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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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去见天

时间转眼到了午时,殿试第二道题公榜,也是难得一见为数不多的限时题,要求考生在两柱香内手绘天下各道、都护府、及其四海图疆域图,不要求如何精确,但要求地理位置基本吻合。

这道题可就有点考阅历了,许多第一道题顺心如的贡生,纷纷倒在这道题上。

而第三道题才是大跌眼镜的,要求贡生在半柱香内写出父母生于何年何月何日,女帝借由此题考察贡生们的孝道如何。

当然,未必能见真心,但一个连自己父母生日都不清楚的贡生,至少存在有漠视父母爹娘的潜在特质,也许哪天也能武逆皇帝。

最后一道题有些耐人寻味,公孙芸惠临时起意改了主意,要求考生以“水”为题,“民”为骨,写赋一首,殿试到此,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潜台词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民为水,朝廷为舟。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考题,在场绝大多数单纯的生员其实都是蒙在鼓里的,只有文武百官知道皇帝究竟是什么心境,所以这道题考的很是耐人寻味,究竟是考贡生,还是考百官,谁也不知道。

黄昏时殿试落幕,有人抱憾,有人踌躇满志,总之人生到此告一段落,不久后谁人金榜题名,时代将为他推开第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是天堂,但也可能是地狱。

结束考试的贡生还不能离开皇宫,确切的说,他们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太学及周边馆舍之内,住宿都由太学官员安排。

在正式公榜之前,贡生们将在太学熟悉未来的生活,将由直讲或典学,引导生员认识太学性质和专业课程,在正式公榜后,太学生将被分配至各专业学习。当然,也会因人而异,允许个人适当选择专业。

“直讲”相当于大学教师,可能接近讲师级别,毕竟这年头大学只有太学一家,老师都不是一般的牛掰,所以定位老师不免跌份,所以应该与讲师相当。

“典学”就该是主任或副教授级别,此外奔上还有助教和博士。

可千万别把太学的“助教”与那些个二流水平的助教划上等号,两者压根不在一个空间和水平面上,一定要有个定位,至少也是教授级别。

太学的博士性质大致相当于院士或博导,现代汉语中的博士学位,正是取自太学“博士”,出处就在这里。

再奔上还有太学祭酒,算是太学的校长,此外还有名誉头衔学士和大学士,但现在不太流行这个荣誉头衔,原因很复杂,大致有两种。

其一是就是皇帝看你碍眼,就给你束之高阁,你能耐,你名头大,杀你不行,我拿你没办法,那好吧,我给你戴顶高帽子,你去一边消停消停,到处去讲学吧。

其二是学士、大学士往往是太子少傅或太傅,一般是少傅,太傅都由皇帝心腹大臣担任,少傅更注重树立世界观人生观,教你怎么做人,所以无论少傅还是太傅,那都是帝师。

所以这就很敏感了,尤其是眼下没太子,而女帝的亲子和继子夜已成年,各自的舅舅都很牛掰,你不巴望着,这些个舅舅恨不能倾囊相助,把一身本事交给外甥,也就没有必要设立太子太傅、少傅。

至于其他先帝留下的儿子,让大学士去当老师,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是未来的太子吗。

所以学士的头衔很敏感,如果授予了学士,很快会有人借机试探,故而不立为好,政治上进退自如。

殿试暂告段落,六部主官连夜开始审卷。

不同于会试,太学考生人数有限,六部主官尚书、侍郎、郎中有几十号人,女帝六局还有几十号人,每人十张卷子交叉批阅速度相当之快,加上公孙芸惠亲自坐镇,也没人敢偷工减料。

而与此同时,沈云卿仍守在冶铁司等着锻造结果。

他仍不清楚大马士革铁的具体成分,但可以肯定含有镍,镍是亲铁元素,与铁能极好的形成合金,炼制简单铁基镍合金材质,几乎无需添加什么复杂高深冶炼剂。

但单纯的高镍钢,也有性能上的劣势,因此镍钢中需要添加铬,加强和改善镍钢的性能,使之在镍钢的基础上得以增强,可眼下没有。

工部冶炼得到的镍,最终按比例投入铁碳钢铁水,这个比例大致参照了低镍钢的成分系数,但最终的效果,仍需最后的人工锻打,这就增加了变数。

理论上标准的镍钢出炉成形冷却后,经机械加工处理后再热处理,能达到极好的性能特点,甚至高于当下绝大多数千锤百炼的宝刀。

如果能上锻造机反复捶锻,得到的镍钢材料性能会更加,热处理后性能会有质的飞跃。

然眼下没有可量化的金相数据,只能靠投料数量控制金属成分,工部的炼钢工艺也不能保证碳钢的成分,如此就给铁水出炉后再锻打,带来了很大不确定性。

出炉的毛坯热处理的结果基本令人满意,未经锻打性能比禁军装备的普通横刀更胜一筹,但比镔铁锻打的横刀,还有一定差距。

殿试结束后的第四天,张祥突然现身冶铁司,见到了沈云卿。

“张大人,林大人呢?”

“还在宫里脱不开身,镔铁炼制的如何?”

“还行吧,毛坯淬火后坚硬无比,且韧性十足,比之千锤百炼包钢的横刀更胜一筹。但锻打时不太方便,太硬且粘得很,不如镔铁便利。”

“那可有制成的刀剑。”

“有是有,但尚未开锋,还得有半天。”

铁基材料镍加多了容易硬,所以需要加温,但温度高了又容易粘,机械锻造尚且看不出来,但人工锻造折叠就很明显,因为人力始终是有限的。

锻打一把横刀需要十几个工匠不停锻打数日,因为横刀的工艺是为普通碳钢而设计,然后再包钢。

这套工艺又沿用到了镔铁上,所以千锤百炼之后又需要包钢和覆土淬火,导致工艺异常复杂。

张祥试看过已经锻好的剑坯,命人用镔铁的横刀试刀,两相硬拼之下火光四射,肉眼可见横刀的锋刃绽开了缺口,而尚未开刃的剑坯毫无损伤甚至连氧化层都没掉。

张祥喜出望外:

“成了,成了!”

沈云卿却浇了一盆冷水说:

“张大人莫要急着高兴,眼下尚不能确定此刀已成。”

“这是为何?”

“其一,眼下打造此刀耗时费力,而此刀铁料甚好,因以其他锻造之法加以改进,使之既能满足要求,又能快速生产,还得便宜。其二尚不知此刀在酷寒天气下是否会变脆,故而需得今年冬季在北方酷寒之地加以试刀,如此方可使用。”

“嗯,言之有理。”

并非材料符合技术要求,就一定能适应所有的使用环境,钢铁最大的敌人不是材料本身,而是环境。

高温下钢铁反复受力,内部组织结构容易集聚应力而老化。低温下反复受力撞击,可能因为材料变脆而折断。

岐帝国主要的威胁来自北方,北方季候寒冷,冬天作战刃具断裂,将比砍出缺口更为可怕。

试过了刀,张祥又说:

“你的伤势如何。”

“远未愈合,还有些疼。”

“那应该不妨碍走动,你且随我来,有件事要与你说。”

“不知大人何事要与草民商量。”

“你去了便知,走吧。”

随张祥出了炼炉坊,冶铁司外停了一辆四个轮子的马车,沈云卿乍感奇怪。

“张大人,这车?”

“上车后我再与你细说。”

“哦……”

沈云卿心生警惕,他总觉得张祥有什么阴谋,但要说为了严守镔铁的秘密,总不至于灭他口吧,而且他特相信这种逻辑剧本。

自古干系帝王和朝廷稳定的秘密,但凡涉及的工匠大多没什么好下场。当年楚王杀干将,其目的便是干将莫邪夫妇为楚王改良了楚军兵器,得以争雄诸侯。

要知道,在那个生产力、技术相对低下的时代,兵器的好坏直接决定了战斗力的高低,这技术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楚王杀干将,与近现代国际关系毒杀、谋杀、吸引他国高级技术人才的道理内涵一致,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国的技术进步。

而镔铁技术关乎岐帝国国运,显然是不能轻易泄露的。

当然,搁封建王朝下,你的家里事后多半会得到荫蔽,但你死了总是真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马车徐徐驶离冶铁司向着西边驶去,路上张祥很少说话,不时会透过窗帘观察窗外情况,偶尔问一些无关紧要之事,但全然与上车前说的不一样。

沈云卿不由警惕问道:

“张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见一位隐士的大师,此人知天文晓地理,通古今无所不知。”

“那不是成神了吗。”

“也差不多,距离天也不远了。”

张祥打着哑谜,沈云卿仍然不着四六。

马车先是向西去,然后拐向南,随后又往北,总在城里绕来绕去,走了半个多时辰,最后停在了滴翠湖畔连码头也没有的河岸边。

“地方到了,咱们下车。”

沈云卿探头看向窗外猛下一跳,这四周围没人的,只有一湖池水,你骗我在这下车,不是要沉尸湖底吧。难不成距离天不远了,就是去见阎罗王,那真离着见玉帝不远了,可跟小鬼没关系吧。

不由地吞了口唾沫,沈云卿又问:

“张大人,咱们就非得在这儿下车?”

张祥觉得奇怪,他说:

“在此处登船。”

沈云卿又想了,你还把我弄湖中心弄死了沉下去吧。

“张大人,能不去吗?”

“不行,船快靠岸了,让那人等急了,你我都吃罪不起。”

沈云卿抬头眺望湖面,确实有一条渔船离着百十来米向岸边而来,远处三百米的湖面上停着一艘楼船,船头站着个男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张大人,那不是陈炳言的楼船吗。”

“殿下知悉陈炳言就在洛河两岸摆渡赚钱,故而将他约来。”

听到这里,沈云卿渐放下心来,想着如果要灭他口,应该还不至于把陈炳言也骗来,否则皇帝的心未免太狠了。

想到此处,他下车来到湖岸边,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出天上的云彩,若隐若现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少时那艘渔船来到岸边,正是陈炳言的船工。沈云卿与张祥上到船上,缓缓划向远处的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