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张强文集·艺术批评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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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活色生香的“狗主义”

(一)

当这个题目从我的手指下键盘中流淌出来,并在显示屏上成为汉字的时候,抑制不住地反射在我的双颊的已经不是什么意义的光芒了,而是充溢着会心的笑意,还有与对那个活色生香“狗世界”的温情想象。我的眼前也开始闪烁着一个黄灰色的形象:黄引和李一凡所构筑的那个暖巢中的主角——一只被黄引称之为是具有3岁儿童智力的小狗。她可以有着与人一样的卫生习惯,排泄体内多余物时会发出撒娇的哼唧声;她还会剥离坚果的外壳,吮食内在的果肉,然后深情地看着喂食者,其中没有任何的无辜与乞怜,有的是志在必得的悠然。

(二)

艺术家黄引的绘画天赋,其实早在学生时代已经暴露无疑。她的《似水流年》早在97年就获得“走向新世纪——中国青年油画展”大奖,而《春去春来》则在99年获得“第九届全国美展”的铜奖。这几件作品对于一位批评家来讲,基本上已毫无价值可言的。不管是讴歌还是批判,是温情还是残酷,这些对于今天的黄引都已经没有太大的意思了。在我看来,这些履历对于黄引而言,更多地可能是具有心理意义的价值之所在——也正是在这个被“体制艺术”的认可,才有可能彻底地远离乃至于从心理上彻底地诀别于斯。

(三)

有了“自由”,才谈得上“自在”,虽然有时候“自由”不一定会“自在”,但“自在”却必须建立在“自由”之上。

对于艺术家黄引的“生态考察报告”中,所揭示的是一种从生活到心理的自由状态:没有体制的约束,一位真正的“职业化”的艺术状态。当然,如果将这种“职业化”想象为勤勉的刻苦,则是大谬不然的。黄引与李一凡是在一个松弛的状态中悠然地生活与工作着。养着狗、画着狗、看着狗、嬉戏狗、爱护狗——我将其称之为“狗主义者”。

(四)

当后现代的文化思潮席卷当代画坛,平面化的解构和非历史感的当下性,诸如此类,又构成了新的语言暴力;多媒体影像对于一个新的学科的构建,无疑是重要的基础。但是,却不是所有的艺术家都可以迅速地从精神、心理和操作能力适用于斯。同时,在这种新的“专制”之下,一些艺术家被迫在有意或无意中,放弃了自己的权利。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在某种意义上,“徒手绘”可能仍然会具有先锋性。这当然取决于画家手与脑的高度协调,同时,与大脑中所发射的观念的智慧光芒,有着更为直接的关系。

艺术家黄引的绘画中,所提示的“徒手绘”,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画家、画笔、颜料、画布”的原始关系了,而是在徒手的意义中,升腾出一种必然之所在:画布的粗砺狞烈、笔踪色迹的铺设、调和剂的油性滚淌……而这一切又是那样自然地反转在画面上,成为游离与契合狗形象的视觉语言。

(五)

“狗”为什么不可以是绅士,是淑女,是严父,是慈母……为什么不可风情万种?不可以放浪江湖?不可以静若处子?不可以动若脱兔?当代人类学的研究表明,动物具有社会性,具有工具使用能力,甚至连人类独享的文化权利,某些动物也同样具备。在这个意义上,对于动物进行“主义性”的关照,无疑是一位艺术家的独特视角的前提所在。

当然,我之所以提示一个“狗主义”的命题,其实就是让观照者要摆脱作为“动物题材”画家的窠臼。因为作为一位“画狗的画家”——“画狗的油画家”,在当下艺术史情景中,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的文化意义和学术价值。

(六)

黄引“狗主义”的意义在于,她不是一位姿态上的动物保护主义者,也不是简单地为狗“传神写照”,同时,又不是一位“童话意义”上的阿姨画家。

黄引曾经站在现代人类学的立场上,向我讲述她有关“狗的文化立场”的设立。而在我看来,“狗主义”实际上是一种新颖的“生态文化人类学”,因为,人类只有站在更为广阔的生命化立场上,才有可能观照出自己的局限之所在;也唯其如此,才有可能建立起健康的人类文化体系。

逾越了人类中心主义和“万物悉备,莫贵于人”的轻贱视野,人类与动物之间,才有可能建立起超越姿态的对话机制,它是在对于所有生命,深入到社会与文化层面上的观照点之所在。

(七)

当然,作为一位富于激情与充满深情的艺术家,黄引的“狗主义”也就永远不会流于简单的概念比拼,这是一个真实的活色生香的世界,而不是所谓的“声色犬马”。二者之间的区别在于,前者演绎的是对于健康生命的赏识与欣然,而后者却有可能是对生命声色无度挥霍。从生态的角度来讲,后者由于具有破坏性,而被画家所摈弃。

在我看来,“活色生香”可能还会因此而具备这样含义:对于生命的赞美,与“狗的立场”有关。这就是黄引塑造这个世界的全部奥妙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