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美人刺(妃色十四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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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城东,香车囚车

崭新的一辆黄沉香雕花的华贵马车,穿街过巷,辰时末,终于到了地头停了下来。

半路下车的大丫鬟们气喘吁吁地追上前来,让赶车的少年在门外候着,又让送货上门的店家往门里搬了货,仔细清点一番,丫鬟们也顾不得歇口气,小步跑向园中小楼,跟主人交差去了。

司马流风半倚着马车,仰头看看微敞的宅门上端悬挂的匾额,四四方方一块黑晶石上摹刻三个篆书——

吉祥府!

旁人挂的宅门匾额必定题有自家姓氏,这家倒也别出心裁,把庙里的吉祥签都贴在了宅门上,看来这只是某位贵人在此地建造的一处别院,来洛阳游玩时才偶尔住个几晚,平素或是空着屋子或是借与亲信友人来住。

吉祥吉祥……

整日里惦着“吉祥”二字的,除了宫里伺候人的太监公公,似乎再无旁人!

别墅里一片林苑,石拱桥、荷花池、假山错叠、亭台水榭,倒有几分宫苑风格,园中小楼题名——

采香小筑!

楼里头丫鬟进进出出,端着木匣子,匣子上搁了水粉、首饰、衣料,也有些点心,一样样地端进楼中一间闺房,出来时,丫鬟手上端的木匣子便空了。

司马流风在门外枯等,足足候了三个时辰。

午时四刻,吉时已至。

请进门的老裁缝扶梯走了出来,小楼外响了一阵鞭炮声,闺房的门终于敞开了。

两个大丫鬟扶着小姐从门里缓缓走出,每走一层楼梯口,丫鬟便要高声喊一句吉祥话儿,到了楼门口,门前洒了些花瓣、摆着一个玉枕头,枕头上搁了一把玉雕的桂枝,桂枝上挑着一双红艳艳的绣花鞋儿,鞋面上金丝绣的一只金凤凰飘逸了尾翼,流云托翼。

丫鬟们在水盆里洗净了手,摘下桂枝上那双绣花鞋,给小姐换上,弓底的三寸金莲蹬着酒盅般的莲托,俏生生跨过玉枕头,一步步走出门来。

长使容光焕发,一身盛装,如同出阁的新嫁娘,唇点鸳鸯、眉剪春山、搽胭脂涂丹蔻、挽髻缀簪、璎珞垂搭,精心粉饰的花容俏丽无双!一袭香云纱,金丝绣线的富贵牡丹纹饰,胸口薄如蝉翼的轻纱里曼妙曲线若隐若现,袖口洒金边,莹莹皓腕圈着两环儿翡翠镯子,褶了千层的留仙裙褶下凤头微露,绣花鞋面金凤展翅,莲托下巧藏金莲印,步步绽莲,步步遗香!

环佩丁冬,伊人款款走来。

午时艳阳照着盛装艳容的她,丰颊盈满光华,锦裳灿灿,周身似笼在金色光环之中,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来!

司马流风微眯了眸子,目光一直一直迎着她走出来,看她挺直了脊梁、臂弯里挽了长长一根飘逸的云罗绸带,双手叠拢在束胸的流苏飘带结的蝴蝶扣前,步态款款,——窑子里出来的人儿竟也脱胎换骨一般沾了几分贵气、仪态端正淑雅!

他瞧着瞧着,不由得嘴角一翘,似笑非笑:瞧这人儿,只差没把金箔儿都往自个身上裹去,这打扮这架势,果有几分豪门千金的派头!

款步走到门外停的马车旁,看看车厢上雕刻的流云纹、镂空的窗框花纹,沉香木雕果属上品!乘坐如此华贵的马车自是风光无限,她打量得极为仔细,心中也颇为满意,而后又漫不经心瞥了新招的车把势一眼,看这少年白白净净,偏就是骨头懒散,见了雇佣他的主人家,还照样儿懒洋洋地倚在车框上,手中把玩着马鞭子,对上她探视的目光时,他只是眯眼一笑,目光在她身上转悠来转悠去,赏花似的径自品味着她穿着打扮的格调。

好个无礼放肆的下人!长得白净却浑不是规规矩矩的人!

长使目中一丝恼怒,瞪着今早派出去采购的几个大丫鬟,正要发话责难,却见赶车的少年变戏法似的往背后一捞,竟从车座上捞了张小板凳来,垫在马车旁,笑吟吟地冲她伸出手来。

长使盯着垫在马车旁的那张小板凳,心绪隐隐触动,到了嘴边的责难之词又咽了回去,搭着他的手踩住小板凳登上了马车,这一刻,便是允了这少年车夫随她同行!

“出城门!”

简单明了地交代一句,她接了丫鬟递来的一杯饯行酒,微微润了润唇,兰花指沾着酒水泼洒在地上,猛一扬手,砰然往地上掷碎了酒盏,如同断了退路一般,她决然不再回头望,催着少年将马车驶离吉祥府。

驱车离了城北,一路往东,经城东口出东楼城门——

这条线路是出城最快的捷径。

未时一刻,马车顺畅地穿街绕到城东口。

恰在此时,坐落在城东街面上的知府衙门里一阵躁动,门前停来一辆囚车,两拨衙役从堂上押着一名由新上任的知府——袁大人审结了案子量了刑的犯人出了衙门,给犯人换上囚服戴上镣铐枷锁,推上囚车押往班房。

送押的队伍浩浩荡荡,一瞧这阵势,洛阳百姓便知这回押解的必定是犯了重案的死囚,街道两旁片刻便挤满了围观的人潮。

囚车由东往北去,马车由北往东来。

两车对向行驶,缓缓擦边而过的一刹那,一阵怪风吹起了车厢窗框上遮的一片薄薄窗帘,名驹香车,车中丽人光彩四射,惊鸿一瞥,人们纷纷惊叹,囚车上镣铐加身、蓬头垢面的囚犯却突然挣扭着身子奋力撞着囚车栅栏,冲马车中的丽人颤声叫唤:

“小姐——小姐——”

香车丽人眼角余光略微探出车窗,淡淡一瞥,随车远去。

囚车上受押的憨汉子泪流满面,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痴然。

围观的人们嗡嗡议论:这天杀的恶胚!就是他、是他杀了“妃色十四”楼中的十二位姑娘与嬷嬷,杀人砍头、栽赃陷害,都是他一人干的!简直丧尽天良!要不是知府新老爷查得紧、天老爷又开眼威慑他来击鼓投案,洛阳第一花匠死后还得给人背黑锅去!

如今这案子可算了结,憨汉子当堂供认、揽了所有罪名,知府新老爷也无须再追根究底、满城寻那蛛丝马迹!

妃色命案水落石出,西山普度寺棺中藏尸一案尚未定性,洛阳百姓已然额手称庆:这回城里可算太平!

衙门告示贴到了城门口,名驹香车也正徐徐驶出城门。

马车里的人儿轻轻垂下窗帘,挽了一绺鬓发绕在指尖把玩,红唇弯笑,怡然自得。

噼啪——

马鞭子凌空甩出,暴旋的气流卷起了车厢门帘,车里人暗吃一惊,猛一抬头,却见赶车的少年一手搭着鞭子,一手托腮流目瞅着她似笑非笑,“出城后,去哪里?”

长使眼中燃亮一簇妖娆舞动的焰芒,目光笔直地看向远方,答:

“京城,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