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东藩《清史演义》第二回说:努尔哈赤建堂子时掘出一块石碑,上书六个大字:“灭建州者叶赫!”清朝第一位皇后是叶赫那拉氏,最后一位皇后也是叶赫那拉氏,这确实是个历史的巧合。
明代的海西女真,以其初地海西,居处海西即松花江地域而得名。海西女真枝派纷繁,居住分散。后不断地南移、兼并。至嘉靖年间,海西女真逐渐整合为四大部,而总称之为扈伦四部,即哈达、辉发、乌拉、叶赫。扈伦四部的地域范围,东临东海女真、朝鲜,东南接建州女真,南界明开原、铁岭边墙,西为漠南蒙古科尔沁部、郭尔罗斯部,北至混同江一带。其俗种耕稼、善驰猎,有室庐,作山寨。这与乐住种、善缉纺,长骑射、喜治生的建州女真之俗,无大差异。自明成化以降,建州与海西的势力,几经曲折,此消彼长。但是,努尔哈赤在进兵海西之前,面临着颇为有利的形势。
第一,明对海西残酷袭杀,削弱两关军政实力,突出了建州女真的军事地位。在扈伦四部中,以叶赫、哈达势力为强。它们是明朝用以牵制、抗衡建州的主要力量。但是,明军在五年之间,却给叶赫、哈达以三次沉重打击。
万历十一年(1583)十二月,明设“市圈计”,诱叶赫贝勒清佳努和扬佳努至开原中固城而袭杀之。是计,辽东巡抚李松、总兵李成梁,令“三军皆解甲易服”(瞿九思:《万历武功录·逞加奴仰加奴列传》第11卷),伏以待叶赫贝勒清佳努和扬佳努。清佳努和扬佳努先率二千余骑,擐(huàn,穿、贯)甲诣镇北关。明辽官及通事责其既来听抚,为何骑甲数千如林。清佳努和扬佳努请以三百余人随从,获允。清佳努和扬佳努入圈后,信炮鸣、伏兵起,全被斩杀。李成梁闻炮声,拥精兵斩俘其一千二百五十一级,夺马一千零七十三匹。叶赫首领清佳努和扬佳努被杀害并死一千五百余部众,部族蒙受空前灾难。
万历十五年(1587)十月,辽东巡抚顾养谦以降丁为向导,引兵出塞,攻哈达部孟格布禄。明军“拔其二栅,斩首五百余级”(《明史纪事本末补遗》第1卷)。明廷又革除孟格布禄原袭其先父王台龙虎将军之勋崇,使其势单力孤。
万历十六年(1588)三月,李成梁率兵攻打叶赫布斋和纳林布禄。叶赫贝勒清佳努和扬佳努被明军计杀后,清佳努子布斋、扬佳努子纳林布禄,分别袭为叶赫二贝勒,日渐强盛。李成梁以哈达势弱,谋伐叶赫以杀其势。于是,辽东总兵李成梁率师直捣叶赫山城。山城数重,累攻不下。明军发巨炮,破外郭,进拔二城,共“斩首五百五十四颗,得获马器以七八百计”。叶赫罹受重难,“城中老少皆号泣”。
叶赫、哈达连遭明军三次重创,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第二,明朝辽东主力入朝,进行援朝抗倭战争,松弛了它对建州的军事遏制。
万历二十年(1592)至二十一年(1593),朝鲜李朝发生抗倭战争。日本关白丰臣秀吉削平割据诸侯,统一日本之后,积极向外扩张,于万历二十年(1592),发动侵略朝鲜的战争,丰臣秀吉进攻朝鲜之目的,是要奴役朝鲜,并以朝鲜为跳板,进一步侵略中国。丰臣秀吉派十五万日军,从釜山登陆,“倭奴猖獗,大肆侵凌,攻陷王城,掠占平壤”(《李朝宣祖实录》第30卷)。朝鲜生民蒙受涂炭,八道几乎全部沦陷。朝鲜国王李昖出奔义州,遣使向明朝告急求援。明廷鉴于同朝鲜为“唇齿之国,有急当相救”(《李朝宣祖实录》第27卷)。派李应昌为经略,李如松为征东提督,率兵马四万余大举入朝。翌年正月,李如松援朝之师与朝鲜军民配合作战,复平壤、克开城、攻王京,旋又败绩于碧蹄馆。
努尔哈赤也禀报明兵部尚书石星,请求领兵前往驰援。据朝鲜史籍记载:
今朝鲜既被倭奴侵夺,日后必犯建州。奴儿哈赤部下原有马兵三四万,步兵四五万,皆精勇惯战。如今朝贡回还,对我都督说知,他是忠勇好汉,必然威怒,情愿拣选精兵,待严冬冰合,即便渡江,征杀倭奴,报效皇朝。(《李朝宣祖实录》第30卷)
但是,努尔哈赤援朝杀倭之请,受到明廷和朝鲜两方拒绝。后来努尔哈赤说:“壬辰(一五九二)年间,朝鲜被侵于倭奴,吾欲领兵驰救,禀报于石尚书,不见回答,故不得相援。”(《李朝宣祖实录》第72卷)明廷不允建州援朝抗倭的请求,而“诏如松提督蓟、辽、保定、山东诸军”渡江赴朝。在前后六年援朝抗倭战争期间,明朝“以东征调发,行伍空虚”(《明神宗实录》第348卷);兵入朝鲜,“辽阳精锐,尽死于此”(《东林事略》)。这就为努尔哈赤出兵海西提供了机会。
总之,在十六世纪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初,辽东明军、扈伦四部和建州女真三种力量发生着急剧的变化。明朝不仅辽东主力赴朝、精锐受创,而且自李成梁解任后,“十年之间,更易八帅,边备益弛”(《明史·李成梁传》第238卷);扈伦四部内讧自耗,屡遭重创,趋向衰落,建州女真却诸部归一,生机盎然,崛起辽东。努尔哈赤以费阿拉为基地,利用建州统一后的强大实力,抓住明辽东军力虚弱,哈达、叶赫讧难未复的时机,以古勒山之战为信号,顺利地进行了统一海西女真即扈伦四部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