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精忖着心事,渐渐走近,也把那两个少年的闲谈听了个一言半语,原来二人正在说起无终国之外的某处,人民安居乐业,福寿双全,无有妖魔鬼怪之害,话语间满是羡慕向往之意。这些话想是家里大人不许说,两人才冒着三九严寒在这大柳树下悄悄倾吐个痛快。那妖精听在耳朵里,忍不住一阵冷笑,她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子显出身形来,把两个少年吓得魂不附体。
二人偷眼观瞧,只见她:月牙眉,桃花眼,红艳艳嘴唇,白花花杏脸,还有那风流痣一点。人皮长靴脚下踏,大红披风身上卷。忸怩作态,夸耀身姿妖娆,顾影献媚,卖弄性情风骚。三分似扮成妖的美村姑,七分倒像化成人的泼魍魉。二少年知道乱石山妖魔众多,神出鬼没害人性命,心里先存了十分戒惧,只是低头不语,寻思脱身之计。
那妖精看着二人,心里越发喜欢,骨都都咽了一口口水,娇声说道:“二位公子,天寒地冻的,来这相思林作甚?”二人对视一眼,暗道:原来这林叫相思林,怪不得林中满是相思柳。他们却不知道,这多半也是那妖精胡诌出来的。那方脸魁梧的少年见她会说人言,施了一礼,大着胆子答道:“我二人在此闲聊两句。你是谁家娘子,怎会孤身一人来到此处?”那妖精正惟恐没人接话,如今听那少年回答,不由得心花怒放,暗道:“有趣,有趣!今日就让老娘耍个快活!”
只见她忽然满脸堆下一片惨淡愁容,举袖遮面“嘤嘤”哭泣起来,直哭得梨花带雨,泪湿襟袖。方脸少年见她哭得凄切,心中可怜,急忙问道:“不知姑娘有何难处?何至于如此悲伤?”那妖精眼珠儿转了转,止住悲声,戚戚说道:“回公子的话,奴家姓何,南山人氏,家中本是当地的大户,有吃不完的酒肉米面,穿不完的绫罗绸缎,使不完的金银财宝。我父亲是何太公,母亲何姚氏,先生养了三个儿郎,只得我一个女儿。奴家从小到大被爹爹妈妈和三个哥哥视作掌上明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日子过得何其快活!”
那妖精用袖子羞答答抹了抹眼泪,续道:“到了奴家十六岁生日那天,也是这般的寒冬腊月,家里张灯结彩,大排筵席,爹爹妈妈和三个哥哥煞费苦心为我庆贺,整个宅院都喜气洋洋的。谁知道好景不长,正当晚膳祝酒之时,忽然狂风大作,来了一伙凶恶的妖怪,那些妖怪见人就咬,宅院内外一片惨叫哀嚎,爹爹妈妈和三个哥哥急忙把我藏进密道里,可是他们自己却来不及躲藏,那些妖怪就已经扑进门来……”那妖精说到这里,以袖掩面,又“嘤嘤”哭泣起来。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不禁心中恻然。女妖在衣袖后面偷偷观瞧,觑了个亲切,不由得暗暗欢喜,心道:“这两个刚离窠的雏儿算是落入老娘的縠中了!”她拿腔作势地哭了一通,续道:“奴家在里面又伤心又还害怕,却只能默默流泪,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奴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听见外面没有半点儿声音,安静的可怕。奴家大着胆子爬出来,看见……看见……”那妖精把两行珠泪挂在脸上,不忍再往下说。
二少年暗想,当日那宅院之中必是比修罗地狱还要惨酷百倍的景象,不禁连连摇头叹气。女妖看在眼里,趁势续道:“现在偌大一个宅院,只剩下奴家孤零零一个人,奴家终日悲伤思念,生不如死。今日已是爹爹妈妈和三个哥哥的五七,奴家也不想活了,特来上山寻找一两个妖怪,让它们吃了算了!两位公子,你们可知道那妖怪的洞窟在哪儿?奴家这就去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