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一张生宣纸,上面画着各种颜色的图画,送给人看,问这是什么?任何人看到宣纸的洁白和画上颜色鲜艳,毫不犹豫地说,这是某先生的国画。我笑说,错了,这是荣宝斋取了某先生的国画,制成木版重印出来的。
荣宝斋是北京经营木刻彩印画的一家。先前这铺子叫松竹斋,后来改作荣宝斋,在琉璃厂靠西路北。我们从前知道某人有好诗笺,不用提,那准是荣宝斋的。荣宝斋一九五二年改为国营,它在发展祖国民族艺术的基础中,放着光辉的异彩。
这种木版套印,大概宋朝就开始有了。那时已大量印行木版书,套印彩色画,也就是从这时慢慢发展起来的。当然,彩色方面,还不能像今天这样精致。有什么依据呢?查徐度《却扫编》说:“彩选格,起于唐李邰,至刘贡父,独因其法,取西汉官秩升黜次第为之。”这不是证据吗?这个法子,从前叫着彩选格,还没有图画。到了宋朝,就有升官图,当然这里面有图,还夹杂一点儿红绿的颜色,这不是木版套印的初步吗?你必定要问,像这种雕刻印刷,恐怕要好些个用具吧?
你这样想,其他人也必是这样想。其实这完全是靠眼、手和思想这三样东西。至于雕刻用具,荣宝斋设下三个玻璃桌子,要用的东西,全排列在里面。是些什么东西呢?就是刻刀,大小有几十种,笔、排笔,也有几十种。此外是刷子,三四只洗笔的碗,几十根装着颜料的玻璃管子。如此而已。版是怎样仿造的呢,这说起来又相当的难。先把原画放在玻璃桌子上,底下放了电灯,那就上下透明了。就在原画上描摹好几张,名字叫作套版。平常花草,不用什么颜料,也须套个六七次版!若是复杂一点儿,套用几十块版子,也很平常。譬如刻玫瑰花,先刻花中的点子,还要刻一块版。次刻花上细枝,又要刻一版子。又其次,淡红的花瓣,也要刻一块版子。这样零碎刻版,刻完了,然后一块一块复印,掀开版子一看,那就和原版一色无二。就是原作者自己盖的图章,在这上面也与原作不差分毫。
去年秋后,荣宝斋曾将五年来出版的大小二百多幅作品,在美术展览会里陈列出来。里头分作年画,诗笺谱,十竹斋笺谱,敦煌壁画第一、二、三、四辑,民间剪纸,沈石田卧游册,恽南田花草册,任伯年画册,陈师曾山水,现代国画,齐白石画册,现代国画选集,中国古代漆器图案,古代画集。这些展览画受到北京中外人士的一致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