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黄金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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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幕后作者 (1)

这一年来,我在事业上总算有了一点起色:一家很有实力的公司接纳了我——但不是作为一名歌手而是作为一名幕后作者签的约,也就是说:他们看上的是我的歌,而不是我的人,把我的歌买去给他们签下的歌手演唱,效果还不错,其中一首让一位80年代就已成名中间歇菜了好几年的老姐姐赢得了她歌唱生涯的“第二春”,也让我在圈子里博得了一点名气,至少现在不必再为“下一顿饭”的问题犯愁了,并从农民房里搬了出来。

这天上午,和往常一样,我去公司上班。一去就看见三个同事围着一张报纸在看什么,其中一位见我进来了,便大声问我:“党帆,你跟汉唐关系咋样?”

我答道:“不咋样!”

“不咋样?你们不是老乡吗?”

“是老乡,但不咋样,甚至可以说:没什么关系……怎么啦?”

“你过来瞅瞅吧:不知道他怎么得罪老C了,这老C显然是要拿他开刀了……”

他们塞到我手里的是一份新出《音乐先锋报》——这份报纸办得很有个性和锋芒,是圈里人和音乐青年们平时爱看的专业性报纸,公司订了一份,平时一到班,我也是先要泡上一杯茶看看这份报的,他们指给我看上面发在头版头条的一篇《老C访谈录》,很快我便看到了两个为我所熟悉的名字——

记者:你对年轻一代音乐人,如最近几年风头正劲的汉唐等人的创作是怎么看的?你熟悉他们的作品吗?

老C:我不太相信他们的音乐。我最早是搞演奏的,我知道演出经验的重要性,我在舞台上比坐在录音棚里的时间更多,在这点上,我得感谢命运,我先是演奏型的乐手,然后才是录音型的乐手。录音是一种制作,说难听了就是骗局。所以看这些人看不出真功夫,如果有真功夫就拉出来遛遛,那才是真音乐家。西方的布鲁斯音乐最早都是演奏型艺术,任何一盘磁带后面都有成千上万场的演出作基础,所以才会那么好听。在中国一上来就想录磁带,刚写了几首歌就找人录小样,这样再好我也不相信,因为我是从那儿出来的,我太清楚这里面的来龙去脉了。所以我对他们的评论就是:没有看过他们的演出!

记者:请谈谈歌词写作与诗歌写作的关系——它们的异同?

老C:写诗更自由,写词要受音乐的限制,韵脚啊节奏啊。

记者:你读中国当代的诗歌吗?对所谓“后现代诗歌”你持何见解?

老C:我非常不了解“后现代”——这方面我真的没有发言权。

记者:是这样,现在有几个写诗的,号称是“摇滚诗人”。

老C:谁呀?

记者:长安有个叫罗马的诗人。

老C:罗马这个人太坏了!他已经不是诗人了!

记者:据我所知:你6月份在长安演出时他到现场看了。

老C:不知道。

记者:你们认识吗?

老C:没见过,不认识。但我已经知道许多人开始写文章公开对他那种无道理无逻辑没有依据的批评表示……

记者:他骂了五十多人了,什么X、Y。

老C:我知道,他也骂了Z骂了W……为什么?他究竟什么目的?

记者:不知道。可能就是为了出名吧。

老C:我觉得罗马的评论没有社会责任感,完全是出于个人目的,是想让人们不注意别人只注意他。罗马的评论没有责任感,不对历史负责……一开始我看他的评论还觉得特有意思,觉得他有责任感,他批评我的我都能接受,我知道我需要批评,这让我能想到很多问题。后来我发觉此人并没有想对社会产生责任。许多人特别丑恶,哗众取宠。我发现他很多东西是捏造的,有很多特别虚伪的地方。汉唐的许多歌词是他写的,而你发现没有:他从来不批判汉唐——这等于是在替汉唐作弊。

记者:汉唐的歌词确实是他写的吗?

老C:对,我已经听说了。如果这样的话他可太坏了,他等于是在庇护他的一个哥们儿!

《访谈录》中的这段文字读得我心惊肉跳!仿佛是在说我!

我收起报纸,扑向办公桌上的电话,立刻给远在长安的罗马打了一个,并把报纸的这一面给他传真过去。

他收到读罢之后,又把电话打过来,由于周围有人,我们没有多聊,我只在电话中叮嘱他:“大哥,赶紧通知汉唐!”

罗马:遂成一篇名为《老C,谁是不负责任的人?》的反驳檄文

挂断党帆的电话,我就朝汉唐家打——拨号的瞬间,一个念头掠过我的大脑:我有多久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了?到底还是兄弟呀!紧急关头就跳出来了!

电话通了,但迟迟不见接——这小子肯定还在睡懒觉!跟没事儿人似的!

我就反复摁重拨键,直到电话里响起他慵懒的声音:“喂!”

我急不可待地说:“老三,是我!《音乐先锋报》你看见了吗?没有!是这样:今天的报纸上头版头条刊登了一篇《老C访谈录》,这老C破口大骂,骂到了你我,我给你念念……”

我一口气把这篇访谈录涉及我俩的那一段一字不落地念完了。

汉唐没有反应——估计是正在发蒙。

我有点激动地说:“我想马上写篇文章!把子虚乌有的我替你写歌词的事说清楚……”

还是没有反应。

我安慰他说:“老三,你别太难过!有些事既来之则安之,你想躲也躲不过去了,咱们争取来个变坏事为好事,借机造成这样一个舆论效果:让歌迷觉得他是在吃你的醋,看你风头正劲有些眼红——这是中国摇滚的‘歌王争霸’!”

听我这么一开导,电话里的汉唐终于说出话来了:“二哥,你写吧!拉兄弟一把!”

这个上午够我忙的:给汉唐的电话刚打完,马上又接到《音乐先锋报》一位记者的电话,问我看到今天的报纸没有,我说看到了,他毫不讳言:《老C访谈录》是他在哈尔滨老C演唱会之后做的,就是想给平静的歌坛点上一把火,借机炒作一下。现在他要采访三位当事人,问我有没有时间,我说我正准备写篇文章,他听了之后很高兴,请我快点写,写好之后马上传真给他。之后,我便放下手头的工作,躲在隔断里埋头写文章,越写越来劲,遂成一篇题为《老C,谁是不负责任的人?》的反驳檄文,我在文中如此写道——

首先,我不知道我在那篇文章中的哪些地方进行了“捏造”,老C说他发现有“很多”,我想请他最好能够举例一二:“捏造”之名,非同小可,担当不起!

其次,我相信读者和乐迷朋友一定和我本人一起被老C所发布的这条“新闻”惊呆:汉唐的许多歌词是罗马写的。这种天方夜谭让我感到自己还没长出那第三只手就已被别人诬为小偷,与此同时我感到特别对不住我兄弟般的朋友汉唐,更感到别扭的是我竟无法为我的歉疚感负责——当“莫须有”从天而降。是的,我和汉唐是哥们儿,但迄今为止,我从未给汉唐写过半句歌词;据我所知,汉唐也从未给别人的词作谱过曲。是朋友就要合作,有这么庸俗吗?我和汉唐都属于排他性极强的人,我们各自的活儿都极端个人化,连我都不敢想象我们如果合作会是何种情景。在诸多观念性的问题上,我和汉唐十分默契,但听他的音乐,我还是觉得离我很远,他的角度是汉唐的角度,他已经走入了他的极端。身为诗人(老C不承认也没用),我出过两本诗集,汉唐手上都有(我寄赠给他的),如果他看上其中哪首诗,想要为之谱曲的话,我自然会感到高兴,但从来没有。倒是同样出自长安的另一位更为年轻的歌手党帆为我的两首诗谱过曲。

至于老C说我“从来不批判汉唐”——这也不是事实。在今年的一篇文章中,我就对汉唐做人和做音乐两方面都提出过婉转的批评,老C是没有看到?还是有意忽略不计?就在同一篇文字中,我也提到了老C,我指出:“中国最具人文色彩的两大歌手:一个是老C,一个是汉唐。”——所以,我不希望他们二人之间的较量或由此生发的“攻击”(如果这是不可避免的),采用的是以“听说”做前置词后坠一段谣言或谎言的形式!

以上便是老C所说的我“在替汉唐作弊”的全部事实。事实如此,我庇护了我的兄弟吗?我是否真的已经坏到了老C所说的那个份上?

在文章的结尾处我写道——

我们的歌王内心已是多么苍老,贬低同行,恐惧新锐,大家气象与风范全无。真是邪火点燃邪火,还奢谈什么“责任”?!

写完之后已过中午,我饭都顾不上吃,将送来的盒饭推到一边,又拨通了汉唐家的电话,给他全文朗诵了一遍,问他这样写行不行;他听完之后说:“……行吧。”

我感觉他有点发蔫儿,似乎不想多说话——不过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对他来说,这毕竟不是一件好事情!

汉唐:这个电话有些神秘,里面的声音陌生而又熟悉

这天过得真不像是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