是幸事?”

“奴婢以为海郡王言过了,百姓岂能不知国。”

“那朕问你,何为国。”

“朝廷与陛下既为国,江山社稷为国。”

“那还不是天子之国。既然是国,即便没有天子,也应尊正统。而不是群龙无首天下大乱,豪强并起群雄逐鹿。国,应该是法统,是朝廷的意志所达之地皆为国。

沈云卿有远见卓识,但就是胆大包天了些,呵呵……”

女帝突然笑了,目光隐隐透着某些说不清道明的戏色。

“陛下,正统不可轻动啊。”

“朕心里有数。”

三日后,忽喇使团抵达神都,女帝亲自出迎,并在北门检阅禁军。为了彰显禁军战力,一次展出了“两万”支火枪。

当然,直到四月停产,也才生产了七千三多支,所谓的两万支,都是让木匠做的模型,然后上漆伪装,远看一模一样,近看还是一模一样,就连刺刀功能都一应俱全。

不知深浅的赫努见状心里不是滋味,出关的才两千支火枪,就打死了七八千人,这里两万支步枪,还不打死七八万人。只要赫努这么想,那他就上套了。

使团抵达翌日,女帝在朝天隆重召见赫努、乌布亚哥等人,双方交换国书,随后安排国宴,为使团接风洗尘。

签约审核工作进行了四天,双方最后核对了全部协议内容,五月初正是签订议和国书,议和到此告一段落。

随后沈云卿安排赫努前往神都城中各地参观购物,让他知道天朝的富庶和繁华。

五月初九,顾通急件送达神都,罗哈诺于三月上旬,兵分三路大举进入西域都护境内。

一路直奔西域都护本城,一路南下插向今天阿富汗地区,一路试图越过岐军正面防线,直扑天山都护,试有切断岐军西出增援意图。

女帝紧急召开御前会议紧急商讨,由于赫努尚在城中,消息不易扩散,参会只有兵部和沈云卿。

“既然议和已成,朕以为应该即刻调兵西进,兵部以为如何?”

这时陆争说道:

“陛下,我军主力尚在边关,即便现在调动,恐怕也无法在三月内赶赴西域都护。臣建议能否让将军赵辰颂率呼延都护主力赶赴天山都护增援,同时朝廷再从关外调兵去填呼延和西域。”

陆争话音刚落,范勇就说:

“折齿日达的三十多万兵马目前还在呼延、陇西两地之前,如被忽喇察觉,其出尔反尔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范爱卿所言不无道理,呼延兵马本就不多,虽得关中增援,但仍不敌忽喇众多,朕也以为太过冒险。”

折齿日达的三十多万忽喇兵马目前仍插在甘肃和青海之间以北地区,岐军在青海、甘肃两地的兵力本就不足,这个时候抽空呼延主力兵团去救新疆,这就等于唆使忽喇撕毁协议,席卷呼延都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