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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以爱作赌

第一百零六章 以爱作赌

沐沧海拉了沐无双坐下来,含笑看着他。这少年的面容越长越象妻子魏紫凝,混合了女子的清丽与男子的英气,看着叫人赏心悦目。相比起来,倒是无俦跟自己一样,五官多了几分冷硬,完全不似小时候那般粉妆玉琢般可爱。

心里渐渐涌起一丝酸涩的滋味,隐隐觉得愧疚。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子,自从妻子过世后,他只是将沐无双当成植物般,让他默默地生长在离国皇宫里,却从没有关心过他,给过他父爱。如今自己却要将复国甚至雄霸天下的壮志寄托在他身上,对这孩子实在是不公平。

可是愧疚归愧疚,自己却没有一日放弃过野心。无双,委屈你了,就当是你报答我十四年的养育之恩吧。

“父王,萧翔起兵谋反,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父王为何没有动手?”沐无双迫不及待地想与父亲畅谈国事,解开自己的心头之谜。

提起这件事,沐沧海心中就无比懊恼,只是完全没有放在脸上,反而一脸和蔼可亲的样子:“你在穆国为质,一旦我们起兵,穆英帝绝对不会放过你。为父怎忍为了复国而牺牲你的性命?我们必须要想一个妥善的办法才行。”

沐无双怔住,父亲是为了自己么?可是当初那粒劫灰……父亲不是曾用自己的性命要挟么?“这枚毒药要么给萧然服下,要么——大公子自己服下!”崔太傅的声音还历历在耳,可为何此刻却从父亲眼里看到了对自己浓浓的怜惜?

沐沧海似乎明白他的想法,脸色暗了暗,放低了声音:“无双,你是在怪为父逼你给萧然下毒么?对不起,无双,我在离国度日如年,对我来说,这三年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我实在沉不住气了,才会出此下策。可我没打算将你陷入险境,你也知道,那毒药根本让人感觉不到中毒的症状,我相信就算萧然毒发身亡,人们也不会马上怀疑到你头上,而且我已安排好让君炎救你离开穆国。这样一来,我们既除掉了萧然,又保住了你的性命,岂非一举两得?只是为父知道你心地善良,怕你对萧然心存不忍,才故意命崔鹤轩那么说,你不要怪我。”

沐无双听得心神激荡,父亲,那样骄傲、那样威严、那样冷酷的父亲,竟然向自己道歉?眼睛有些酸涩,薄薄的水气涌进眼眶里。父王,你可知无论你对我做什么,都是我应该接受的。我是你儿子啊,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就算你真的给我一颗毒药,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的。

半跪到沐沧海膝下,贴着父亲的腿,陶醉于这片刻的温馨,沐无双喃喃道:“孩儿明白父王的心情,从来就没有怨过父王。孩儿只是恨自己无能,白白错过了三年时光,丝毫没有建树。”感受到父亲粗糙的大掌摸着自己头顶,沐无双觉得好幸福,微微扬起脸来,“今日父王到此,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孩儿去做么?”

“为父接到君炎的信,说你不顾自己的安危,非要我在离国趁机起兵。为父感动于你的孝心,又担心你这孩子太冲动,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来,所以匆匆赶来与你见面。”

“父王这样私自进京,万一被萧潼的人知道,怕是对父王不利。”

沐沧海傲然地一笑:“萧潼派了四名影卫到离国,一直在暗中窥探为父的行踪。可为父将自己隐藏得很好,三年来我们在绝境迷谷练兵,这四名影卫根本没有发现。不过去年十月,我们已找到这四人的藏身之处,一举瓦解了他们。如今他们被囚禁在我王府里,而我冒充他们的笔迹,依然与萧然保持联络。”

沐无双心念电闪,这些事为什么上次崔太傅来时没有跟自己说起?难道父王连他都瞒着?心中想着,忍不住问出来:“父王这些事从不曾跟太傅提过么?”

沐沧海摇头:“关于这些密探的事,只有侍卫统领司徒瑾知道。崔鹤轩、司徒瑾与慕琪英各司其职,他们没有谁知道我所有的事。”

沐无双点头,他知道父亲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十分懂得驾驭群臣。

“不过……”沐沧海好象想起什么,神情有些凝重,“前不久我们在绝境迷谷抓到一个可疑人,为父怀疑他也是穆国的密探,不过可能不是受命于萧潼,而是萧然。”

沐无双大惊失色:“那父王审问出什么没有?”

“没有。”沐沧海显得有些慌乱,“此人是个硬骨头,无论我们用什么手段,就是问不出他的口供。当时我们抓到他时,他身上带着一些软烟萝,想必是正在绝境迷谷中寻找软烟萝。”

“软烟萝?”沐无双更是吃惊,“据孩儿所知,软烟萝是焚心草的解药……”

“是啊。”沐沧海眉头紧皱,“为父问过轩辕暮,他的劫灰中便含有焚心草的成分!”

沐无双腾地站起来:“这么说,萧然已经知道自己中的毒中有焚心草,这人即使不是他在离国的密探,也是他派去离国寻找解药的!”

“不错。”沐沧海看着沐无双,担忧之色溢于言表,“为父也是如此猜测。若是萧然知道了焚心草的来龙去脉,他便会怀疑你,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沐无双心头又是一暖,父王还是关心着自己啊。

微微一笑,神情坦然:“孩儿不怕。孩儿愿意来穆国为质,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再说,萧然无凭无据,他就算怀疑也奈何不了我。”

沐沧海深深地看着他,缓缓道:“无双,你记住,父王要你首先保住自己。你可以不择一切手段,但千万别轻抛生命。”

沐无双听得心潮澎湃,眼里再次泛起雾气,声音不觉有些颤抖:“父王教诲,孩儿铭记在心。可孩儿受父王养育之恩,未有一日还报。为了离国,为了父王与无俦,孩儿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请父王莫要顾念孩儿。”

“无双!”沐沧海震动地看着他,这孩子,聪明绝顶,城府也深,可是对自己却是全身心交出,毫无保留,而自己却将他当成了一颗棋子……“父王放心。”沐无双展颜一笑,有些许骄傲,“孩儿自有办法保护自己。”

沐沧海微笑,带着欣赏之意:“为父相信你的智慧。”语声一转,又放低声音道,“为父听说——萧然的女儿与你关系很好?”

沐无双的身躯不易察觉地一震,一丝惶惑迅速从眼底掠过,低头道:“孩儿只是利用她。”

“哦?是么?”沐沧海似是无意地追问一句。

沐无双的头埋得更低:“孩儿不敢欺瞒父王。”

“如此甚好。”沐沧海似是松了一口气,“无双,萧然是你的仇人,你千万不可对他女儿轻抛一颗心,否则,将来结局无法收场。”

沐无双的脸色瞬间苍白,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片片碎裂,但他低着头,沐沧海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请父王放心,孩儿很清醒。”沐无双有心虚的感觉,可是声音里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很好。”沐沧海拉住沐无双的手,郑重地、一字字地道,“为父知道你是个理智的孩子,无双,如果必要,你可以娶她。”

“父王?”沐无双猛然抬头,惊愕地看着沐沧海。

沐沧海眼里露出一缕幽深的笑意:“要取信于萧潼,你只有采取这种方法。”

“可是,孩儿已掌握了萧然的把柄,至少可以将他赶出朝廷。”

“哦?说来听听。”

听风馆,萧然倚在榻上。萧寒烟蹲在他面前,正为他细细清理膝上跪出的伤痕,将嵌在膝盖上的碎瓷片一片片取出,再敷上伤药,包扎起来。然后为萧然脸上擦上冰玉露,手指触到萧然青紫肿胀的脸,指尖不可遏制地颤抖。

萧然微微闭着眼睛,解不开的眉梢染满悲伤。萧潼愤怒而痛苦的脸在他眼前晃动,他心中充满歉疚与自责,五脏六腑阵阵收缩、抽搐,疼得无法呼吸。自从五年前开始灭四国以来,他做了多少欺瞒大哥的事,而大哥一次次原谅自己,即使偶尔责罚,最后也总是软下心肠。

大哥,我对不起你,为了自己的心,为了自己的执念,我总是做下不忠不孝之事,我罪无可恕。可是我真的不忍啊……“爹,你别难过。伯父只是一时之气,过后自然会想通的。”她体贴地安慰着父亲,可萧然却沉默不语,只是牵动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师父,你怎么了?”随着惊骇的语声,沐无双奔到萧然身边,半跪下来,握住萧然的手,“为什么进宫一次,你变成这样?是皇上责罚你了?为什么?”

萧然睁开眼睛,蔼然微笑:“我没事,无双,不必担心。我只是进宫为你二师伯与叶星月求情。百官上奏,请求皇上判你二伯父与叶星月剐刑,还要将你二伯父满门抄斩。我求皇上开恩,只将你二伯父一人斩首,免他剐刑,饶过他家人,并恕叶星月无罪。谁知,皇上大发雷霆,不仅责罚我,还与我断绝兄弟关系。可是他到底恩准了我的请求,饶过了叶星月。”

沐无双听得心头狂震,无数念头如层云乱涌,纷至沓来。萧然竟然为了救一位敌人而甘愿受罚,并且不惜与自己最敬爱的兄长断绝关系,他果真是如此宅心仁厚?还是他已对叶星月产生了感情?

想不到自己的计划还未开始实施,萧潼与萧然兄弟便已经分裂了。这对自己是利还是不利?

“无双,你去哪里了?”萧然关心地问道。

“徒儿……徒儿上街给烟儿买了点东西。”

“哦?是什么?”

沐无双的脸腾地红了:“徒儿给师妹买了一盒香粉,还买了一对玉镯。”

萧寒烟手中的冰玉露几乎脱手掉下去,呆呆地看着沐无双,雪白的脸上慢慢泛起红晕:“师兄,你……”

“烟儿,我不是……我只是……”沐无双手足无措,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萧然从萧寒烟手中接过冰玉露,微笑:“爹自己涂,你们俩去园里转转,顺便通知林安今晚摆宴听风馆,我们三人与穆野一起聚聚。”

两人相视一眼,齐声称是。

黄昏前,侍卫统领宇文方来到王府:“王爷,皇上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