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都陆续回到席位，宁仲贤刻意地看了慕凉和宁少柏那边一眼，缓步上前。
“皇上，这是仲贤特意托人从西域带来的猫眼石一对，祝皇上万寿无疆！”
皇帝始终带着微笑，挥手示意身边的内侍总管收下贺礼。
盒子拿到手中后，总管揭开盖子，一束淡淡的青绿色幽光释放而出，竟令明媚的阳光都失了颜色。
众人纷纷看过来，露出讶异而好奇的神情，皆暗自忧伤，有了这价值连城的猫眼石，自己的贺礼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
内侍总管笑道：“这是千金难求的宝物啊，宁二公子真是有心了。”
皇帝只是点点头，看着似乎还算满意，但其表情却也跟先前没什么区别。
“皇上，我大哥也为您准备了一份厚礼，相信您见了必定喜欢。”宁仲贤突然说道。
他表面上是在夸宁少柏，实则笃定宁少柏的贺礼拿不出手，想要他当众出丑。
皇帝挑了挑眉，望向宁少柏道：“哦？是什么好东西？朕倒要看一看了。”
宁少柏怯怯地看了慕凉一眼，眸中有丝丝焦虑。
后者捏捏他的手掌，低声说：“不怕，这份礼皇上一定会喜欢，去吧。”
于是，宁少柏手捧着一只长形木盒，起身走至皇帝跟前，躬身道：“少柏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内侍总管接过盒子，呈给皇帝看。
里面躺着一轴画。
两个小太监上前来，将画卷慢慢展开，一幅水墨江南烟雨图呈现在众人眼前。
看左下角写着“陆秀明”字样，底下忽然一片哗然。
“此乃陆秀明的《清明烟雨图》，你们看，上面还印有陆先生的印章呢。”
“但陆秀明的真迹存世很少了，许多书画典藏大家皆遍寻不得，这该不会是假的吧？”
“不可能吧？谁敢把赝品呈给皇上，那可是杀头之罪。”
慕凉静静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嘴角露出微微的笑。
两个月前知道要上京给皇帝拜寿后，她就派人去打听清楚了皇帝的喜好，得知这位皇上一生之中没什么十分特别的爱好，独爱书画。
尤其是前朝陆秀明的真迹，几十年来都在苦心搜罗，还专门腾了一间楼用来藏画，只不过，陆秀明毕竟已故几百年，流传下来保存完好的真迹实在太少，至今为止，皇帝也只典藏不到五幅。
偏偏凑巧在不久后就在一个西域商人的地摊上看见这幅烟雨图，那西域商人不懂画，只是看它保存完好，画纸也不错，便摆出来换几个钱，只一两银子便把画卖给了慕凉。
慕凉请好几位书画大家鉴赏过后，证明确为真迹，于是将之作为寿礼带到京城。
研究了陆秀明几十年的皇帝，自然对其手笔熟悉无比，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此时眼前这一幅《清明烟雨图》正是出自陆秀明本人之手，绝不会有假。
众人只见皇帝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伸手触摸画纸，摸得小心翼翼，一丝不苟，生怕用了一点力，就会把它弄坏似的。
大家皆知，皇上酷爱陆秀明的书画，每日都要对着自己典藏的几幅画临摹一番，甚至到了痴狂的地步，此刻这般神情，必是见到了真迹了。
谁的寿礼最合皇上心意，一目了然。
前不久还得意洋洋，满心得意的宁仲贤此刻脸色青绿，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费尽心思准备的猫眼石，竟被一幅画给比下去了。
孝明王和二夫人两人也同是吃惊，不敢置信地看向刚刚回座的宁少柏。
后者看也不看他们，只顾低头去跟慕凉说话。
“娘子，你是怎么知道皇上喜欢书画的？”
“我能掐会算咯。”慕凉开玩笑道，斟了一杯酒慢条斯理地饮着。
宁少柏“哦”了一声，垂头看向桌面上各色各样的点心和佳肴，眸底闪过一丝慧黠。
其实这幅画并非偶然间让慕凉撞到的，是他的有意安排。
早几年前，《清明烟雨图》就落到了宁少柏的手里，他等着有朝一天光明正大地回到京城，将其进献给皇帝。
这次回京拜寿便是最好的时机，只是他为了不让慕凉起疑，就故意安排那个西域商人摆摊，“碰巧”叫慕凉看到而已。
慕凉并没有起疑，只是觉得自己运气好，还沾沾自喜了几天。
因为底下还有文武百官，皇帝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在此忘我欣赏，只好先吩咐宫人把画收起来。
心情大好之下，皇帝当即解下自己随身佩戴了多年的紫玉珏，赏赐给宁少柏。
能享受到这等殊荣的，多年来宁少柏还是第一人。
其他人有多么艳羡可想而知。
慕凉感受到来自身边不远处的满怀怨妒的目光，没有转头去看，因为不用看也知道这目光来自宁仲贤。
正式开宴后，丝竹管弦之音响起，席间的人一边品美酒佳肴欣赏歌舞，一边时不时地与旁人闲聊，园子一下热闹起来。
皇帝大概是一直惦记着那《清明烟雨图》，坐了个把时辰后终于按耐不住，以身体不适为由，抛下大臣们回内宫去欣赏画作去了。
慕凉对歌舞不感兴趣，除了小傻子之外，旁边又无可说话之人，坐久了不免觉得枯燥无味，加上喝了点酒，天气闷热，脑袋有些晕乎，打算离开宴席，去别处透透气。
小傻子自然也一同前去。
两人在宫里小道上缓慢地走着，远离喧嚣后，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慕凉抬头看向天空，轻叹一声，说：“还真有些想念清水镇了呢。”
宁少柏侧首望着她的侧脸，心头微动，只觉染了些许红晕后，更显娇媚了。
“过两天，咱们便可以回去了吧？”
慕凉没有点头，也没摇头，沉思片刻后问：“你想拿回一切属于你的东西吗？”
宁少柏怔愣住，眸中尽是疑惑。
“如果你想，那咱们就得留在京城，以后都将留在这里，如果你想过回以前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便想办法让你脱身，带你回清水镇，或者到别的远离尘嚣之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