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贾雨村辞了馆,虽然家里没有再请一位先生回来,但是林堇的学业并没有处于放养状态。她每天都读书练字,并且每隔十天就写一篇文章给林如海看,在读书时遇到的疑难问题也可以向他请教,除此之外,邬九宫也没少指点她。
只是林堇知道自家的资质,尽管穿越了,换了一副皮囊,但是脑子没换,所以学渣依然是学渣,不会因此变为学神,因此,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并且有贾雨村、林如海和邬九宫这三位大佬教导,她的制艺水平,仍然很一般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差。
在贾雨村在的时候,因为相信他的教学水平和学识,再加上,那个时候,林如海作为巡盐御史刚刚上任,为了能理顺这一摊,因此,并没有亲自查问林堇的学业,但和贾雨村谈过这个问题。
只是贾雨村为人圆滑,在他问起的时候,不肯说林堇的不好,只是说他的学问未到,文章差着火候。那个时候林如海信以为真,等贾雨村走后,开始指点林堇的八股文之后,他才明白贾雨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学问未到,因此文章差着火候,分明是没怎么开窍。
尽管林如海知道,十个指头有长有短,不能要求一般齐,但是家里三个孩子当中,林堇的资质是最差的那一个。
这个最差,不是说她普通,只是和黛玉以及琳哥儿相比,要差。但在林如海看来,她实际上还是很有天赋的,只是她的这个天赋点有点点错了,大部分都点在了数算上,在诗词歌赋和八股文上就差了那么点意思。
与之相比,杨琳虽然年幼,刚刚启蒙,并没有正式读书,但是所表现出来的天分仍要比林堇高。而作为长姐的黛玉,则是家里孩子当中最聪明的一个,可惜她是个女孩,不管多么聪明伶俐都没用,因为如今这世道,已经不可能有易安居士出现了。
虽然林如海不偏心,但是有的时候,他仍不由自主的会想,要是将黛玉和林堇的资质相互换一换该有多好呀。毕竟在这个女子再也不能扬名的时代,不管黛玉有多高的天分,身为女身的她都注定要浪费的内宅之中,终究无法借助她的聪明才智为自己谋一个锦绣前程,还是要依靠丈夫和娘家的兄弟。
林堇并不知道林如海只是认为她偏科而已,对她的评价并不算低,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好自得了,因为她是什么样一个水平自己心里清楚,她现在这个样子,主要是靠着上一世学会的技能以及图书馆的存在作的弊。
知道自己是个女孩,过不了参加科考时验身的那一关时,在没有正式读书,开笔写八股文之前,林堇有过那么一段心存侥幸,对科举考试跃跃欲试,想着或许能找到办法将验身糊弄过去,可以参加一下考试的时期。但是在开始学习写八股文之后,她彻底掐灭了科举那根小火苗。
八股文作为一个说理的古体散文,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格式固定也就罢了,思想变得僵化无比,而且因为用的是经义用的都是程朱理学的注释,是不允许更改的。再加上,她当年学习的时候,语文就是薄弱学科,在作文这一块更是弱项,如今让她用古文写八股文,真的是一个字一个字,像挤牙膏一般往外挤,真的是特别特别的痛苦。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其实她对写八股文是厌恶,因为这个厌学的情绪,导致她的八股文更写不好,恶性循环之下,她觉得她是永远都写不好八股文了。
……
这日,林如海将林堇叫到书房,“自从贾先生走了之后,你的课业一直没有专人教导,我有心帮你挑个好先生回来,但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前日我去知府家吃年酒,听到知府家请的先生也是进士及第出身,所以,我想让你去知府家附学,你意下如何?”
自从知道自己知道自己在科举上的真实水平之后,林堇就想着将她不想参加科举的想法和林如海说,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会儿听了林如海的话,她直接把话挑明。“我不想去。父亲应该知道我不会科举那块料,又何必逼我上进呢?”
闻言林如海不悦的说:“什么叫你不是那块料?你这话未免太妄自菲薄了,只要你肯踏踏实实的学下来,纵使考不中进士,中秀才还是没问题的,努努力,说不定就中举了呢。不仅仅是我这样认为,就连教你的贾雨村也是这样评价你的。
况且,科举这种事,讲究‘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说不定你命中就有魁星,就能一路考上去,拿个进士回来呢。”
虽林堇一直觉得自己天资一般,但是她忘记了一点,她是成人的思维,而且她又有后世的见识,因此她的表现,在贾雨村和林如海的眼底,是达不到天才的地步,但是绝对在普通人之上,所以,对她科举之路,他俩并不像她那么悲观。
林堇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道:“父亲,我不是自谦,也不是自我贬低,而是我真的知道我不行。
听说荣国府外祖母家的二舅舅是个读书人,而且是乐读书,好读书,但是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最终在科举上一无所获,还是靠着外祖父临终的遗本恩荫入工部做了一个小官。
虽然荣宁两府是勋贵出身,并且是武将,但是凭借这两府的资源,既然宁国府的敬大舅舅能够在科举上中了进士,可见这两府在科举上的师资和经义等方面并不比文官差,但是二舅舅却连个童生都没考中。
不是我不尊敬二舅舅,但是事实摆在那,显然他不是那块料。我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不是那块能中进士的材料,所以父亲还是不要为我科举的事费心了。”
林如海又是气,又是笑,道:“你二舅舅虽然因为天资所限,未能在科举一道上有所成就,但是他至少曾经努力过,而且他放弃的时候是多少岁,你现在又是多大?
就算和你二舅舅比,至少也要努力过,试过,最终显示出来的结果不行,届时你再放弃也不迟。可是你现在正是学习的年纪,连考场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就在这里空口白牙,信誓旦旦的和我说你不是科举那快材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是我不信,你觉得把这事拿出去说给人听,别人会信吗?”
林堇被林如海问得哑口无言。
她无法告诉他,她虽然外表只有十来岁,但是灵魂是一个成人,而且受过系统的教育,有完整的三观和思维能力,是一副早已经画满画的纸张,无法像真正和她这个外表一样这么大的孩子,还有很多空白之处待填满。所以,她就算再怎么学,因为已经差不多画满的纸张上的那些画无法涂抹删除掉,所以,单凭纸张上的那点空隙根本无法满足科举考试的需求。
看到林堇不说话了,林如海又劝道:“为父是科举出身,知道读书辛苦,当年我上学的时候,嫌弃读书枯燥泛味,也不喜欢读书,因此最开始,三天两头就找借口逃课。你奶奶心疼我,帮我掩饰,但是被你爷爷知道了之后,可是将我好一顿教训。
本来你曾祖父的爵位是最后一代,但是当时还是皇上的太上皇加恩,多袭了一代,因此你爷爷身上还有爵位,但是到了我这里,皇家已经加过恩了,显然不可能再加恩,因此我想要拥有出身,只能选择从科举出头。
你和我的情况类似,家里没有爵位让你继承,你不考科举,将来怎么撑起林家的门楣?”
“想要做官的话,未必一定要必须考科举呀?不要说什么非进士不得入阁这样的话,就算是科举出身,能做到封疆大吏或一部的长官这样的职位,都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做阁老了。”虽然知道林如海可能不赞成,但是林堇还会将她的真实想法表达了出来。
虽然林堇没有直说,但是林如海一下子就猜出她的想法来了,想到林堇小小年纪,不知道努力读书考科举,却想走捷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是并没有责骂她,而是继续劝道:“捐官是一条路,但是科举是另外一条路,这两者其实并不冲突。如果你科举不成的话,再走捐官这条路并不迟。毕竟,和科举比起来,捐官并非正途,在官场上,不仅走不了太远,而且还受歧视。”
林如海都把态度摆出来了,林堇也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用,况且以她现在的年纪,如果说不读书确实说不过去,想了想,觉得可以暂时应付一下,因此说道:“父亲既然已经有了打算,那么就按照父亲的安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