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军是一个专门研究牛人的牛人，比如王铁锤这号的家伙。
连野生的王铁锤本尊都相信，?所有的猝不及防，都是蓄谋已久。
考核组这种驴头不对马嘴式的“野路子”考法，王铁锤犹如掉进了冰窖一般，心肝儿冰凉冰凉的，如此摒弃既有套路的考核，纯粹是来给人找难堪，让人下不来台的。此刻，他好像鱿鱼片一样串在铁签子一样被烤得滋啦啦响，一会儿便冒出一种腥臭的糊焦味。
王铁锤的小眼睛眨巴眨巴的，瞅着左小军绷着六亲不认的国字脸，他好像从来都不认识这张面孔似的。每一个考题答后，那毫不留情的批评与责问，都像钝刀子在他心上割扯一般剧疼，刀刀扎在了要害处。
旁边的小参谋也不解地瞅着左小军，司令员唱的这是哪一出啊。
从军近三十年，经历过大小考核无数遍，王铁锤见过考核狠的，可从来没见过这般狠的，完全是刀刀见血的节奏，王铁锤已经体无完肤了，心中不由谓叹：算计来算计去，还是左大咖的算计高明，剑出偏锋，防不胜防！
别人家的领导总是令人羡慕，自己家的领导为何这么苛刻呢。王铁锤像射击打靶剃了“光头”一样，断定左小军故意来找茬子的。
该罗青海“过堂”受考了，罗青海心里像在雪地上驾车打滑似的没底，看着左小军冷色调的表情，他脸上竭力地挤出一丝笑来。
左小军一指对面的座位，“嗯，坐吧，咱们聊一聊。”
聊一聊？罗青海心里咯登一下，聊什么，不是过来考核的吗？他不由地绷紧了心里的一根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左小军棱角分明的嘴唇。
“罗政委，哪啥，你知道‘草船借箭’吧？”
什么意思，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啊，这是《三国演义》中脍炙人口的故事。罗青海一时犯迷糊了，心说：怎么，就用这个老故事来考我啊。
他赶紧地点头，“看过的，看过的。”
“看过就好，咱们就聊聊‘草船借箭’，我就考你3个问题，你听好了。一、这个故事给你最深的感受是什么？二、它对现代战争有何启示？三、今天的训练应从中学习什么？”
天老爷嘞，这叫考题吗？罗青海以为在室内考核，就是考些选择、填空、判断的军事理论题，现在看来大错特错，左老板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
但是，这考题得回答呀。罗青海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简单擦拭了一下，重新架上了方回答道：“首长，孙子兵法云，兵者，诡道也。自古以来，任何战略都体现着谋略思想。西方重兵器，东方重谋略，这个故事给我最深的感受是，指挥员要切实提高谋略水平，它启示我们在现代战争中要注重发挥谋略的作用。同时，结合武装部的训练，在支援保障课题中，不仅要练硬技能，更要练好谋略。”
左小军锐利的眼神盯着罗青海，直到罗青海敬了一个礼，他才呷了口茶水矜持地点点头，“嗯，你说的沾了点意思，但不够到位。作为武装部的党高官，要有战略眼光，能站在全局上看问题，指挥员要具备什么素质呢，我想，这里面有你说的谋略，还有你没说到的一一有看云、看星象识天气，天文知识叫科学素养吧，有水文地理常识、有对敌情的研究，有军事心理学等，只有做到了指挥素养的全面提高，在作战决策中，才能做到正确决策啊。”
罗青海听着左小军的点评，像一个“小白”考生似的，汗水不停地往外冒，这些问题没有统一的答案，完全看临场发挥，平时他对军事研究不多，这会儿心里紧张得要命。
“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看过吗？”
“首长，我粗浅地看过一遍？”罗青海说这话是留有余地的，他只是粗略翻阅过，浮光掠影地记过标题。
“哦，罗政委爱学习啊。”左小军好像突然来了兴致，“你讲一讲第一卷第三篇的第三章。”
“第一卷第三篇的第三章？罗青海不由重复了一遍，大脑里只觉得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掉入了套子里面。
“第三章、第三章、第三章，”罗青海嘴里重复时，脸上感觉着红得发烫了。
左小军的眼光盯过来时，罗青海难为情地歉意一笑，像女人生孩子似的艰难地憋出一句话，“首长，这章有点忘了。”
“那好，我给你提醒一下，第一卷的第三篇叫《战略概论》，其中的第三章叫《精神要素》。”左小军侃侃而谈，“克劳塞维茨之前的军事理论家，过分夸大物质因素在决定战争胜负中的作用，忽视乃至否认精神因素的作用。这个老克却充分肯定精神因素在战争中的地位和作用，认为精神要素是战争中最重要的问题之一，对军事力量具有决定性的影响。老克指出，在战斗过程中，精神力量的损失是决定胜负的主要原因。这个精神要素很重要，在朝鲜战场上，敌人钢多气少，我们钢少气多，硬是打败了帝国主义，我们靠的就是精神要素，作为政治工作领导者，不研究这个东西是不行的。”
这阵子，罗青海直觉得羞愧难当，很明显的，这场考核自己考糊了，以至于最后左小军说了什么，他都没有记住，怎么出的考场都忽计了。
接下来，左小军将副部长秦长江单独考了，科长和职工们分两个层次，进行了集体考核。对科长考核时，考到了“八路军夜袭阳明堡”的战例，提了两个问题：“这场战斗取胜的关键是什么？对信息化条件下作战有何启示？”军事科长曾海刚回答：“战斗取胜的关键是夜袭。它给我的启示是，现代战争尽管战场‘透明’了，夜战仍然大有作为。”
而政治工作科长贺晓东的答案是：“争夺制空权不一定单纯依靠空战，摧毁敌人机场等于全歼敌机。”俩人的回答还是颇有见地的。
室内考核完了，左小军还抽考了几个课目，却是武装部这几年不再训练的老科目，投弹、400米障碍、戴防毒面具等，结果不用说，除了王铁锤、秦长江，都没有合格的。
王铁锤神情十分沮丧，这是考核吗，像是乱点鸳鸯谱吗？但仔细一想，又都与支援保障作战贴得很紧。
考核结束了，左小军与部长、政委交换意见，指出训练中存在的问题，点得都很到位，让你没一点脾气，老兽医专治驴拉稀，真的不是妄言。
开始迎考轰轰烈烈，结果考核一地鸡毛，王铁锤的尴尬癌都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