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变故,史称“浔城乱”。因为这场****,原本在政治舞台下蠢蠢欲动的各路诸候也纷纷跃上了台面,由暗斗转为明争。巴陵国境内,从边城到帝都皆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西北燕州藩王刘仁及云洲藩王秦寿首先联袂起义,赫然分裂了燕云地区。
血,到处都是血,无处可躲的血,还有弥漫着浓重火药味的沙土和水泥片以及……遍地的尸体。
她从一具被钢筋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下爬出来,脸上粘糊糊的,那是血,她抬起同样粘满血桨和尘灰的小手擦掉糊在眼前的血红,可是越擦越看不清。
“妈妈……妈妈……”她推着断气多时的母亲,“妈妈,不要丢下我……”
她爬向远处,从沙砾中挖出另一具男尸:“爸爸!爸爸!”她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楚眼前物事,然而眉睫上的血挥之不去,她能看到的一切,都是鲜血淋漓、红通通一片。
她孤零零地站在死寂一片的废墟上哭泣……
然后,穿着黑西服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在那里,把她带走!”
“把她关进实验室,不把图纸画出来,不要给她吃饭!”
“小鬼,看见下面的刀没有,再不告诉我武器放哪里了,我就把你哥哥丢进去,你想看你哥哥被刀插成肉窟窿吗?”
“小丫头,乖乖告诉我这武器怎么用,否则,你叔叔的肉就会像这样被一片一片切下来——”
“不要——”
楚少楼在一道窥视的目光注视下醒过来,但当她睁开眼时,那道目光却消失了。
屋内很静,窗明几净,有袅袅轻烟从香炉里溢出,一室清香。窗外日影偏斜,可见她这一觉睡得够久了。难怪会做那个梦了!她一直为,那段记忆已经全部被遗忘,没想到会突然在梦中再现!
她抬起右手,瞪着腕上的紫灵镯,紫金相间的镯子,依旧流光溢彩,紫色的宝石纯净空灵。戴上此‘妖镯’的人必定全家死绝,本人也会不得好死!真是这样吗?还是有人故意安排了这一切?
她坐起来,目光移向窗边坐榻上斜倚着的季云归,他看起来睡得很沉,未及脱下的战甲上血迹已经干涸,发丝凌乱的覆在脸上。她跳下床,走向他,直至在他身旁站定。
坐榻上季云归没有转醒的迹象,脸上疲惫尽显,可以肯定,方才那道窥视的目光来自于屋里的第三个人。是谁?室内的摆设一目了然,是谁能在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在房中?
笃,笃,笃,有节奏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她看向房门。
“少楼。”推门而入的是白衣翩然的墨隐,身后还跟了端着托盘的小童。小童将托盘入下,揭开瓷锅,轻轻舀了一碗搁在桌上。
“我就猜你这时应该醒了,刚好熬了点瘦肉弱,喝点吧。”墨隐示意她在房内坐下,侧眸看了躺在榻上的季云归一眼,说:“一个时辰前徐威的残兵才被杀出城去,季公子浴血奋战了整夜,我本来让人给他安排了另一间房休息,可他进来看你后就直接睡着了。”
楚少楼没有回答他,迳自走到桌前坐下,端起粥碗吃了起来。
墨隐来到她身边坐下,轻道:“楚府的事……看开些吧!”
“没有什么事情我看不开的。”她将一碗粥喝了个底朝天,赞道,“你手艺不错,堪称良家煮男。”
墨隐示意小童退下去,自己则拿起勺子,为她的碗再添上粥。“喜欢就多吃点,你昨天到现在十几个时辰滴米未进。”
楚少楼盯着一脸关切的绝色俊颜看了半晌,又低下头喝了两口粥,才说:“我昨天是困了,不是吓昏了,不用把我当病号一样供着。”
“我知道。”
“知道就别这么温柔地看我,我会误认你喜欢上我了。”
哪知,墨隐却微微一笑:“也许吧。”
“你真喜欢上我了?”楚少楼放下手中的粥碗,抬头研究他的表情。
“我不否认跟你很投缘。”墨隐又看向坐榻上的季云归,“知道吗?我们很像。”
“哦?”
“你先喝粥,喝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楚少楼一口气把碗里剩下的粥喝个精光。“好了,现在可以去了。”
墨隐点头,起身为她带路。两人出了房门后,他才缓缓开口:“你和我一样,早已不在乎活着或者死亡。你的心,拒绝与外界接触,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事实上……”
“隐。”玉冉公子坐在轮椅上迎面而来。他身后推着轮椅子的,是和楚少楼在浔城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大汉——铁九鹰。
墨隐迎上去询问:“楚小姐怎么样了?”
玉冉公子沉吟一声,说道:“身体并无大碍,但是心里……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缓和。”
“我们能去看看吗?”
“可以,不过她现在很排斥男人接近,呆会尽量别刺激她。”玉冉说着,让铁九鹰调头,领着两人走向走廊最角落的厢房。
墨隐轻轻推开房门,与楚少楼先后走进去。房内同样安静,飘浮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楚无心?”楚少楼看向床上隆起的暗影,慢慢走近。
“季公子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救下她,她一直很激动,拒绝任何人帮她疗伤,所以我用了麻醉散。不过到现在药效也快过了,随时都可能醒来。”玉冉来到距床前一米多远的地方,便和墨隐一同止步。
楚少楼走到床前,端详着睡得极不安稳的楚无心。那张和21世纪的她相似之极的小脸苍白无血,秀眉皱成一团。突然,那双紧闭着的眼毫无预警地睁开来,床上的人爬了起来,扑进她的怀里。“哥哥……哥哥……救我……哥哥……救救无心……无心好害怕……好痛……无心全身都好痛……呜……哥哥不要丢下我……”
楚少楼被她紧紧抱住,听着她歇斯底里地抽泣声,不自觉伸手环住她,静静听着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