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第三天是星期五,例行大查房。
贝拉拉睡得不好,不到六点就起来了,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
六点四十五,陆北枭果然又来查房。
他的头发抹了发蜡,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并没有半分昨夜加班到很晚引起的倦色。
她的目光追随着他,像狗皮膏药,怎么撕都撕不下来。
现在,他又创造了圣海市、本院的一个记录:最年轻的主任医师。
是啊,他才34岁,而她26岁。
贝拉拉想起六年前,住院的第二天,她一整夜没睡好,不到五点半就被吵醒,在病床翻来覆去到六点多,不想起来。
妈妈在吃早饭,贝拉拉眯着惺忪的睡眼钻出被子,陡然看见一位拿着病历的男医生走进来……
那一天,见惯了医院病房大场面的贝拉拉,又懵又惊。
就没有见过查房这么早的医生!
也就是这天,这位年轻有为的陆医生,留给她极其深刻的印象。
思绪拉回来,这一次,陆北枭简单地问两句就走了,未曾看过她一眼。
她的心里藏着丝丝缕缕的期待,此时空空落落的。
陆北枭走出病房,突然停住脚步,总觉得有一道古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而且,是那种让人不太舒服的炽热。
只是一瞬,他前往隔壁病房。
理论上说,医生查房的时候,家属都要到病区外面等候,无论男女。
贝拉拉耍了个心机,躲在洗手间,等时间到了才出来。
陆北枭带领着大大小小的医生走进病房,从靠近门的那床病患开始。
贝拉拉站起来,发现昨天那个大主任不在。
听了他们的谈话,她才知道,原来科室大主任去参加一个会议。
即将转到38床,她没来由地心神一紧。
陆北枭说着37床病患的情况,联系到62床病患,比较两个病患之间的相似与差异。
“62床做了MRI和脑部CT吗?”
他站在38床前面,忽然问道。
几个年轻的住院医师、主治医师面面相觑,没人回答。
四个病患,加上贝拉拉,瞬间当起吃瓜群众。
陆北枭的面色本来就冷,现在更是沉了几分,“周健,你不是62床的床位医生吗?”
叫周健的年轻医生立马回答:“我是……我不清楚……”
他本能地看向旁边的吴培文,想得到对方的帮助,但是吴培文没有开口。
“62床是你的病人,你开了什么检查单,你不知道吗?”
陆北枭清冷的语声寒了三分,相当的不悦。
在场的医生都知道,陆主任升为主任医师一年来,比以前更加严格。
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
“检查单是我开的……62床病患应该做了检查……检查结果……”周健支支吾吾地说道,无辜的眼神闪烁着。
“每个病患的基本情况、各项检查结果,你这个床位医生要记得十分清楚。记不住,你还怎么当床位医生?”陆北枭严肃地训道,声色皆寒,“你们是住院医师,要对自己的病患负责,像你这种态度,病患怎么办?年轻人就应该有干劲,有责任心,而不是把时间、精力花在别的地方。这份工作不同于其他,一个极其细微的疏忽都会酿成严重的后果。”
“我错了,下不为例。”周健不敢直视他犀利如刀的眼神。
陆北枭侧对着贝拉拉,她看见他的侧脸线条绷得很紧,面容严肃得让人心惊胆战。
她莞尔地勾唇,她的男神还是跟六年前一样,查房的时候当着病患、众多医生的面严厉地教训下级医师,一点都没改变。
她看过不少医疗剧,影视剧里的经典一幕,活生生地在她面前上演。
而男主角,就是她的完美男神。
吴培文打圆场道:“62床病患60岁了,半年前摔倒过一次,虽然当时没检查出什么,不过这次手术前是要做常规脑部CT。”
陆北枭的面容缓和了几分,“62床病患的检查结果,查房后告诉我。”
众医生暗暗松了一口气。
周健依然面如土色,“是。”
“你们是住院医师,良好的习惯要在这时候培养起来。”陆北枭清冷的声音娓娓响起,“当年我在徐汇院区当住院医师,每天六点起来,六点半准时去查房,9—6,11—5,12—4,走完一圈,差不多一个小时……”
“那时我也在徐汇院区当住院医师,每次都看见陆主任一大早的穿行在9、11、12号楼。”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副主任女医师说道。
贝拉拉内心翻腾,是的,当年她就是在徐汇院区的12号楼住院的。
而现在这个分院是今年开始营业的浦东院区。
陆北枭拉回话题,“我不允许这样的事再次发生,每个人都要引以为戒。周健,你现在是在乳腺外科,如果哪天你去了别的科,人家会怎么说?哦,你们乳腺外科的人怎么是这样的工作态度?”
周健虚心地表示不会再犯错,众多年轻医生战战兢兢地点头。
这个插曲终于翻篇了,医生们继续查房。
贝拉拉默默地想,在那些年轻医生的心里,陆主任应该是个医学界魔头般的存在。
陆北枭的严厉,比六年前还要令人发指。
“手术定在下周一,我会尽量保乳,您不用担心。”陆北枭对贝英玉说道。
“没关系,我无所谓的。”贝英玉笑呵呵道。
“九点后我来找你,跟你和家属详细地说手术方案。”吴培文说道,“叫直系亲属尽快来医院。”
“跟这位小姑娘说就行。”陆北枭不经意地看向贝拉拉,“如果你母亲能来一趟是最好的。”
“我妈妈上午可能来不了……”贝拉拉犹豫道。
“陆医生,我妹妹没法过来,拉拉是我最亲的亲人,她签字就行。”贝英玉说道。
陆北枭点点头,走向39床。
不多时,他在众多医生的拥护下呼啦啦地涌向隔壁病房。
啪——
39床病患是三十来岁的女人,激动地拍掌,“哇塞,陆医生太厉害了。刚才他训学生的模样,我偷偷地拍下来了。”
“就是就是,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陆医生这么严厉。”37床病患附和道。
“那个周医生都快哭了。”36床病患接着道,“我听说陆医生的专家号很难挂的,可是再难挂,我也要挂他的专家号。”
“你为什么非要挂他的专家号?”39床病患好奇地问。
“你不知道吗?陆医生是乳腺外科最年轻的主任医师,听说他做过这么多台手术,没有一个是失败的。”37床病患兴奋道。
“零失败?”贝拉拉接腔道。
“就是零失败。”37床病患跑过去,跟其他病患说道,“我还听说,陆医生的乳腺癌病患,复发的几率很低……”
贝拉拉知道,乳腺癌的复发几率跟手术没有太大关系,可是对于病患来说,一个认真严谨、责任心强的医生,无疑是一颗绝好的定心丸。
过了半个多小时,她低声对39床病患说:“你拍的那段视频,可以发给我吗?”
……
九点半,贝拉拉和贝英玉来到医生办公室。
床位医生吴培文对她们详细地说了乳腺癌的具体情形、手术方案以及预备方案,还有手术中可能会发生的风险等等,耐心地解释了她们的疑问。
贝拉拉认真地问:“吴医生,下周一确定陆医生是我大姨的主刀医生吗?”
他确定地点头,“当然是陆主任。”
“陆医生有没有说,保乳的几率大不大?”
“能保就保,你放心,陆医生会尊重你们的想法、意见。”
“拉拉,保不保,我不在意。签字吧。”贝英玉拿起笔,问他在哪个地方签字。
贝拉拉作为家属,也签了字。
签字后,贝英玉问道:“医生,周末两天不做检查,我可以请假回家吗?”
吴培文说可以,再三叮嘱一定不能受外伤,不能感冒。
回到病房,贝拉拉问道:“大姨,你真的想回家?”
“周末两天没什么事,待在医院干什么?”贝英玉笑道,“再说,你可以处理自己的事,我也可以再潇洒两天。”
“大姨对我最好了。”贝拉拉搂住她。
中午吃了饭,她们跟护士请了假,离开了医院。
贝拉拉等着瑶瑶的电话,果然,五点左右,瑶瑶打来电话,约她吃饭。
根据她发来的位置,贝拉拉坐地铁找到了古月江南这家饭店。
贝拉拉刚要进去,看见一辆红色超跑开过来,停在她前面。
驾驶座那位戴着黑超、穿着黑色皮裙的美女下车,当街勾起她的下巴,柔媚的尾音拉得长长的,“美女,可以给我爱的抱抱吗?”
这就是瑶瑶。
陆冰瑶。
贝拉拉抱住她,含笑打趣,“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骚。”
“去去去,我这叫妩媚,风情万种。”陆冰瑶摘下黑超,吩咐旁边的男侍者,把车停好。
“你不是说要环游世界一年吗?怎么还不到四个月就回来了?”贝拉拉挽着她的手臂走进饭店。
“我想你想得睡不着,当然要回来睡你。”陆冰瑶在她耳边娇媚地笑。
贝拉拉捏她的细腰,“看来你是欲求不满,你那个超级帅的意大利男朋友呢?”
陆冰瑶扬起烈焰红唇,“甩了。”
贝拉拉惊愕地问:“才三个多月就吹了?是不是人家嫌弃你的颜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