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华千年文萃:词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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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水调歌头

范成大

细数十年事,十处过中秋。今年新梦,忽到黄鹤旧山头。老子个中不浅,此会天教重见,今古一南楼,星汉淡无色,玉镜独空浮。

敛秦烟,收楚雾,熨江流。关河离合,南北依旧照清愁。想见姮娥冷眼,应笑归来霜鬓,空敝黑貂裘。酾酒问蟾兔,肯去伴沧洲?

[赏析]

据作者《吴船录》,此间作于淳熙四年(1177)中秋。这年五月作者因病离四川制置使任,乘舟东归。八月十四日至鄂州(今湖北武昌),十五日晚赴知州刘邦翰设于黄鹤山上南楼的赏月宴会。

词云:“细数十年事,十处过中秋。”其实他是“十二年间十处见中秋”,在《吴船录》中他确是“细数”十处过中秋的地点。想到以往十处中秋情景,就为今夕提供了一个参照。“黄鹤旧山头”指黄鹤山,传说仙人王子安曾乘黄鹤过此,因以为名。中间嵌以一个“旧”字,似有这样意味,昔人已乘黄鹤去,今日我来仙地游,是则我也是仙矣,我之“新梦”、“忽到”,不也象乘黄鹤飘然而来吗?“老子个中不浅,此会天教重见,今古一南楼。”此地不仅是仙地,还留有历史胜迹。东晋庾亮镇守武昌时,曾在秋夜登上此处的南楼,与僚属吟咏谈笑。高兴地说:“老子于此处兴复不浅。”(《世说新语·容止》)成大这里以庾亮自况,今日又是重演九百年前的南楼会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后人登临前人的旧地,于历史沧桑感外还会由仰经慕而生自豪感,所以他也说:“老子于此兴复不浅也!”“星汉淡无色,玉镜独空浮。”这两句是对月色的描写,不仅写出了“月色甚奇”,同时也写出了自己的神情。“玉镜独空浮”,他的神思全贯注到这轮明月上了。“独”,既表示月在天际的存在,也表示了月在他心中的存在,写到这里,可以回答;“今夕如何”,真是平生少遇啊!

下片仍写月色。“敛秦烟,收楚雾,熨江流。”视野更开阔了。江北江南,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月下的江流就像一匹熨平的白练,这景象又是多么壮观。“熨”字下得神奇,又十分生动,使人想见那种平滑之状,正当他神思飙举、优游汗漫时,忽然清醒过来,面对现实:“关河离合,南北依旧照清悉。”“离合”,这里用作偏义复词,指分裂。眼下情况仍然是:南北山河分裂,月光仿佛笼罩着无边的“清愁”。下面又联想到自己的身世:“想见姮娥冷眼,应笑归来霜鬓,空敝黑貂裘。”“空敝黑貂裘”,用苏秦事。苏秦游说秦王,“书十上而不行,黑貂之裘敝,终无成而归”(见《战国策·秦策》)。作者此时五十二岁,想起十多年间迁徙不定,“不胜漂泊之叹”(《吴船录》)。“酾酒问蟾兔,肯去伴沧洲?”,举酒邀月,结伴沧洲,写出了他的向往,写出了他的天真,前面时事、身世引起的忧虑不安消泯了,他又可以快乐地赏月了。

这首词的意境是豪放、阔大的,风格飘逸潇洒,语言流畅自如,可以看出它受到苏轼那首中秋同调词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