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宝录》类似于《开国大典》不是开国的仪式,而是记录创立江山,和圣祖任内记录的官方史料,虽然是史料,但是比首任皇帝之后任何历代皇帝记载的史料都更为详细。
如果《正元宝录》里没有记载,理论上就不存在,但现在在《君侧录》内查到密档,显然圣祖当时已经察觉到户部绑架政治,绑架皇权的危害,所以留了一手。
《君侧录》是岐帝国记录皇帝起居和言行的内档,也是秘密档案,一般情况下,在任和最近几任皇帝的《君侧录》不对外开放,这意味着圣祖授予免死金牌的时候,是在私下进行,并没有公开。
而且还用了鲁班锁这样的高级锁具,显然是想事后圣祖驾崩,新君上台好翻脸不认帐。
反正正史没记载,新君登基后,知道颁发过免死金牌的人十之八九都已过世,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对付沈家势力斩草除根,到时候沈家说有免死金牌,新君就让你拿出来。
结果沈家打不开铜匣,把铜匣交给皇帝,说是里面有免死金牌,但是皇帝不认这个账,说你欺君,还是死罪一条,这就是皇权政治的险恶。
沈云卿估摸着,周启现在只是把消息摁着,在等女帝的回复,沈家有免死金牌的消息一时间还不能扩散,必须等女帝回京后再公开更为妥当。
呼延秦来信是为西斯法赫的五万两黄金,再有两月,西斯法赫的商队要返回乌兹曼,五万两黄金关乎洗钱交易的成败,拖了大半年沈云卿一直没找到机会向女帝开口提这五万两黄金的事,只怕公孙芸惠能吐他一脸唾沫。
反复思考了一个时辰,沈云卿还是决定去行辕说明此事。
此时天色已黑,女帝与欧阳羽正在用膳。
“打扰陛下用膳,请恕臣冒昧。”
“无妨,爱卿何事禀报。”
“回陛下,臣有一件风险很大,但是利润也很大的生意,一直考虑了半年也没敢告诉陛下,最近已到关键时刻,不得不告诉陛下。”
“哦!”
女帝凤目瞥了一眼沈云卿,心里觉得惊讶,什么大生意居然能瞒朕大半年,一点消息都没有,豹韬卫这些饭桶都干什么吃的。
“是何生意还要向朕禀报。”
“回陛下,此事与西斯法赫和乌兹曼有关,请陛下容臣细说。”
沈云卿将洗钱来龙去脉详细说与女帝,当听到这单生意的本钱要五万两黄金的时候,女帝拿筷的右手不禁都抖了一下,一支筷子掉落桌面。
然后气氛一片死寂,凤目瞪着沈云卿的丹凤眼许久,女帝脸上就写俩字“胆肥”
“海郡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女帝厉色质问。
“臣知道。”
“这可是五万两黄金,不是五万两白银。”
“是,是五万两黄金,臣也知道黄金珍贵。”
“若是万一被骗,你让朕找谁说理去!”
“呃……”
其实皇帝被骗也经常发生,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皇帝已经是国际法庭庭长,他(她)们被骗后没地方找更高仲裁者打官司,更何况是五万两黄金,搁二十年前女帝能满世界抢劫。
“陛下,五万两黄金将从罗哈诺走,由我军押运,并且臣会派人跟随西斯法赫前往乌兹曼负责此事,虽说不是万无一失,但也能把风险降到最低。而且如果成功的话,每年从乌兹曼偷获的金银非常可观,还是值得一试的。
而且这五万两黄金,陛下只要出三万两即可,剩余两万两则由臣自己解决。”
“欧阳,你以为如何?”女帝问到欧阳羽。
“眼下国中不缺黄金,赚钱事小,若能成功,对乌兹曼的打击对我朝才最为有利。眼下内外局势都不太平,乌兹曼容不下我朝与之平起平坐,既然如此,不如先发制人。”
“五万两黄金啊……”
女帝还是念叨那五万两黄金,沈云卿估摸着,女帝这些年来大肆敛财,罗哈诺的战利品一多半都进了女帝的腰包,女帝的私房黄金恐怕都不止二百万两黄金,拿三万两出来至于苦大仇恨成这样吗。
况且说,要是做成了这笔生意,可能就是三万两、五万两,甚至十万两的收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种一本万利几倍杠杆的黄金生意放眼人类历史也没有这么赚钱的生意,多半历史上就这一次机会。
“此事容朕再虑。”
“是,那就先臣告退了。”
“慢着。朕也正有事找爱卿说。”
“呃,不知陛下何事吩咐。”
“朕当日祭天封禅夜间做一奇梦,见东方有彩凤落于鸾台之上,太常寺卿杨忠临替朕解梦说是吉兆,爱卿以为可是吉兆?”
“呃……”
其实沈云卿觉得女帝编造这么个拙劣的借口,一定是有什么意图,但是你显然不能否定吧。
“陛下,玄术易学之事臣不甚了解,既然杨大人说是吉兆,想来定是有理的。”
“那爱卿以为此吉兆如何才能为朕所用。”
“呃,臣愚钝不知。”
沈云卿假装不知道,女帝的言外之意其实就是要他出个主意,但无论主意对不对,女帝最后都会自己跳出来纠正一下,然后对外宣称是沈云卿的主意
见沈云卿不接话,女帝拿起手边的湿巾掩了掩嘴,欧阳羽收到信息,遂即说道:
“自陛下登基以来,天下气象已经大变,是时候彰显陛下非凡治世之功,应该与登基时的纷乱做个了断,海郡王说是不是。”
“欧阳大人言之有理,是该与以往的旧事做个了断。”
但沈云卿并不明白欧阳羽说的“做个了断”是什么意思,历史无法割裂,发生的不可能当做没发生,他实在不明白女帝倒是在想什么。
你不明白不要紧,欧阳羽会给你提示。
“现如今已是隆元二十九年,纵观历任先帝,尚无一帝年号长逾二十九年,海郡王以为呢?”
“哦……”
沈云卿没接应,低头看了眼女帝脸色,女帝端着茶盏边喝边漫不经心的观察他。
原来兜圈子兜了大半天,就是想换年号,然后就把破事从此一刀两断,隆元年间的破事都是收拾惠文帝的烂摊子,隆元年后就是女帝开创的新局面,真是想的周到,把锅都一股脑的甩给历史这个接盘侠。
不过沈云卿却觉得换年号恐怕并不只是单纯的吉祥如意,多半还有女帝自己的政治野心,而且沈云卿特别反对换年号,经常的换年号会导致根本不知道时间的延续性。
年号这东西不是自古就有,是汉武帝打猎的时候琢磨出来的发明,所以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年号叫“元狩”,喻意不是一般的好。
从元狩元年开始,中国人就走上了征服世界的道路,虽然期间有许多坎坷,现在也看不到未来的道路方向,但事实证明中华民族历经苦难之后仍能屹立不倒再塑辉煌。
但年号这东西很多时候就是皇帝一时兴起,甚至受到迷信思想蛊惑,因此频繁换年号,这就带来很大一个问题。
中国历史上几百年号,最短的才一天,根本就不知道所有年号加起来过了多少日子,这就给纪年带来很大的问题。
而且说事总说前朝或者先帝某某年号某某年,但根本就没有什么时间概念。某个年号并不能反应整个时间差距,这是年号的很大弊病。
但现在女帝换年号,不同意显然是不行的,而且话说女帝也是一个勤俭节约的人,到现在也才用了一个年号,说起来这些年国家发展也不错,换个年号图点喜庆有错吗,沈云卿估摸着下边的百官也不会反对。
可有问题的是为什么总要找自己背锅,您老要是没有一点其他想法,能找我出头?
可现在明示暗示都提醒你了,继续装糊涂不知道充愣,只能说明你在妄揣圣意,否则你这怎么知道朕挖了一个雷坑等你踩。
这就是皇帝,他(她)挖坑让你跳,你跳装傻充愣不跳就是妄揣圣意不尊圣旨。你跳,嘿嘿,栽了吧!
沈云卿思来想去要是不换同意换年号,女帝不会买账,要是换年号,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其他埋伏。
最后还是一咬牙,要换就换吧,不过也不能让您顺心如意。
“臣斗胆有一事想问陛下”
“说。”
“臣敢问陛下,陛下可知道自有史以来,历朝历代共计使用过多少年号,总计历经多少年。”
女帝被问一愣,先是翻了个白眼,然后想了很久才说:
“年号如此繁多,朕岂能都记得。”
“那我朝用了多少年号,陛下可记得。”
“……”女帝无语,你这是存心找朕不痛快呢:“那爱卿知道?”
“臣也不知。”
“那爱卿是何意?”
“陛下,历朝历代使用年号频多,以至于自有史以来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但凡是推算前朝时间,都是前朝某某年号某年,但根本不知今年距此多少年,因此频繁更换与使用年号会导致很多弊端。”
“那你的意思是不换!”女帝果断露出虎色,连称谓都变成了“你”。
沈云卿赶紧立马认怂:
“臣不是这个意思。既然要换年号,也得要摒除年号的弊端。”
“哦,如何个摒弃之法?”
“臣建议可以同时使用两个年号,一个皇帝年号,一个公纪年年号。皇帝年号仍然可以更变,而公纪年年号万世一系永不更变,同时可将历朝历代年号,或者没有年号的历史加以重新整理和串联,如此就可知道自有史以来到底经历了多少年。”
女帝听着心中大奇,眼前雪亮,这个创新好啊,标新立异还有特点,不错,就是他了。
“嗯,此议甚好。欧阳,你以为呢?”
“奴婢也觉得海郡王所言合乎天理人伦,一改千年气象,可是大吉大利之举。”
听到这里,沈云卿似乎是有点明白了,女帝的吉兆梦境,多半是杨忠临给指点的迷津,告诉女帝说,这吉兆可能在沈云卿自己身上,要女帝去找沈云卿解套。
现在设立公纪年年号和皇帝年号并存,公纪年年号无疑是打通了整个几千年历史脉络,站在迷信和易学角度上而言,这就是一种大吉大利亘古未有的开创举措。
也就是说,这个吉兆在沈云卿身上,一定要女帝触发沈云卿这个节点,才可能出现。而杨忠临并不知道这个吉兆的实际内容,但是他算到了和沈云卿有关。
要说算命这档子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沈云卿越来越发现,不论你信不信,你跳不出这个圈子,只要你在这个圈子里,就一定会碰上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