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锤开心得合不拢嘴,伸胳膊踢腿的,像娶了魔鬼身材的女神一样亢奋。对于战争的深度研究,王铁锤始终保持着初恋般的敏感情感,他的血管里奔涌着沸腾的热血,他把地下指挥所打造得处处都是军事味,包括视频通信线路、应急设施等。以至于罗青海开玩笑说,这装扮得像个洞房一般。甚至,王铁锤还给保障科长下令,找来一个专业打墓的农民,挖掘一条长达24米的地道,是个特别隐秘的后门,一直通到旁边的地下管道里,顶开窨井盖子,就可以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了。
说白了,这就是万一战争来临,被敌人包围了,我们就可以从后门脱身。王铁锤给大家介绍这个功能时,满脸的洋洋得意。
“阁下此举完全没必要吧,这不是太悲观了吗,不相信我们强大的国防实力?”罗青海听了翻一翻白眼,直接诘问王铁锤,“部长大人,你老英雄也太不自信了,咱们再不济,也不会沦落到那种尴尬的地步,此种消极的战争观要不得。像小日本侵略中国那样的屈辱历史,再也不会发生了,我们新时代的中国军人,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是吗?王铁锤狡黠地挑起眉毛,“我可不这样认为,现代战争前后方的概念了,敌人航空母舰上的远程火力打击你怎么办?给你来颗钻地炸弹你等着挨炸,还是从后门逃脱?”
“这、这不可能的。我们的反导系统是吃干饭的吗?”罗青海据理反驳,“在信息化战场上,民兵的作用大大降低了,送运个伤员、护个路啥的,现代战争有多大用武之地啊。”
“此言差矣,政委同志,信息化条件下的人民战争威力更大,你可不能把人民战争的地位看低了。”王铁锤说,“现在我们这样干,也就是有备无患,战争很残酷的,平时把困难危险想得多一些,战时饿们才能少吃亏,或者不吃亏。”
“你呀,老王,你总是有理,我说不过,你干脆直接叫王有理算了。”
王铁锤走路昂首挺胸的,如一根移动的电线杆子,步子铿锵有力,地下指挥所水泥过道里发出“咚咚咚”的跫音,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一会儿来到连接线路的秦长江身边,看来上一阵子,间或指指点点,好像老专家似的。一会儿转到标绘兵力部署图的曾海刚身后,冷不丁地指出一两处错情,这个无人排民兵应该在无名高地,那个保交护路民兵连应该部署在铁路沿线,而不是部署在高速路沿线。这指点很专业,搞得军事科长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像一个光照不均匀的苹果似的。
他信步走到指挥员席位后面的大幅的一比五万的作战地图前,拿起一米五左右、可以伸缩的指挥棒,作势在作战地图上点了几个点,然后划了一个圆,对着罗青海说,“政委同志,这是我们区国防动员指挥中心所在位置……”
曾海刚龇着牙花子,目不转转地看王铁锤装逼,暗叹:“铁锤同志无怪乎是英雄呀,对备战打仗之事如此挚爱,几乎达到疯狂的程度!”
根据战区通知,此次演习共计一周时间,王铁锤干脆吩咐保障科长,搭了一张简易行军床,晚上就睡在地下指挥所里,罗青海陪不住王铁锤,每晚上十二点未到,就打个夸张的哈欠,对王铁锤歉意一笑,“老王,辛苦了,我撑不住了,回去先睡一会儿。”
前两天,王铁锤总是挥一挥大手,“你去你去,这儿有我撑着就行了,你尽管做风花雪月的大梦去。”今天,王铁锤却拦住了罗青海,“政委,你最好再晚一会儿走,我感觉着情况不妙,有可能点江海市的几个区(县)武装部了。”
“老王,你逗我玩吧,不可能?”罗青海注视着王铁锤的眼睛,好像要判断出些什么内容来。
“完全有可能,我南湾区是交通要地,作战部队是到前线的必经之处,也是战略物资聚集之地,你想大国动员不动你的员,动谁的员去?”王铁锤说着,拿起指挥棒又在南湾区的地界上划了一个圈子,重重地点了两下。
这一点就把罗青海的目光给点过来了,我X,还真是这样的。看王铁锤的神情,也不是忽悠他的模样,心里就暂时信任了他,犹疑地在行军折叠椅上坐下来。其他几个人见政委被拦了下来,早知趣地呆在指挥席位上,虽然眼皮子不停打架,也得叫苦不迭地硬撑着,打瞌睡了,就狠劲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两下,给自己演个苦肉计。
现在已是凌晨一点了,南湾区武装部地下指挥所里还亮着灯,焦急地等待着上面可能下达、也可能不会下达的命令一一组织民兵应急分队参加支援保障作战。秦长江心里的激情和冲动被淹没了,等了两天多,没有一点武装部的情况,他屁股上像长钉似的坐不住,一会儿就要出去抽会儿烟,或者回去咕嘟咕嘟地喝上一肚子水,眼皮子才稍微清醒些。
整个地下作战指挥部里,电话铃声不断,一会儿是军分区要求坚守岗位的,一会是提醒上面可能要导调的敌情,让大家提高警惕,随时准备上去完成动员任务。
导演部导调的“战情”一直没来,罗青海就像被喊狼来了的小孩子欺骗的农夫,他抬腕看表,这都凌晨两点了,禁不住打了两个哈欠,睡意像万恶的敌人一样袭上来。他一把扯掉凯夫拉头盔,撂在指挥桌上,擦拭了一下眼镜片,不以为然地说,“部长,咱别耽搁瞌睡了,早点洗唰唰吧,大兵团作战,咋能会给咱小小的武装部出情况,尽管放心睡大觉。”
王铁锤却一点都没松口,他总感觉今晚可能会有情况,就对罗青海说,“老罗,在演习这事上,饿们不能麻痹大意,南湾既是交通要道,又是工业重镇,容易给饿们了情况,万一来事了,饿们措手不及呀。饿们要把无仗当有仗打,难得的练兵时机啊。”
罗青海刚要张嘴反驳王铁锤,一纸电文从指挥网上传来—“B集团军合成92旅重型装备在铁路南湾段遭远程火力炸毁,战区联指命令南湾区武装部在3小时内,迅速组织将国防潜力转化为国防实力,动员60台平板拖车运送作战部队重型装备到作战地域。”
敌情来了!王铁锤精神为之大振,他疾步走到作战地图前,好了,老衲捞着仗打了,可以检验一下国防动员能力。然而,当武装部按年初上报的国防潜力统计情况下达任务时,下面乡镇都说没平板车。王铁锤拉着大长脸,小眼紧盯向曾海刚,“嗯,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