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霉男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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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自两位突如其来的访客来访后,斜坡上的房子又过了风平浪静的两个月。

何小叔寄来一张异国明信片,表明他又闲不住地去挥洒比旁人多上两倍的正义感了。阿扎克则是一夜露面之后就神秘失踪,完全不打声招呼。男人的友情,不,是吸血鬼的友情在楼岚眼里纯粹是不可捉摸的东西。

不过,与她住在一起的男人似乎有些寂寞呢,表现之一便是每次听到像是拍打翅膀的声音,他都会下意识抬头环顾。

“哈啾!”这两天天气乍变,楼岚一大早就哈啾连连,直打得眼泪汪汪,鼻子通红。她的体质每逢气候变化必感冒,前天向傅允修抱怨时他竟然说——“这证明你还是个人类,可喜可贺。”

娘的,百病不侵了不起吗,死吸血鬼!

除此之外,两人的相处越来越融洽,真是令她又吃惊又害怕。吃惊是不用说了,至于害怕什么……纯属个人秘密。

楼岚穿戴完毕,碰上正要上班的傅允修,他扬起一边眉,“你是刚睡醒呢,还是压根没睡?”

“看我的黑眼圈像是睡过觉的样子吗?”她没好气说,侧头咳了几声。

“餐桌上有感冒药。”

“唔……嗯?”楼岚诧异回头,“你给我买的?”上次他明明还说吸血鬼的家里不会有感冒药那种蠢东西。

傅允修睨她一眼,突然伸手捏起她下巴。楼岚动都不敢动,任他左瞧瞧右瞧瞧,可双颊不受控制地开始泛红。

呃,她有说过他们相处融洽吧?这“融洽”意即他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多了些,客气话说少了些(相对地毒言毒语也在增加,咳,她还是不大习惯这男人表示亲昵的方式),另外,更加无所顾忌地把她当猫狗一样动手动脚,虽然这家伙一开始就缺乏男女有别的概念。

“你恢复得不错,再过一个月就能完全痊愈了。”

楼岚的表情不易察觉地一僵,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光靠眼睛?太神了吧?

傅允修只答了一句:“满月刚过。”

如今他想在不让她受伤的前提下压制她是越来越费劲了,这说明她内部的伤已恢复了大半,同时也意味她离真正的变身又近了些。

可这种答案在楼岚听来简直不知所云,说真的,如果对方不是领有医师执照的吸血鬼的话,她铁定当他是江湖骗子。

她涨红着脸甩开傅允修的手,假装若无其事地盛开水泡面,不料又惹来他插嘴——

“你感冒还吃这东西?”

大哥,你今天很嗦耶!

楼岚一摔筷子,腾地转身,“喂!”

傅允修扬扬眉。

“我早就想问你了,小叔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做什么突然对她那么好,这种像是……同情的关心她才不要呢!

“有啊,”傅允修点点头,“他说你喜欢我。”

“……”楼岚瞠目结舌。

“你喜欢我吗?”

“哈、哈……别开这么恐怖的玩笑了!”该、该死,舌头似乎打结了。

“我也觉得不大好笑。”傅允修耸肩,带着“我就说嘛”的轻松表情出门上班去了,徒留楼岚面如猪肝地呆在原地。

妈的……她要杀了乱说话的小叔~~

心情灰暗地望望窗外同样灰暗的天空。感冒,被某只吸血鬼打击,现在还要顶着通宵熬出的黑眼圈出门买昨晚摔坏的鼠标,她的人生怎会如此灰暗?

电脑城离住处不远,楼岚随便挑了个光鼠就走,出来时满大街的车尘差点没把她呛晕。咳咳!平心而论这儿的空气质量也没糟到哪去,只是一感冒呼吸道就变得格外脆弱。

她拉起衣领掩住口鼻低头就走,却差点撞到别人身上,“对……”脱口的道歉在抬头刹那硬生生断了。

这、这身黑西服,这副墨镜,怎么恁是眼熟?楼岚的脑中浮出某个午后围堵傅允修的黑衣人。

应该不会吧,她与他们又没有过节……

身体下意识地侧闪几步,远远绕开那看起来像是黑帮片人物的男人。

那人没有反应。

看来是她太过疑神疑鬼了,楼岚松了一口气,仍是不放心地回头望望,这一看却吓了一跳,那人竟转身跟了过来!

左、右、侧后方……匆匆一睨下人群中竟还混了好几个黑衣墨镜的身影。搞什么?就算是吸血鬼也不会这么嚣张吧?

她急走几步,不时回头看看,终于确定了那几个人确实在跟着她。娘的!

那夜被妖物惊吓的记忆再度回笼,楼岚不再犹豫,撒足狂奔。那些黑衣人竟也抛开顾忌跟在她后面追了过来,引得路人纷纷停足侧目。楼岚听到一个年轻女孩惊叹:“哇塞,好酷哦!他们在拍电影吗?”

拍你个大头!换你被人追试试?

要不是忙着逃命,她真想这么吼。

脑中混乱地过滤这些被傅允修称为“下等动物”的非人类追她的理由,似乎总与傅允修脱不了关系。可问题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啊,就不见他们围堵傅允修时也这么嚣张!

楼岚头也不敢回,只能祈祷那些人顾忌一下身份别使出什么超光速来。她的双腿已自动选好了目的地,那就是——傅允修供职的医院。

凭着对这一带的了解她抄近路奔到了医院后头的小巷,可在望见那栋白色建筑物时脑中竟闪过一丝犹豫:就这么带着一群尾巴冲进去,一定会在医院里引起骚乱,他……不是最讨厌麻烦吗?

就这么一犹豫,生路已断,楼岚瞪着突然从巷口蹿出拦住她的大汉,生生倒抽了口气——好死不死,她干吗挑了这条人迹罕至的小巷?

一直保持距离追在她后头的黑衣人也已赶到,近看之下,几乎要怀疑他们是从同一模子里出来的,一式的墨镜遮脸,一式的面无表情,从他们身上几乎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

楼岚咽咽口水,虚弱地问出了这种情况下唯一可说的话:“你们……有事?”

其中一个黑衣男好歹有了反应——他直接扑了过来。

好痛!楼岚直觉往旁边一滚,左臂立即传来热辣感,下一秒右肩也重重撞上了墙壁,痛得她直吸气。

险险扑空的大汉慢慢直起身子,五只尖利爪子从原本蜷着的掌中显露出来,赫然挂着几道染红的布条。楼岚不假思索地抡起手边的东西砸过去,大汉躲都没躲,一动不动地任鼠标砸掉他的墨镜。

楼岚心都凉了。墨镜后是一双如野兽般的冰冷红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其他黑衣人都没有动作,仿佛他们的任务只是形成包围圈,一人就足以将她像小虫子一样碾死,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目睹对方下一个扑势之际,楼岚终于明白了“下等”与“高级”之间的区别。原来前者会让你来不及多想就死,而后者……傅允修至少还给她刺自己一刀的时间。

拈着布屑的利爪在她瞳孔前蓦地凝住了,就那么一点点,尖刺就会穿破眼膜。

发生了什么事……

楼岚目光涣散地瘫坐在墙边,在恢复焦距之前,鼻间先飘来了熟悉的气息。烟草味,还有……啊,酒精的味道。

悬在她面前的黑衣人被侧面横穿过来的一只手扭曲了手腕,自始至终机械人似的五官也痛得变形,一只试管先行塞进他的喉中堵住了嚎叫,只余两根露在外面的尖利犬牙——任谁也看不出这野兽般的怪物先前还与常人无异。

“就不能出现得早一点吗……”楼岚喃喃,仍维持着原姿势动都不能动,只是水光渐渐浮上呆滞的双眼。

娘的……考验她的心脏承受能力也不是这种考验法吧!

傅允修什么话都没说,罩在白袍下的单臂一扬,身躯硕大的黑衣男便飞了出去,跌进他的同伴中。傅允修站起来,冷冷地道:“阿扎克!”

他们对面的墙上传来嗤嗤的笑,一人从墙后茂密的大树上倒挂下来,棕色的鬈曲长发在半空中晃荡,“还是被你发现了呀……不好意思让你这么早就来,都没看到什么好戏。哈哈,计算错误计算错误……”

“派人送纸条叫我出来的人是你?”傅允修将手上的便条掷于地上,一指那群黑衣人,“还操纵这些没有脑子的下等东西——上次攻击我的也是?”

“不要误会,”阿扎克的身子一翻,轻轻巧巧地立上墙头,“虽然他们都是我指派的,不过我可没指望他们能伤你,纯粹送给你暖暖身而已。”

“那这次又是什么意思?”

阿扎克状似无奈地叹口气,“解释起来还真有点麻烦呢……你相信吗?在见到你之前我还只想单纯地找你玩玩。”

傅允修一言不发,只冷冷瞪他。

“可是在见到你之后我发现,哎呀,修怎么变弱了!你知道我一直对你的力量很感兴趣,如果你就这么一直弱下去,我上哪再找一个强劲的对手呢?所以要趁现在和你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可是修一直都不肯全力以赴,不过,在看到这女人凄惨的死状后,你也许会给我带来一些惊喜吧,只可惜你来早了点……”啧啧,真是失算。

“关她什么事?”傅允修不由蹙眉。

对啊,关我什么事?暂时还说不出话来的楼岚也猛瞪眼。

“你在装傻吗?那女人就是你变弱的原因。”瞧见两人的表情,阿扎克扬起眉,“不信?修,你不会不知道血族的血液在体内是什么感觉,那种嗜杀的疯狂,暴力的快感……我知道你一直将它们压制着,这也是我对你另眼相看的原因。我不急,只要力量仍在你身上,总有一天我们会好好地较量一番的,偶尔送一些下等生物让你不至于生锈就行了。可是修,和这女人在一起后你有多久没有想撕裂东西的冲动了?”

傅允修仍是冷冷地看着他。

“用不着瞪我,老实说我蛮喜欢修的,不过我更想与全力以赴地你打上一场,否则你以为维持我们这些年交往的是什么,人类愚蠢的友情吗?”阿扎克摇摇食指。

纵使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楼岚还是瞧见傅允修身侧的五指无言地收紧了,伴随着那泛白的骨节,一丝锐痛飞快地掠过她的胸口。

“这两个月我一直在看着你们,我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女人确实让你变得更像软弱的人类了。怎么样?答应与我全力以赴地打上一场,还是非要看这女人惨死后才爆发?别以为你能阻止他们,有我在,你顾得上她吗?”

傅允修下意识地望向楼岚,她真的被追得很惨,头发披散,脸色青白,还有那染了血一片狼藉的右臂……两人四目相对,他在她眸色深重的眼中读到一种难言的神色,不是害怕,不是哀求,也非疑惧……或者都有?

他移开目光。

“如你所愿,不过不是现在。”

“你终于不打太极了吗,好,日期你定!”阿扎克兴奋得双眼放光。

“一个月后。”

咦?楼岚闻言一怔,阿扎克却不再废话地一挥手,与那群黑衣人消失在巷道尽头。远远传来他的声音:“我期待着,修,在那之前尽量让自己变得不像人类一些吧……”

完、完了?

楼岚试图撑着墙壁站起来,刚一挪动,一直没有理会她的男子就蹲下身,脱下白袍罩住她一身的脏污,然后将她抱起。

耶、耶?楼岚吓了一跳,没受伤的手在空中乱挥了几下,才紧紧抓住傅允修的衣襟。

手好痛,可是她比较希望能一个人下地走走,不过……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不敢出声,不敢出一点声。

好可怕,这样冰冷冷的傅允修,看都不看她一眼的修允修,感觉就算初识时他对她大吼她都没有这样怕过。

不管是从她的角度看到的冰冷的下巴,还是透过衬衫传到她手的体温,都……散发着冷冷的怒气。

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抱着她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无视周围诧异的目光径直进了一间空着的休息室。

他将楼岚放在一张长椅上,翻开白袍,动手就去撕她的袖管。

“哎,我自己来!”楼岚吓得伸手拦他,却被他冷冷拍开了。

“……”真的好可怕!

伤口其实不深,就是,嗯,皮翻肉绽了些,血流得太有视觉效果了些。

傅允修怔怔地望着那几道由肩自肘的瓜痕半晌,突然低头,轻轻贴了上去。

“……”楼岚的脖子陡然一僵。

一、二……这已经是这男人第三次用嘴巴解决问题了,她也该习惯了才对……可是这种事情能习惯得了吗?

他这样……伤口并不痛,只是刺刺的、凉凉的,间或有温软的物体轻轻掠过。一想到那是什么,楼岚简直就要崩溃。

拜托这位大哥!你是狗吗,啊?还是纯粹把她的血当成午餐了?

可她很没种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能眼皮抽搐背脊哆嗦地瞪着那头细软黑发在她臂上轻轻滑动。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连血渍都给他舔得干干净净的时候,傅允修的额头终于停靠在她的肩上。然后她听到他喃喃吐了三个字:“阿扎克……”

莫名地,由左臂遍尽全身的灼热突然像是哪里被刺了一个洞,热度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流走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空虚以及先前目睹他泛白的指节时突兀的刺疼感,一阵一阵地,扎疼她的心。

那个午间,他一直没有从她肩上抬起头来。

她也一动不动地任他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