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回来的贾琏前去探望林如海,因为林如海身体虚弱,不耐久坐,所以他陪着林如海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
回到他在林家的院子里,兴儿贼头贼脑的跟着贾琏进了屋子,“二爷,这两天,我这边又受到了好多帖子,说是要拜访二爷你呢。”
坐在椅子上的贾琏见了兴儿手上的托盘中盛着许多帖子,略翻了翻,叹了口气,随手拿起一份,看到上面的落款,冷笑一声,道:“这些人递帖子,可没几个是纯粹来拜见我这个荣国府大公子的。我这个表弟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家里的篱笆却扎得很紧,他们这是看在林家那边拿不到什么消息,跑到我这里打听来了。他们把爷堂堂一个侯门公子当成什么了?”
将手中的帖子又丢回去兴儿手里的的托盘,他仿佛赶苍蝇一般,撵兴儿走:“都拿下去吧。往后这些碍眼的东西,别拿来给爷看,爷嫌堵心,直接丢到火膛里烧了就是。”
兴儿不仅没离开,反而往前走了两步,涎着脸笑着说:“别呀,二爷,可不能一棒子打死。这里面有些人是不怀好意,可有些只是单纯的想结交二爷,没有其它心思,所以对这样的家伙,二爷应该给几分脸面,见一见才是。”
贾琏看了看他手里的那一堆帖子,又看了看笑成了一朵花,一脸讨好的看着他的兴儿,问:问道:“这些帖子里,哪几份是你没得好处的?”
兴儿下意识的装糊涂:“二爷,你这说的什么话,小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看到给他装傻的兴儿,贾琏稍微坐直了一些,对着他招了招手,看到兴儿弯腰,伸着脖子好离他更近一下。他使劲弹了兴儿一个脑蹦儿,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在这给我装什么装。你躺在地上,爷在你心口窝上踹一脚,你就知道爷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说,到底哪几张帖子没给你好处?”
兴儿见糊弄不过去,立刻乖乖的回道:“放在最下面的那三张普通拜帖样子的人家只是投贴,没送东西,也没留话。”
贾琏抽出那三张纸笺看了一下,见虽然没不认识,但这几个名字,在近日玩得比较好的人口中听到过,思索了一会儿,又扔了回去。真要见他,完全可以通过在他面前提起他们那个人介绍,这么郑重其事的递帖子是什么意思?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他们有什么想法,都先放一边,他这边还有事要忙呢。
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贾琏问兴儿,“你找的几个经济掮客只给爷拿下了林家处理产业中的几个铺子和两所宅子,还都不是特别好的地段,怎么田产一块没见着?爷不是说了吗,不要吝惜钱财。”反正那钱也是从林家拿的,羊毛出在羊身上,用不着心疼。
虽然刚到扬州时,贾琏确实因为看到林如海宛如常人,打消了心中的念头。但是在知道林如海伤重不治时,他虽然依旧在外面玩乐,可并没有把王夫人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只是他觉得按照原来所想,那般行事,恐怕不能如意。
贾琏住在林家,将林堇这段时日的行事全都看在眼中,知道他不是好拿捏的;他和林如海这个姑父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也没说多少话,但林如海话里话外没有敲打他;而且扬州又是林家的地头,林家的那几个管家,也都蛮厉害的;最重要的是,林家和福郡王关系不错,这个关系还不是因林如海而来,而是林堇的私交。真要在林如海过世前后,直接出手,不仅坏了名声,而且贾琏觉得,他未必能如愿。
正好,林家的账房对他,简直是敞开了支应;而林家正通过管家和一些经济掮客在处理产业;所以贾琏灵机一动,干脆他一手拿林家的钱,一手拿着这钱去将林家变卖的产业买到手。这样暗中操作,几分林家产业拿到手,贾琏暗中自鸣得意,觉得这么做挺不错,不仅隐蔽,而且还能在林家人面前当好人。
只是他这番以为瞒过了林家人的想法,今日被兴儿给戳破:“二爷,这有些事,不是钱的问题,我们如果不打出府里的名号的话,田产绝对弄不到手。而且,二爷,我觉得,林家其实已经知道二爷在谋取林家产业这事了。之前我们找的掮客,我昨天看到他去了林家大爷的院子,并且据一个帮我们拿下一间林家铺子的经纪说,林家管家在处理那间铺子的时候,明明一旁有出价比他高的,还有有那背景深厚,价码差不多的,但那管家都没选,而是‘卖’给了他,好像是特意这么做的。”
听兴儿这么一说,贾琏忽然想起,最近几天和林堇碰面时,林堇总有意无意的和他说起家里要处理的产业额情况。原本他以为只是闲聊,但是想在想来,情况有些不对劲,纵使闲聊,也没有把那产业介绍得那么详细的必要,而且后面总跟着一句,买了物有所值,可以入手,不值得买等类似的点评。因此,他最近买的产业,大都是根据林堇的评价来行事。
看着贾琏若有所思的模样,兴儿知道他反应了过来,问:“二爷,既然那林家知道了,那我们还继续买吗?”
想到林家并没有戳穿他,反而在昨天支取银钱买下产业的时候,账房的银钱依然任由他随意支取,再想到离家时,老爷,二老爷,二婶,还有东府的珍大哥,各自嘱咐自己的那一番话,还有凤姐和自己说的那些体己话,还有这段时日,不需要抠唆,不需要东挪西拆,随意花钱的那种畅快,贾琏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老着脸道:“继续。”
对上兴儿投过来的视线,他到底还是有些羞耻心,红着脸,给自己找个遮羞的借口:“林姑父要是故去了,留下这么一家子老幼孤寡,必然保不住手中的产业。咱们拿了,总比便宜别人的好,不管怎么说,两家总是亲戚,我不会白占林家的便宜的,大不了回头多照应一下表弟他们就是。”
……
林堇应酬完又一波上门来探望林如海的官员,回到上院,将几张纸递给了杨婉:“喏,这是父亲拟下的姐姐的嫁妆单子,母亲,你收好。”
杨婉接过来一看,看到这张丰厚的嫁妆单子后面竟然有林如海、扬州知府、扬州守备和贾琏等人的签名,怔住了,旋即反应过来,怒道:“大姑娘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老爷就把嫁妆单子拟定了不说,而且还找人做了公证,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怕我克扣大姑娘的嫁妆吗?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为他生儿育女,他竟然拿我当贼防?”
“母亲你多心了,父亲没有防备你的意思。”和那帮子上门说是探病,其实是打探消息的官员周旋半晌,累得不行的林堇强忍着脑门头解释道:“父亲这么做,不过是一片爱女之心,想在生命的最后,为姐姐做一点事罢了。父亲之所以请人公证,也不是防备你的,是因为姐姐的外祖家,担心父亲过世之后,姐姐的婚嫁。二表哥带给父亲的信中,特意提到了这一点,因此,父亲为了一劳永逸,免得将来生出波澜,干脆提早把姐姐的嫁妆单子拟好,让二表兄带回去,这样的话,省得我们上京之后,将来因为这事和那府里打嘴仗。”
看过嫁妆单子的林姑妈抢在杨婉前开口:“行了,别吵吵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计较这个。再说,这单子上面的嫁妆,虽然丰厚,但也没离谱到哪去。把贾敏的嫁妆收拾收拾,顶多再添三分之一,就够了。更何况,那边防着你,也属正常,毕竟,海哥儿要是故去了,黛姐儿就等于落到了你的手中,谁知道你会怎么待她?”
将嫁妆单子丢给杨婉,让她收好,林姑妈转头问林堇:“你父亲和你说,守孝百日后入京,可有什么打算?”
林堇答道:“父亲说我已有了秀才的功名,希望我继续科举,因此安排我入京之后,进国子监学习。入学资格他已经帮我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