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阳光里浮游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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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扶贫经历

王奎山

幽谷拾光

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兄弟,何时才能摆脱贫困的纠缠?何时才能挺起自己坚实的腰杆儿?那些乡村干部呀,你们是为农民谋福谋利,还是给农民添烦添乱?

蛟龙出海

为了加快我县西部山区几个乡的脱贫步伐,刚过罢年,县里就采取了一项措施:每个副科级以上的干部包一户,限期一年内脱贫。这是个好主意。县里副科级以上的干部往少里说也有一千多人,照此下去,要不了几年,县里就可以摘掉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了。

我包的那户是卧羊冲乡的,户主叫郭改名。郭改名家四口人,郭改名两口子,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儿子十岁了,正上小学。闺女八岁了,还没入学。我问他为啥不让闺女上学,他笑笑,说:“小闺女家,长大也是人家的人,上啥学。”我把县里统一筹措的一千元扶贫款交到郭改名的手里,郭改名激动得手直哆嗦,一边蘸着唾沫点钱,一边说:“还是政府好啊,替俺想得周到。”我说:“你能想到政府的苦心就好。普天下找找,有这样的好政府没有?,,郭改名说:“那是,那是。”我又说:“项目,县里也想好了,养羊。你们这卧羊冲一圈儿荒山,养羊草源绝对不成问题。如今,城里羊肉都卖到十几块钱一斤了。”郭改名说:“老王你放心,明天我就去买羊。”

我放心地离开了卧羊冲。

按照县里的安排,夏天的时候,我又去了一趟卧羊冲。

我按照县里规定的纪律,自带了干粮——一包方便面,两个面包。但一进门,郭改名就坚持让我在他们家吃捞面条。为了表示他态度的坚决,他从我的挎包里掏出方便面和面包,将方便面塞给儿子,面包递给闺女,并且赶他们到外面去。

两个孩子乐得改改口味,拿着东西乐颠颠地跑出去了。

中午,果然吃的捞面条。蒜汁儿里面还浇了香油。郭改名见我吃得高兴,说:“老王,不怕你笑话,要是你去年来,我想给你擀面条,连个香油也弄不上。”

我说:“那是为啥?”“为啥?”郭改名诡谲地笑笑,“有政府的好领导呗,一年比一年好了嘛。”

我顺着郭改名的话音儿说:“明年来了,你给我吃啥?”

郭改名的老婆在一旁说:“明年来了,给你炸老鸹头(一种油炸食品)。”

我哈哈大笑,说:“咱可一言为定啊,明年这时候,我一定来。”

郭改名说:“来来,一定来。”

饭后,郭改名领我去看他的羊。有五六十只,都在村后洋槐树林里卧着倒沫儿呢。我心中有些狐疑,说:“咋弄这么多,不是总共才给你一千块钱么?”郭改名讪讪地笑笑,说:“哪呀,好几家的哩。好几家的羊,一个人放。”我这才明白了,又问他;“好几家的羊弄一块儿放,咋分得清哪只羊是谁家的?”郭改名笑笑,说:“谁家的羊,自然认得了。前门儿上老堆家的媳妇生了一对双生,别人都分不清老大老二,老堆家的人一眼就能认得出谁是谁。”我说:“你能认出你们家的羊吗?指给我看看。”郭改名说:“咋认不出来,比认俺儿俺闺女还准哩。”说着话,指着一个站着的骚胡(公羊),说:“那一只。”又指着一只卧着的水羊(母羊),说:“那一只。”然后,又在羊群中随手指了好几只。

都是白花花的羊,郭改名指过了,我也忘记了。

回到城里,我非常兴奋,就写了一篇报道投到市报上。

不几天,那篇报道就刊登出来了。我那报道的标题是《山里人兴致勃勃话脱贫》。县里的几个领导都看到了,见了我都说:“写得好写得好。”我不免谦虚一番,说:“哪儿呀,都是人家老百姓的原话。”领导说:“对着哩,要的就是老百姓的原话。这样的宣传,才能让人信服。”

腊月里,我第三次进卧羊冲。一进郭改名的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郭改名两口子正愁眉不展地坐在那里。见我来了,两个人的脸上拼命地挤出一点儿笑容,给我让座,倒开水。我一坐下,就问:“怎么了,看你们两口子都愁眉苦脸的?”郭改名叹了口气,说:“村里又要提留款哩。”我说:“得多少?”郭改名说:“俺一家四口,又得一千多。”我问:“羊卖了吗?”郭改名一听这话,头一勾,呜呜地哭了起来,他老婆也在一旁抹眼泪。我慌了,忙问这是怎么了。郭改名哭着说:“老王,俺对不起你呀,俺都是骗你哩,那羊根本不是俺家的,是前院根生家的……”

我的头一下子蒙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我竭力按捺住自己的愤怒,说:“那一千块钱,我不是亲手交到你手里了吗?”

郭改名擦擦眼泪,说:“你前脚刚走,后脚村里就收走了,说是抵了去年的提留款。”

我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诗文并茂

增产多少全在“嘴”,

收入多少全在“水”,

二成事实八成夸,

三分成绩七分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