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小窗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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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卷十二倩(5)

12.104墨池寒欲结,冰分笔上之花。炉篆气初浮,不散帘前之雾。青山在门,白云当户。明月到窗,凉风拂座。胜地皆仙,五城十二楼①,转觉多设。

【注释】

①五城十二楼:指古代的五座名城和十二座名楼。所指不一。

【译文】

砚台里冷寒欲结成冰,冰与笔尖分开。香炉中的烟刚刚升起,在帘前形成不散的烟雾。青山在门外,白云做窗户。明月照窗,凉风吹打破座上。好的地方都是仙境,五城十二楼,转转觉得都是多余。

【评点】

天冷是为冬寒,水雨是为云烟。清贫也要有傲骨,只要潇洒,便是神仙。

12.105何为声色俱清?曰: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何为神情俱彻?曰: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

【译文】

什么是声色清雅?曰:松间的风,水中的月,都比不上它的清华。什么是神情通达透彻?曰:仙草的雨露,夜明之珠,难道能与其明亮润泽相提并论?

【评点】

存在即合理。万事万物都有其生存的理由,而人在其中,却是最重要的。

12.106“逸”字是山林关目①:用于情趣,则清远多致;用于事物,则散漫无功。

【注释】

①关目:指戏曲小说中的重要情节。此指关键。

【译文】

“逸”字是隐居的关键:用在情趣上,则清雅高远多情致;用于做事上,则散漫没有成功的可能。

【评点】

同样一件事情,放在不同的角度,便有截然相反的结果。

12.107宇宙虽宽,世途眇于鸟道。征逐日甚,人得浮比①鱼蛮。

【注释】

①浮比:即浮枇。木排。

【译文】

宇宙虽然宽阔,而世上的路甚至比山间鸟道还要狭窄。征伐驱逐越来越严重,人得学会乘木筏当渔夫。

【评点】

古来帝王多争战,赤地千里无和平。只是可惜了平常百姓惨遭涂炭,只能寄希望于桃源梦不要中断,要做上一千年。

12.108柳下舣舟①,花间走马。观者之趣,倍个个中。

【注释】

①舣舟:靠岸。

【译文】

柳树下靠岸,在花丛中走马观花。观赏者的情趣,超过了其中。

【评点】

走马亦观花,观花可走马。

12.109问人情何似?曰:野人多于地,春山半是云。问世事何似?曰:马上悬壶浆,刀头分顿肉①。

【注释】

①顿肉:宿住或外出时所带的肉食。

【译文】

问人情何以相似?答说:隐者多在土地上,春山一半是云彩。问世事何以相似?答说:马上挂着酒壶,用刀分割食物。

【评点】

这是真正的隐者,如同闲云野鹤一般。只是:隐者不问人间情,不知世上已千年。

12.110尘情一破,便同鸡犬为仙。世法相拘,何异鹤鹅作阵。

【译文】

尘世情缘一破,便同鸡犬一起当神仙。世上的道德法则代代拘泥严守,与用鹤鹅布阵打仗有什么两样。

【评点】

尘情如何了?了了就不必鸡犬相伴。世法如何弃?弃了就一定鹤鹅大乱。

12.111清恐人知,奇足自赏。

【译文】

清雅恐怕人知道,新奇足以自赏。

【评点】

无名者方为真隐者,留名者哪个是真心无名?

12.112与客到金樽,醉来一榻,岂独客去为佳?有人知玉律,回车三调,何必相识乃再?笑元亮之逐客何迂?羡子猷之高情可赏。

【译文】

给客人倒酒,酒醉后睡在一个床上,怎能让客人离去?有人知道玉律,是要回车三次,何必相识一定要第二次?笑陶渊明逐客何等迂腐?羡慕子猷的高雅情调值得赞赏。

【评点】

有客有朋有亲友,不是隐士。无客无朋无家人,跟动物有什么区别?

12.113高士岂尽无染?莲为君子,亦自出于污泥。丈夫但论操持,竹作正人,何妨犯以霜雪?

【译文】

高洁之士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污染?莲是花中君子,也出自于污泥。大丈夫可以操节,竹为木中正人,霜雪侵犯又何妨?

【评点】

高洁也是来自于尘世,没有尘世便没有高洁。节操来于日常生活,没有生活哪来的节操?

12.114东郭先生之履①,一贫从万古之清。山阴道士之经,片字收千金之重。

【注释】

①东郭先生之履:指鞋破底穿。形容穷困。

【译文】

东郭先生的鞋,有一贫跟从万古的清雅。山后道士的经文,几个字要收千金。

【评点】

不是清贫就不能清雅,有志气的不一定是懒汉。

12.115管辂①请饮后言,名为酒胆。休文以吟致瘦,要是诗魔。

【注释】

①管辂:三国术士。

【译文】

管辂请酒后说话,名为酒胆。休文因为作诗而瘦,当是诗魔。

【评点】

人常用酒来壮胆,不是人无己胆。而是平日不用其胆,缺少练胆的机会。

12.116因花索句,胜他牍奏①三千。为鹤谋粮,赢我田耕二顷。

【注释】

①牍奏:公文。

【译文】

因为花思索诗句,胜过他三千文书。为了野鹤找粮,胜我辛勤劳作土地二倾。

【评点】

为野鹤找粮食,真是有趣的行动,人若常有这种闲情逸致,便也是一种幸福。

12.117至奇无惊,至美无艳。

【译文】

奇到极致便不会惊讶,美到极点也不会惊艳了。

【评点】

至奇至美最后也归于平淡从容。所以,于无惊处观奇,于无艳处赏美。这是一种宠辱不惊的生活态度。

12.118瓶中插花,盆中养石。虽是寻常供具,实关幽人性情。若非得趣,个中布置,何能生致?

【译文】

瓶里插花,盆中养石。虽然是寻常的供奉器具,却也关系到隐士的性情。若不是得到情趣,其中的这些布置,又如何能生得出?

【评点】

生活中有很多寻常之物,稍微用点心思,便会呈现几多情致来。

12.119湖海上浮家泛宅,烟霞五色足资粮。乾坤内狂客逸人,花鸟四时供啸咏。

【译文】

湖海上以船为家宅,以云霞五色为粮食。宇宙天地间的一些狂客逸人,花鸟四季都能供他写诗吟咏。

【评点】

风浪浮家,烟霞成伴。点染山水,皆为胸臆。

12.120养花,瓶亦须精良。譬如玉环飞燕不可置之茅茨,嵇阮贺李不可清之店中。

【译文】

养花,瓶子需要精良。譬如像杨玉环、赵飞燕之不可以放在茅屋,嵇康、阮籍、贺知章、李白不可以请到店中。

【评点】

好马配好鞍,好车配好帆,好花配好花……国色天香的美女放在茅屋,岂不是浪费?嵇康、阮籍、贺知章、李白之类作者放在小店,岂不是失了身份?

12.121才有力以胜蝶,本无心而引莺。半叶舒而岩暗,一花散而峰明。

【译文】

有才气有能力可以胜过美丽蝴蝶,本来无心却引来莺莺鸟鸟。半只叶子舒展而岩石阴暗,一花散去而山峰明快。

【评点】

山川有景,莺飞燕舞,真是有趣。

12.122急不急之辨,不如养默。处不切之事,不如葬静。助不直之举,不如养正。恣不禁之费,不如养福。好不情之察,不如养度。走不实之名,不如养晦。近不祥之人,不如养愚。

【译文】

去着急一些本不该急的争辨,还不如培养沉默;处理一些不确切的事,还不如培养安静。帮助一些不正义的事情,不如培养正气;放纵挥霍的开销,不如养福。不了解情况就去察视,不如培养独自思考的能力。为不实之名奔走,不如韬光养晦。接近不吉祥的人,不如培养愚钝。

【评点】

人生许多事,有可为之事,有不可为之事。有马上要做的之事,也有可以等等的事。不识事务、时务者做的事,常为错事。

12.123诚实以启人之信我,乐易以使人之亲我,虚己以听人之教我,恭己以取人之敬我,奋发以破人之量我,洞彻以备人之疑我,尽心以报人之托我,坚持以杜人之鄙我。

【译文】

用诚实来获取别人对我的信任,用平易快乐让别人亲近我,用谦虚来听取别人的教诲,用对自己的恭敬来让别人尊重我,用努力打破别人对我的成见,用透彻的眼光防备别人怀疑我,用竭尽全力报答别人对我的提携,用坚持不放弃来杜绝别人小瞧我。

【评点】

做人为人间甚难之事,做好其实相当不易。不过若事事谨慎,处处束手束脚,只怕人也很难做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