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齐耳短发、长相清丽、打扮素雅的女人,突然来到武装部门口求见王铁锤。
这是午饭后的慵懒时光,王铁锤正在院子里转圈圈散步,门房老孟像丢了魂似的急急地给他打电话,“部、部、部长,有个女的过来找你,我把人放进来吧?”
老孟这说话口气带着股小亢奋,他在心里猜测这女人是不是王铁锤相好的。王铁锤听了心中不由一愣,什么意思,一个女人来找我?他就随口问了一句,“这女人有多大年纪?”
老孟笑一笑,稍微停了两秒,结结巴巴地回话说,“大、大、大概四、四、四十岁左右。”
“那——”王铁锤稍微踌躇一下,然后才无奈地说,“让人进来吧,我见一见。”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当兵的事,地方打招呼托人情的比较多,王铁锤特地叮嘱门房老孟,来找他王铁锤的人,一定要征得他同意,否则一律不见。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是:君子守身如玉,他不能因为一点小钱,坏了自己的声誉。
这会儿,听说有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来找他,王铁锤顿时来了好奇心,什么样的女人来找他呀,找他来干什么?
王铁锤像棵笔直的白杨树一样立在院中,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他眯着眼睛看着大门口,一个苗条的身影走过来。王铁锤心情莫名地舒坦起来,女人来到近前,他看清了女人的模样,她个子挺高,身材不错,不胖也不瘦。留着齐耳短发,头上的发夹,把头发紧紧地拢在耳朵后面,显出一张光滑白净的脸庞,她的眼睛很大,眼神里透着几分坚定。
王铁锤看着这个女人,感觉有点面熟似的,好像在哪儿见过。王铁锤从上至下打量一番面前的女人,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和颜悦色的说,“这位同志,我是部长王铁锤,你找我有事么?
“是的,我叫杨美云。”女人拢了拢耳边的发丝,脸上淌着汗水,面颊显得通红,嘴角笑了笑,“打扰你了,我想找您反映个当兵的事情。”
“哦,你说吧。”因为阳光照射强烈,王铁锤不得不眯起了眼睛。心想,如果征兵规定允许,他还是乐于帮女人忙的,照顾女人是绅士之所为嘛。
“是这样的,我孩子刘小海,今年当兵体检,身体上都过了关,昨天政治考核被打掉了。说是公安网上有违法记录。我孩子一直老老实实的,从来没有打过架的,咋会有违法记录呢。”杨美云一脸的委屈,眸子里满是揪心的期盼,令王铁锤顿生怜惜之情。
“这样吧,现在是午休时间,你留下个电话或地址,我们派人了解一下,兴许会去家访的。”王铁锤安慰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女人怔怔地看着他王铁锤,竟然一时间走了神,好像王铁锤的神情吸引住了杨美云,听到王铁锤说话,方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说,“太好了,谢谢部长。”
女人似乎早有准备,从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语气平静地说,“这里面有我的地址和电话,我算是个军属,如有可能,请您多照顾吧。”女人说到这时,眼圈一红,似有什么难言之处,王铁锤心里不免一动,看着女人清瘦的身影出了大门。
直到女人的背景彻底消失,王铁锤才满腹心事地朝办公室走去,他打电话找来政治工作科科长贺晓东。贺晓东是政治考核组的组员,区公安局政委担任政治考核组组长。
“部长,您找我?”贺晓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王铁锤晃晃手中的信纸说,“有个政治考核被刷掉的孩子,家长来信访了,据她说还算军属,我也没搞懂说的啥意思,是就是,怎么还算是?”
贺晓东接过信纸看了一遍,两眼注视着王铁锤,“这个情况我是了解的,他儿子刘小海,上初中时跟人打架,被派出所叫过去作笔录,对他进行了批评教育。但是,派出所在公安网上给他打上了违法记录,这就不好办了,我们想让他走,公安局也不会在政治考核中签字啊。”
王铁锤点上大烟斗,不以为然地说,“一个十四五岁的小毛孩子,打个架吗,有什么严重的?”
“部长,如果这样的情况不刷下来,我们政治考核考什么呀,有违法记录我们还放到部队去,这责任就大了。”贺晓东很老练世故的表情。
“可是,这样简单甚至是粗放的处理方法,会影响一些有志青年参军报国的。”王铁锤神情严肃地说。
贺哓东看王铁锤比较认真,脸色也不由正经起来,“部长,这个东西确实是不能放松的,一出问题就是政治退兵,要追究政治责任的,他不比身体方面出现的问题。”
王铁锤说,“这样吧,下午你去公安局时把这个情况整理出来,明天我们去刘小海家里走访。”
贺晓东看王铁锤主意已定,再无什么更改余地,便敬了个礼走出部长办公室,王铁锤嘴衔烟斗,眼前又浮现出杨美云的脸庞,这个女人怎么有些熟悉呢。王铁锤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晚饭后,贺晓东给王铁锤汇报了一个情况,令王铁锤大出意料。
下午,贺晓东专门找刘小海进行了深谈,问了他家庭的情况,原来,这个刘小海是个遗腹子,他家户口本上显示的其母杨美云状态是未婚,刘小海是未婚生子。据他讲,他未见过面的父亲是位军人,当年,父亲探亲回乡,与母亲一见钟情后同居,准备休假期满到部队驻地领取结婚证。可就在这时,部队驻地发洪水,他的父亲刘大海紧急归队,因为搭救老百姓不幸牺牲。他母亲因为没有与父亲扯结婚证,抚恤金也没有分到。
一个月后,沉浸在悲痛中的杨美云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冒险决定把孩子留下来,给心爱的人留根血脉。她迎着世俗的目光,以及大家的冷嘲热讽,在九个月后生下了刘小海。由于刘小海没有父亲,旁边的同学都讥笑他是“野种”,“婊子生的”。杨美云为给孩子创造一个相对好些的生活环境,带着儿子在城里租房打工,含辛茹苦地将刘小海拉扯大。母亲在当清洁工,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有时,还要受一些流氓地痞的欺负。
王铁锤听完了贺晓东的汇报,竟然半响没有说话,他是被这个叫杨美云的坚强女人感动了,怪不得她说也算是个军属,原来是这样的。他的心里倒是越发地沉重起来。他欣赏这样的女性,她们身上有着强大的生命力。
可是,他怎么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面熟呢,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他思考了一会儿,确实是跟这个女人有任何交集的。
尽管这样,王铁锤还是希望明天的家访能揭开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