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曾言:有福之人六月生,无福之人六月死。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六月天气炎热,尸体易腐,可能还等不及正式发丧,尸体便已有了一股浓浓的尸臭味,民间唤之“臭六月”,于是这个时间死的人也是很不讨喜的。
府尹大人随着师爷、仵作,引着阿楠走进去,夏日里尸气难闻,进屋前几人已齐齐用喷了药水的药巾遮了脸,避免熏坏了。
仵作看了身后三位大人,确定各位都已准备就绪,这才掀开了裹着青儿尸体的帘席。
下一秒,师爷已率先抑不住恶心转过头去,又因着府尹阿楠在场,竟生生将那一堆已达喉间的秽物咽了下去,额头冒着冷汗,终究,还是转过身来。
府尹还好,毕竟年轻时曾办过不少公案,也去过不少现场,这样的尸体在他看来其实并不算什么,阿楠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从沙场下来的人什么样的惨烈没见过,更何况,只是一具普通的女尸?
青儿的尸体在水里泡了整整一夜,捞起时整个身体发胀得将衣服撑得鼓囊囊的,只是三天过去,尸体发胀的痕迹渐渐褪去,因死人的皮肤是没有弹性,脱水后的表皮已然皱在一起勾勒出一道道皴痕,看得有些怵目惊心,只剩那腹腔依然高耸着,里面满满的都是尸气!
时值盛夏,尸体腐烂的速度已愈见快了,那皴裂的皮肤已经出现了难掩的尸斑,黑黑紫紫,很是骇人。她的面目相对还好些,只是脸颊那两团肉已经耷拉下来与而变得肉挤压一处有那么几个褶皱,嘴唇乌紫,因而即使颊上有些细小的雀斑,在这比照下整张脸依然惨白得惊魂。
仵作带着特制的手套,丝毫没有反应的摆弄这尸体,木然的向阿楠陈述着尸体所有的情况。
他对应着仵作的说法,脑中过滤着那卷宗上的验尸笔记,确实一致,直到仵作一一点完站定等他吩咐,这才了然点点头。
背着手走到尸体头前,他对着仵作问道:“请问,青儿的鼻腔、喉间是否除了食物没有任何其它残留?”
仵作点头。
“据说这并不是瑾泉发生的第一起溺水事故,对吗?”这一次,阿楠问的是府尹大人。
府尹大人点点头。
只见阿楠似胸有成竹轻轻笑了笑,示意仵作可以将帘席盖住,人已经朝屋外走去。
停尸房外庭前站住,阿楠双手背着,看着庭前绿意葱葱的槐树,院里落了一地的黄樱,声色清冷问:“齐先生可还记得之前瑾泉溺水事故的验尸情况。”
“自然是记得的。”仵作回答。
“那,与今日所验有什么区别?”阿楠继续问。
“大抵无异。”
“大抵?”声音带着一丝冷厉,若有人看见,会分明发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与骤然紧绷而又放松的咬肌,“身为仵作,竟发现不了死者之间分明的区别,要你何用?”
齐先生向来是个寡情淡薄的人,验的尸体多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死气,虽替官府办事,却只管验尸不管断案,如今少将军这一朝质问,杀的他有些怔楞,随即低下头来,从容回答:“老夫向来只问尸验死,断案的本领学不来也不想学,因而需要大人这等才学来查明真相。”
又是一声冷哼,阿楠偏过头睨了仵作一眼:“倒是撇得干净,却也论不了你的过错。”
然后,他的目光直直扫向了府尹,这一厉眼,看的府尹大人心中大骇,莫非,莫非,成了他的错?
唇角一勾,阿楠双眼弯成一道勾,明明是六月的盛夏竟叫府尹生生吓出了汗,然后,就听见这少将军问:“死者口鼻干净,又怎么可能是溺于瑾泉?!”
“你这个京兆府尹,倒是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