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郡王苦着一张脸看着正熙帝,控诉道:“六哥,是,这‘一条龙’的羊毛产业确实是一个能下金蛋的母鸡,但是这个鸡目前还没长大,虽然开始下蛋了,可是它还没达到一天下一个的地步。而你现在这架势,一天一个金蛋根本不够,我看了一下你的帐,好家伙,一天少说也得三四个蛋,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拿不出来呀。”
正熙帝根本不理会福郡王的叫苦,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朕不管,反正这次你必须给朕拿出八百万两银子,不然,你就等着把羊毛产业交给户部吧。”
“随便,户部愿意要,就拿出好了。”对正熙帝的威胁,福郡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挥挥手,仿佛巴不得把这件事交出去一样。
其实不是福郡王不受威胁,而是他知道,正熙帝才不会把羊毛产业交给户部呢。羊毛产业挂在内务府名下,性质半公半私。而属于私的那部分,意味着正熙帝花钱可以从自己的兜里掏了,不用伸手向户部要。就冲这一点,正熙帝都不会把羊毛产业交给户部。
更何况,户部尚书陈大人虽然不是太上皇和几位皇兄的人,可也不是正熙帝的人。在太上皇不肯放权,几位皇兄对正熙帝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正熙帝也不可能把这么赚钱的银钱产业交给户部打理,这么广而告之的放到明面上去,招太上皇和几位皇兄的眼。
正熙帝知道福郡王看破了他的虚张声势,叹了一口气,对着福郡王诉起苦来:“小十九呀,我这也是没法子呀。今年黄河和长江下游纷纷决口,朝廷这边不仅要拨钱重新修河堤,还要救助受灾的灾民;河北今年大旱,下辖的城镇,大部分都绝收,那里的百姓正等着朝廷调拨过去的钱粮去赈灾呢;西南那边的少数民族有不安分起来,也需要安抚,这又是一大笔银钱支出;还有,朕之前和太上皇商量,决定开海禁,并打算做海贸生意,因此,需要船舶司那边造几艘出海的船来,需要的银钱数目并不小;太上皇嫌现在住的上阳宫的花园有点小,而且里面的景致也都看腻了,想扩建一下,并且打算挖湖引瀑……”
前面几项,正熙帝说的都是公事,除了海贸这事可以暂时放一下,其它几项都耽误不得。别看福郡王平时不务正业,但他还是很关心国计民生的,只不过以前没有给他表现的机会罢了,如今上位的是和他关系最好的六哥,而且自己也被正熙帝委以重任,因此,尽管正熙帝没和他说具体的花费,可是他心中依然忍不住算了起来。
因为福郡王的数学非常好,心算能力也非常强,所以,在正熙帝话音刚落的时候,他就把大概需要的银钱给算了出来,心中正在震惊那庞大的数字时,听到太上皇要修园子,福郡王立刻道:“这个时候,上皇还要修园子,他可真有这个闲情雅致。
这么大的一个国家,不是这遭灾,就是那有难的,处处都需要银钱。当初上皇退位的时候,户部账面是什么样一个情况,他又不是不清楚?那库房空的都能跑马了,连耗子都留不住。
我们的这位父皇,做皇帝的时候,还稍微知道克制一点,但是自从退位做了太上皇之后,似乎就没了顾忌,只管尽情去享受,完全不去理会那享受的银钱从哪里来。这天上又不下钱雨,而且他若是真的放下一切,安心养老,做一个万事不管,只管享收的太上皇的话,那么这钱用来供养他,倒还有点作用。
可是他虽然表面上退位了,但实际上,一直攥着大权不放手,仍然是大覃实际上的皇帝。可是因为他把六哥你摆在了前面,因此,为难招窄的事,就全都落到了你的头上,而他只管擎现成的,剩下的就交给你张罗。
可是这天上又不下钱雨,他每次提出要求,想要享受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这钱要从哪里来吗?他这么好名的人,当皇帝的最后那几年,因为户部没钱了,没办法,弄出一个议罪银来,都觉得给自己的好名声染了一层黑,一直耿耿于怀,所以,退位之后,依然没忘记把这一项事给免了,给自己洗白一下。
只是他只顾维护自己的‘仁君’名声,有没有为六哥你这个后继之君想过?邬九宫曾经和我说过,在西洋,有一位国王说了‘在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这样一句话,一生只顾自己享乐,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最后,导致了他后辈悲剧的人生。我觉得上皇似乎就有这样的趋势,他根本不去考虑……”
福郡王说的何尝不是正熙帝所想的,但是他的身份让他无法像福郡王这样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的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因此,在福郡王抱怨的时候,他并没有拦着,因为福郡王说出了他想说的,算是帮他发泄,但是在听到他越说越过分的时候,而且看看时间,他召见的臣子要来了,因此皱了皱眉,打断他:“好了,别说了。”
看到被他阻止之后,嘟着一张脸,气鼓鼓的福郡王,正熙帝笑叹道:“你在朕面前说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在上皇面前说,朕服你,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你但凡有所求,朕无不应。”
斜了正熙帝一眼,福郡王冷笑一声说:“六哥,你别在这里刚我,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是个混不吝的,说不定哪天我急了,真去上皇面前说,反正以上皇爱名声的性子,是绝不肯在史书上留下‘杀子’的名声的,因此,是不可能杀了我的,顶多圈了我。
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是最不爱操心的,偏偏我现在整天为六哥你绞尽脑汁,挖东墙补西墙,处处补窟窿,算来算去,累地要死。要是被圈了,每天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吃喝不愁,顶多就是行为受限了一点,但你也知道,我也不是一个喜欢出门的,给我一本数算的书,我能一个月不踏出房门一步,所以,那样的话,对我来说,甚至比现在要好过的多。”
正熙帝没好气的白了福郡王一眼,道:“行了,别贫了,说正事。既然上皇想要修园子,正好,因为要修省亲别院的缘故,京中聚集了整个大覃最顶尖的工匠,朕之前为了赚钱,采买了不少盖省亲别墅用到的材料,这些材料用到修花园,也是可以得,因此工匠和材料这边都不需要操心了,这样的话,前期银钱投入不需要多少,你帮朕操持起来吧。”
福郡王知道正熙帝准备了那么多的建筑用料,为的是售卖,赶在京中出后妃的人家都在盖省亲别院,材料价钱大涨的时候,大赚一笔。虽然给太上皇修园子,不会把正熙帝预备的材料都用掉了,但是正熙帝会因此损失惨重,是一定的了。
说句实话,一国之君,放下身段,给自己封妃的同时,还算计着赚这些后妃的娘家的银钱,其实蛮丢脸的。福郡王知道正熙帝其实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而且按道理说,一国之君,富有四海,但是现实却逼得他不得不放下脸面,去做一个锱铢必较的吝惜鬼。
福郡王看着正熙帝,不由得有些心疼,想到大覃各地因为洪水和干旱而等待朝廷救济那些的灾民,本来想推掉给太上皇修园子这一差事的他,转了一下眼珠,脑海中浮现一个绝妙的主意,毫不犹豫的把这事答应了下来了。
对他竟然没有打半点折扣,就把这事应了下来,正熙帝有些意外,伸手拍了拍福郡王的肩膀,笑道:“小十九,你终于长大了。行,好好干,把事情干得漂漂亮亮的,回头我好在上皇那边为你请功,届时,说不定你的爵位还能升一升,变成亲王呢。”
“免了,要是因为给上皇修园子而升为亲王,我丢不起这个人,还是不要了。”福郡王之所以接下这件差事,是因为他知道,这事,正熙帝是不做也得做,所以,就算他不接,也有别人做,既然这样,那还不如他来做,他来干的话,应该能帮正熙帝省下好多钱,而别人就未必了。
听了他这话,正熙帝不赞同的看着福郡王,摇头教训道:“才说你长大了,懂事了,怎么这会儿又闹起孩子脾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