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二月一日,杨虎城和于学忠分别向十七路军和东北军的军官传达“三位一体”所通过的决议。十七路军由杨虎城亲自传达。军官们对决议虽然还不大想得通,但也只好忍气吞声、服从命令。东北军的青年军官们听到不等张学良将军回来就撤出西安的决定,就认为张学良将军再也回不来啦,思想感情上接受不了,有的一边听一边唉声叹气,有的痛哭流涕。会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跑到启新巷应德田、孙铭久的住处,大哭大闹。有的主张对****代表团实行第二次兵谏。有的反对道:“****代表团已经公开表示过:只要东北军和十七路军主张打,他们也可以牺牲自己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奉陪我们跟******干。他们很够朋友啦,责任不在他们。”
孙铭久急得脸红脖子粗地说道: “责任全在王以哲军长!副司令虽然留下手谕让于学忠军长主持东北军,可是他知道他不是东北军的裔系,有事不敢擅自作主,总是跟王军长商量。这一回在三位一体的会议上,不按渭南会议的决议发言,不坚持首先营救副司令回来再撤出西安,责任都在他。咱们找他去说说去!”
于是呼哨一声,孙铭久后面跟着一大群青年军官,来到南院门粉巷王以哲的公馆。
他们进入第二:节院中堂屋内,见王军长躺在沙发椅上闭目养神。孙铭久带头慷慨陈词,反复申述必须首先营救张学良副司令回东北军才能撤出西安的道理,要求王以哲向****代表团和杨虎城提议,重新开会讨论撤兵的问题。
王以哲对于孙铭久等这批青年军官在捉蒋以后的居功自傲和抓权抓势,早有强烈的反感,不愿意跟他们多说话;又觉得张学良送蒋前留下的手谕,竟然不叫自己主持东北军,心里有怨气;他又有自卑感,认为自己没有责任回答他们。因此闭着眼睛一言不发。急得孙铭久带头给他跪下,几十名校级军官也都跟着孙铭久跪下了,王以哲军长仍然无动于衷,始终闭目不语,以至几十名军官长跪着呜呜地号啕大哭起来。
******昨天在“三位一体”的会议上,见大家一致通过了坚持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方针,主动让出西安城的决议案以后,又不厌其详地反复强调团结工作的重要性,希望各方面对自己的部下做好思想转弯工作。特别是对于东北军的官兵,更应当加倍耐心地进行思想教工作。尤其要东北军中的共产党组织赶快开展这项工作。
******对地下党也部署了这项紧急任务,他又想到高复东,叫白山来问。白山说高复东在电话中说了要来,可是还没有到西安。他吩咐白山催高复东赶快回西安做应德田和孙铭久等人的工作。在这同时,地下党组织已经通过高复东的入党申请,也要白山顺便通知他回西安城办理手续。
白山决定亲自去前线找高复东。他回到住处告诉洪燕,正碰上于达来找。于达骂骂咧咧地说道:“他妈拉巴子的,我们放出去的监视哨,今天叫特务们发觉了,福星照相馆立刻上了门脸,说是清理账目,我看实际上是做消灭罪证的准备。”
白山一听,觉得事关紧要,忙对于达说:“赶快搜查,可别叫他们消灭了罪证!”
“这案子是你从头到尾侦察的,你熟悉,一道去搜查!”
白山告诉他,自己要到前线去找高复东。洪燕觉着搜捕特务重要,也就说:“我上前线慰问过,地理熟,我代你去找高复东,只要往汽车运输队上搭辆卡车就行啦!”
“运输队都在抢着往回运送物资。”
“那正好,往东开的一定都是空车。回来时跟高旅长一道,他当旅长的更容易搭汽车。”
白山还有些不放心让洪燕去。于达急不可待地嚷嚷道:“你再犹豫,福星照相馆的证据可都消灭掉,特务们都跑啦!”
白山这才仓促地向洪燕吩咐道: “你先到联合办事处,往前线叫个电话。电话叫不通,你再搭汽车去。”
“好!”
白山也就转身跟着于达去搜查福星照相馆了。他们在福星照相馆的暗室里,搜查出一批可疑的底片和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与应德田密谈记录》和一张王以哲签字的“特别费二十万元”的收据。白山赶忙给代表团送去了。
******看那个伪造的《密谈记录》上造谣说****代表团要“抗日同志会”打倒东北军里的老派将领,夺取军权,十分气愤,又看了那个所谓“收据”上王以哲的签字,显然也是伪造的,便给王以哲打电话约会见面,电话接通后,就立刻乘汽车去了。因为昨夜才在一起开过会,今天一见面,******就首先问起东北军官兵听了于学忠讲话以后有何反应。王以哲对这个问题好似漠不关心,只是简单地回答说:“没有啥。”
******见王以哲这般不喻下情,立刻把破案缴获的《******与应德田密谈记录》照片取出来请王以哲看,并且郑重声明说是伪造的。哪知王以哲早看过这个《密谈记录》的照相底片,而且认为应德田等的活动都是按照这个密谈进行的,因此对于******的声明,只是淡淡地一笑。
******见王以哲不相信那个《密谈记录》是伪造的,沉默一下,就开诚布公地把那个“收据”照片取出来,递给王以哲说:“各界救国会人民自卫队搜查南京的特务,还同时缴获了这样一个王军长签名的‘收据’,我们看着也是伪造的。”
王以哲一听有自己签字的什么收据,急忙接过来一看,立刻大怒,嚷道:“不是我的签字,完全是假造的!”
******同意地说:“特务把这种阴谋视为心理战,造谣诬蔑,无所不用其极,我们三方面都应当警惕这个问题!”
王以哲急急忙忙地问:“从啥案子里搜出来的这个假收据?”
“南京特务系统在西安的潜伏组。”
王以哲盛怒不止,说:“啊,他们假造收据,破坏我的名誉,混账透啦!现在他们扣押在啥地方,我也要派人去参加审讯!”
“各界救国会人民自卫队破的这个案,军警督察处已经派人接收了。”
王以哲立刻打电话找副官长。副官长出差了,他就把身边的手枪营长石国太招来,吩咐说:“有坏人模仿我的笔迹签署收据,败坏我的名誉,可恶透啦!石营长,你明天要亲自到军警督察处要求参加这个案子的审讯,弄清他们为啥冒充我的名义写这种收据?”
石营长见******在座,估计这个材料是******提供的,一边答应王以哲的吩咐,一边看看******表示感激。
王以哲忽然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中找出一卷底片递给******说:“周代表看看这是啥?”
******接过来对着电灯光一照。正是那个《密谈记录》的照相底片。他坦率地对王以哲说:“特务分子们已经利用这种手段在我们之间进行挑拨啦,我们更应该清醒!”
王以哲也打开窗户说亮话道:“周代表今天要是不拿那个收据来,我还认为那个《密谈记录》是真的,连你的声明也认为是一种权术!”
******谅解地,宽宏大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见王以哲从这件事上吸取了教训,非常高兴,接着建议说:“伪造王呈芑长签字的收据,特务们也可能已经拍照散发了出去,王军长最好发表个辟谣声明。”
王以哲摇摇头,连忙说:“那倒不好,要弄巧成拙,更引起人们怀疑,说这是‘此处无银三百两!’哈哈……”
******又解释说:“不是在报纸上公开声明,是给各机关团体发个内部通知。”
“有那必要?不必了吧!”
******见王以哲坚持己见,也不便再把自己的意见强加于他。但是******为了防祸于未萌,拿着伪造的《周、应密谈记录》原件,找杨虎城、于学忠等做了郑重其事的辟谣;回到金家巷,已经是下半夜,估计应德田、孙铭久都睡了,因此准备明天再找他们谈话。
孙铭久等跪在王以哲面前大哭的事传出去以后,东北军的青年军官们更加气愤和怀疑,当晚又不约而同聚集在应德田、孙铭久的启新巷住处(两人同住一院)。大伙正在对王以哲发牢骚,疯头疯脑的“抗日同志会”理论部长苗剑秋忽然匆匆地推门进来,又气愤又兴奋地说:“我说副司令在南京被扣以后,王军长咋地那么向南京讨好,放回陈诚等中央将领和那些飞机和飞行员,又跟南京的全权代表祝绍周嘀嘀咕咕的闹了半天,才知道他们暗里通气啦,接受委任和特别费啦!你们看看这是啥?”
说完,他举起一张照相的底片。
大伙围上苗剑秋看他手里举着的底片。底片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他把底片往灯光前一照,大伙瞪圆了眼睛看了半霎,才看出是王以哲签名的“收据”。
这些青年军官们本来就对王以哲憋着一肚子气,见到了这张底片,立刻就像火山一般爆发了。一个个嚷嚷说:“到底咋办吧,对于这种出卖东北军、出卖张副司令的内奸再不下手,还等啥?”
苗剑秋指着应德田的鼻子尖发疯地说: “你忠不忠于副司令,就看这一回啦!”
白面书生似的应德田,晕头涨脑,不知所措,转身一看孙铭久在场,气呼呼地拿着所谓王以哲签字的“收据”底片问:“你是‘抗日同志会’的军事部长,你说咋办?”
赳赳武夫的孙铭久光出粗气,也不知道咋办好。
苗剑秋又向孙铭久“将军”说:“你在‘抗日同志会’成立典礼上咋宣誓的,就看今天忠不忠于张副司令啦!”不等孙铭久表态,又嚷嚷说:“干掉他,叫他出卖咱们!”
应德田突然下了决心,对孙铭久说:“好,抓起他来,干掉他!”
孙铭久对于王以哲本来也有一肚子气,可是还不曾想到要除掉他。今天突然一听要自己下命令派人去刺杀他,发了愣。他在华清池捉蒋后威震一时,成了青年军官们的崇拜偶像。因此他一愣神,别人也都跟着愣神。
大伙默默地愣了很久,最后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各自回家睡觉去了。这时中楼值班室的挂钟,当当……一连打了十二下,正是午夜时分,******还没有回到张学良公馆。
二月二日一早,东北军的青年军官又陆陆续续地来到启新巷找应德田和孙铭久。
接二连三地来了三十多名团、营级军官。卫队营的连长们也都来到了。大伙挤在应德田和孙铭久的屋子里,吵吵嚷嚷地发牢骚、说气话,要求他俩下决心杀掉王以哲和何柱国。有人还提议连于学忠一块杀。可是有人反对,主张用杀掉王以哲、何柱国来推动于学忠执行渭南会议的决议。于学忠如果不听话再杀也不晚。多数人赞成这个办法。
应德田昨夜根本没有睡觉,因为昨夜孙铭久对于刺杀王以哲的事不表态,使他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这时他一见今天来的同僚们更强烈要求惩罚王以哲,便带着他们拥进孙铭久的屋子里,问孙铭久说:“大伙这般气愤,咱们咋办吧?”
孙铭久已经被同僚们嚷嚷得六神无主了,又被应德田这么一问,明确回答说:“大伙说咋办,咱就咋办!”
应德田马上问大伙:“咱们杀掉王以哲、何柱国,拥护于学忠执行渭南会议的决议,坚决要求副司令回来,大伙都同意吗?”
青年同僚们一齐高呼道:“同意!”
“有不同意的吗?”
“没有!”
一个团长提议调自己的团来执行这个任务,卫队营的于文俊连长拍拍胸脯,说:“进华清池捉******,才用了多少人?不要调你们团来,王以哲也由我们卫队二营包了!”
卫队营的连长们一齐呼啸说:“再多些,我们也包啦!”
于文俊连长又争着说道:“华清池捉蒋,我们连没有摸着打前锋,这一回可得由我们连打前锋啦!”
孙铭久于是向于文俊连长下命令说:“好!于连长,你带你那一连人把王以哲干掉!”
于文俊答应一声,匆匆回到东城门楼,把任务和行动计划告诉了三个排长,接着召集起全连人检查枪支,压满子弹,扳开机头,像巡逻一般唱着歌,喊着一、二、三、四,步伐整齐地走到南院门粉巷王以哲公馆门前。于文俊见大门开着,没有岗哨,立刻发出了暗号。一排长领着全排人按计划冲进大门,控制传达室和前院;二排冲到后院,封锁后院和后门;于文俊连长就亲自带着第三排冲进了二门里的中堂屋。
王以哲在中堂屋寝室里卧床未起,听见院里传来急剧的脚步声,心神不安地坐起来看。于文俊手疾眼快,已经带着人冲进来并且开了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