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快船见到这艘船后直接靠了过来,两艘船相接,中间还架起跳板,那徒单南平舍下自己船上金兵,独自一人上了舰船。船上似乎有人迎接,一人向徒单南平道:“徒单大人,你不是在皇上身边么?怎么突然来这了?”
被称作徒单大人的金将道:“卫绍王呢?快带我去找他。”语声颇为焦急。
舰船上迎接的人应了声是,便领着徒单南平往船舱去了。胡日在船底下听到来人提到卫绍王两字心头一跳,暗道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那卫绍王完颜永济恰好在自己这条舰船上,却省了自己一番功夫。随即奇怪起来,听黄蓉说过那完颜永济此刻应在金国大军中,怎么竟然会在江上游船。
胡日急与想探听这两人说些什么,心念一动,推身边睡觉的金兵问道:“你叫什么?”
那金兵含糊道:“蒲察千斤。”突然感觉不对,猛然睁开眼睛,看到胡日似笑非笑的坐在自己床边,失声道:“你是谁?”胡日已经一掌切在他脖子上。
胡日心道好运,这蒲察千斤与自己身材差不多,想必方才穿的那身换洗衣服就是眼前这蒲察千斤的,观其脸型与自己也有几分相似,胡日以前也会些化妆术,只是手头并无材料,略想了下,拿起那金兵的刀照那死去蒲察千斤的头型将自己头发刮了一大片,然后又在角落里寻些灰尘抹在脸上,只是这一脸大胡子实在没办法,胡日想了一下,用刀将那蒲察千斤嘴下皮肉带胡子部分细细薄薄的切了下来,然后贴在自己脸上,最后以钢刀为镜,拿床单一角将自己脸上血迹擦去,收拾完毕,将那一脸血肉模糊的蒲察千斤丢到床下,再照了下钢刀,与这蒲察千斤也有七、八分相似了。
胡日哈哈一笑,心道,只要不细看,决计不会被人发现的。
胡日又上下打谅了自己一番,觉得再无破绽,这是这一番易容倒也费了不少功夫。以胡日的易容术本来很容易搞定的,而且常用的易容用物在离开襄阳之前都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中途会在江中浸泡半日,那一包易容品早已不能用了。
门外有人喊道:“快换班了,蒲察千斤。”
胡日担心自己声音露了痕迹,因此含混道:“知道了。”推开门时内力蓄于掌心。却见一个金兵一手捂着肚子背靠对面舱壁站着。
胡日心思一动,也捂着肚子低着头走出门,又将舱门拉紧,才道:“走吧。”
一路上那金兵走的摇摇摆摆的,嘴里骂着船上的厨子,道:“等咱们上了岸,非得找机会狠狠揍他一顿。”
胡日唯唯诺诺跟在那金兵后面,两人走到一扇大门前,有两个金兵正在门口站岗,看到胡日和那金兵捂着肚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一人取笑道:“耶律长弓,瞧这腿软的,又是从哪个女人肚子上爬下来啊。”
胡日心道,原来这个拉肚子的金兵叫耶律长弓。这耶律长弓怒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从女人肚子上下来脚会软的,还不是那该死的厨子,害老子吃坏了肚子,都拉了一天了。”
站岗的两个金兵故意捂住鼻子,笑道:“好臭好臭。”说着两人走了,耶律长弓道:“谁不拉屎,老子擦干净屁股的。”边说边站到大门一侧,胡日一看,立时明白就是换这两个金兵的班,马上站到另一侧,又怕耶律长弓看出不妥,因此将头低着。
耶律长弓又骂了几句,突然住了口,胡日略抬点头,见耶律长弓双手捂住肚子,脸色难看。胡日知道他又要拉肚子了,心想一直在这站着也不是回事,不如让耶律长弓走开,自己也好方便打探,因此道:“肚子疼么?怎么不去茅房。”
耶律长弓“啃哟”几声,道:“王爷最近火气大,这万一他出来看到门口少了个人,发起脾气来可不好说。”
胡日道:“刚才听说徒单南平大人来了,这会儿王爷正在接客呢,估计一时三刻倒也不会出来。”
耶律长弓犹豫了下道:“算了,还是再忍忍吧。”
胡日只得继续站着,刚一会儿,那耶律长弓肚子“咕咕叽叽”又响了起来,这回他脸色大变,匆忙向胡日道:“麻烦兄弟帮我听着点,里面有动静马上来茅房找我。”说完不待胡日答话捂着肚子便冲了出去,还留下一阵臭味。
胡日捏着鼻子摇头叹道:“早叫你去了,非拉裤子上,这不存心污染环境么!”
不过既然耶律长弓叫他听着点里面动静,那就照办吧,胡日当下贴着门口侧耳附了上去。
房内一人道:“永济,你如果好好表现下,未始便没有机会。”
另一人轻哼一声道:“我现在奉旨看守粮草啊,怎么表现,我那大侄子对我心存戒备,莫说完颜洪烈只是断了一条腿,就是两手两脚全都断了,有他娘那个贱人在,以后还不是照样做皇帝。”
原先那人道:“你如果平时行事小心收敛点,皇上又怎么会忌惮你。”
胡日心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完颜洪烈怎么就断了条腿了呢,只可惜前面没听到。
“你干什么?”一个穿着艳丽的宫装女人站在胡日身后道。
胡日忙转回身低头道:“耶律长弓拉肚子去了茅房,叫我在这盯着点,如果有人要出来,着我去茅房喊他。”
那女人哼了一声道:“一个两个就知道偷懒。“说完不理胡日自行推门进去了。
等那女人关上门胡日继续偷听,却听到里面两人乱纷纷的吵了几句,那女人笑道:“徒单大人且莫生气,舟船劳顿,不如先休息会,其他事明日再说。”
徒单南平努哼一声,走了出来,瞧也没瞧胡日一眼。
胡日见徒单南平走后,又偷听下去,里面那女人娇笑道:“王爷何必生那么大气呢?”
卫绍王怒道:“这老头子仗着把女儿嫁给我就对我指手画脚的,也不想想他只是一个外戚,我怎么说也是皇帝叔父,堂堂一家王爷。”
那女人语声娇媚,道:“却不知他这回来又是为了何事?”
卫绍王道:“那老头子说前几日襄阳的郭靖不知为了什么事,竟然半夜离开襄阳,被完颜洪烈看见了,就领着亲兵就去追,谁知一番打斗,完颜洪烈的五千亲兵竟然抵挡不住郭靖,完颜洪烈一人在跑回大营时被郭靖追上了,后来吐番的国师鸠摩智出手把他救了,不过完颜洪烈的一条腿也被郭靖打断了。完颜洪熙要给弟弟报仇,带着人马连夜进攻襄阳,却被流矢射中,当场毙命。”
那女人恨恨道:“那郭靖竟也真不管用,如若杀了完颜洪烈倒帮了咱们一个大忙。”
胡日听两人提起郭靖,心头一凛,只是这两人却没说郭靖最后怎么了,两人在里面又说了几句,那女子娇媚道:“不如今晚就贱妾来服侍皇上。”
胡日大奇,怎么又来个皇上了,在窗口戳了个小洞,向里面看去,那女人竟然从床的暗格中取出一套龙袍,便欲给卫绍王批上。卫绍王摆了摆手道:“今天不要了,那老家伙就在船上,万一被他看见了可不太妙。”
那女子娇笑道:“那徒单大人这次来不也是想要让你去争取皇位么?”
卫绍王道:“总是不能让人抓住把柄,不然这老家伙以后在我面前就更横了。”
那女子应了声是,将龙袍收起藏于暗格中,边收拾边道:“徒单南平毕竟是你岳丈,而且手握重兵,他日若是有机会帮王爷……也是王爷身边的支柱,明日好好和他说说,那老头也是一时来气,哄几句不就好了。”
卫绍王点点头道:“这个自然省得。”
说完搂着那女子,两人一番调笑,滚倒在大床上。
“王爷没出来吧?”
胡日回头看见是耶律长弓,反正下面也就是一幕春宫,不会打听出什么消息了,因此就老老实实的陪着耶律长弓站岗。哪知耶律长弓突然问道:“你怎么脸色似乎白了许多?”
老子将船舱里所有的灰都抹在脸上了啊,这还白?胡日心里无奈,道:“我也是拉了一天肚子,脸色自然苍白些了。”那耶律长弓是个粗豪汉子,本只是随口问问,对胡日的话并无半点怀疑。
第二天一早,卫绍王邀了徒单南平一起早茶,胡日站了半夜岗,又逢换班,此时打探风险太大,反正这两人都在船上,找机会再说,因此回舱睡觉。那船舱本是小四和蒲察千斤的卧舱,但是这两人都以被胡日搞死了,一个床底下睡一个尸体,胡日见惯了血腥场面,跟两具尸体睡一个卧舱倒也安稳。等醒来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徒单南平喝完早茶就回快船走了。
回到卧舱,竟然淡淡有些尸臭,胡日寻了个机会将两具尸体丢入江中,又将房间清理一遍。本来夜间若是停船,抛尸之后极容易被人发现,但那船自徒单南平走后便日夜不停赶路,因此那两具尸体还没浮起,船便早已走的远远的了。
第二日晚间终于靠岸停了下来。胡日正好和耶律长弓轮到当值,只是卫绍王吩咐,今晚就下船。胡日拉低头盔,随着众金兵一起等上了岸,不两里地就发现一大片金兵营地。
胡日想过立即就跑,或则马上挟持卫绍王,最后想想既然身份未被识破,不如以静制动看看再说。当下随着一众人等进入金营。
众人一路连过几座营寨,然后就是一座座用粮草堆积的小山,卫绍王并不停留,胡日随着众人又过了两座营寨,远远便看见一座黄顶大帐。
“你、你、你、你帐外候着,并准备好马匹。其他人回去听消息。”卫绍王随意在金兵中点了四个人道。只是四人中并无胡日,倒是有耶律长弓。
待众人散去,胡日却不知道自己的营账在哪,看着耶律长弓四人在门口站着候命,走近向耶律长弓轻声道:“我今日身体倒好了许多,不如由我待你在这候命吧。”
耶律长弓这两日拉肚子,今日方好些,只是双脚还发软,正哀叹自己命运不济,这么多人偏挑上自己,听胡日这般说,喜道:“此话当真?”
胡日点头言是,耶律长弓素知卫绍王对手下寡情博义,自己这些人追随多年,却不认得几个,因此低声嘱咐几句,自己回去睡觉了。
胡日和另外三人站到一会儿,卫绍王已经提了一个包裹迈出营帐,道:“随我一起去见皇上。”也没看他们四人一眼,先骑马行去了,四人忙跳上马背紧随其后,一行人从半夜出发,中间换船渡过汉水,又换马一路疾驰,途径数个金兵大帐,中午时分方才到了宣宗的行营。
刚走近,一骑金将纵马拦住五人,道:“胡沙虎请王爷解刀下马。”虽然说了个请字,只是言语之间并无丝毫客气。
卫绍王哼了一声,不过还是依言跳下马来,将腰中弯刀解下丢于地上。后面四人也随即跳下马来,将兵器丢在地上。
到了行营门外,卫绍王命四人在外等候,自己进去了,但只一会儿提着包裹就怒容满面的出来了,想是受了点气,四人不敢作声默默跟在卫绍王身后,出了行营不远,那卫绍王边走边道:“好心去看他还不领情,哼,眼力还有我这个皇叔么?活该他六个儿子五死一残。”又道:“却也不病死,真正太可惜了。”
胡日见状心头一动,问道:“眼下却去哪里?”
卫绍王没好气道:“自是回营,反正他就算病死也不想看见我在他眼前晃悠。”说完突地勒马转向胡日,怒道:“你好大胆子,胆敢过问本王的事情。”
胡日心中明白这卫绍王必定是在宣宗那受了气,只是一个回答不善立时便惹上杀身之祸,因此劲运双掌,低头道:“卑职不敢,只是卑职想王爷既然来了,不妨去看看六王爷,这礼物带来了,送出去总可以作份人情。”
卫绍王盯住胡日半响,胡日低着头随时准备爆发,那卫绍王却突然笑了,道:“不错,还是你有些机灵。”掉头折向完颜洪烈大营。
卫绍王带着四人直接来到完颜洪烈寝帐外,着侍卫通报后卫绍王示意四人帐外等候,胡日心道,千方百计将你哄来,就是为了沾你的光进去看看完颜洪烈,当下道:“王爷辈分尊崇,不如由卑职替王爷拿礼物?”
卫绍王心道不错,论辈分自己高了完颜洪烈两辈,那完颜洪烈见了自己要叫皇叔公,自己亲手提了礼物进去未免折了面子,这卫兵看样子倒还机警,且让他替自己拿东西便是,因此点点头,将手中包裹丢给胡日。
胡日大喜,接过包裹跟随卫绍王进入完颜洪烈寝帐。
完颜洪烈正脸色蜡黄躺在病床上,不住咳嗽,边上一个近侍拿起以帕方巾给完颜洪烈擦去嘴角血丝。见到两人进来,便示意那近侍退下。
卫绍王道:“叔公听说你的腿受了伤,急急寻了些灵药赶来看望你,怎地伤的如此之重?”
完颜洪烈躺在床上,偏脸看着卫绍王苦笑道:“那日夜间见郭靖出城,侄孙便带了亲兵想要抓捕他,谁知那厮武功太也高强,侄孙的亲兵竟然抵挡不住,侄孙一路跑回军营,中途夜黑,马儿不慎拐了蹄子,侄孙跑到大营前面那厮竟然追上来了,一矛刺穿了侄孙的膝盖,所幸吐番国师大轮明王赶到,敌住那厮,咳咳……咳咳……”
胡日凝神听着,完颜洪烈咳了一阵,用袖角拭去嘴边血迹又道:“那厮走时一脚踢飞一个士卒,撞在侄孙胸口,倒受了些内伤。”
卫绍王忙道:“不碍事吧?”
“还好,这几日有明王替我运功疗伤,内伤倒不碍事了,只是这腿……”完颜洪烈说到此处恨恨道,“被那厮刺穿膝盖,这一生都只是个瘸子罢了。”
卫绍王忙劝慰几句,然后示意胡日将礼物拿出来,胡日将包裹交给卫绍王,卫绍王打开,里面是个盒子,卫绍王道:“这里面是些补身体的药物,其中有支万年人参,也还算珍贵,你先修养些时日,待伤好了叔公定与你同带大军杀了郭靖这厮,也好替侄孙报仇。”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卫绍王转身告辞,完颜洪烈勉强想要坐起来同卫绍王告别,卫绍王忙道:“你好好将养身子,不用起来。”
那完颜洪烈告了个罪复又躺下,被角却滑落了,胡日忙道:“让卑职替六王爷盖好被子。”说着走上前去,将被子拉好盖在完颜洪烈身上,只是一手拉被子盖到胸口时往上一拉,被子刚好捂住完颜洪烈嘴巴,左手蓄足内力一掌印在完颜洪烈胸口,完颜洪烈万料不到此时会有人行刺,隔着被子闷哼一声,双目圆睁却是死了。
胡日这一番动作都由自己身体挡住,因此卫绍王并没看见,听到完颜洪烈发出声音,问道:“侄孙没事吧?”
胡日边帮完颜洪烈整理好被子边回答道:“没事,想是身体不适,王爷咱们先走吧,别打扰六王爷休息了。”
卫绍王点点头,转身走出完颜洪烈的寝帐外。胡日见完颜洪烈死了兀自双目圆睁瞪着自己,心道完颜洪烈这厮死不瞑目也太可怜了,因此用手将他的眼睛合上,叹道:“也算作了点好事。”随即快步出了寝帐随卫绍王去了。
卫绍王完颜永济渡过汉水回到自己营帐刚刚坐定,一名金兵风尘仆仆的冲了进来,卫绍王吃惊过后大怒,道:“斗胆冲撞本王,拉下去砍了。”
那金兵忙跪了下来道:“小的是传令兵,有徒单大人口信。”
卫绍王怒气不减,道:“就算有口信,进来不会通传一下么?难道徒单南平就这么带兵的?”
那传令兵也不敢分辨,只是道:“今日中午六王爷完颜洪烈伤重不治。”说到这里并不再说,只是拿眼看了下卫绍王帐里的几个人。
卫绍王这才真的吃惊了,要知道上午他还去探望过完颜洪烈,虽然完颜洪烈当时身体很差,但是应该不至于死啊。挥手屏退胡日等人,才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传令兵跪着继续道:“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吐血昏了过去了。”
卫绍王轻哼了一声,道:“完颜洪烈是他最宠爱的妃子李师儿生的,完颜洪熙死的时候怎就不见他吐血。”旋即又问:“皇上怎么样了?”
传令兵看了下四周,确认没人,小声道:“御医说皇上过不了今晚了,要王爷早作准备。”
卫绍王大喜,道:“消息确实么?”
那传令兵忙道:“千真万确。”
胡日走出帐外并未走远,运起九阴真经的内力后听力远胜常人,两人对话听的清清楚楚,闻言不禁大喜,自己本意只是杀了完颜洪烈赖在卫绍王身上,逼的卫绍王造反,估不到还能气死金宣宗,这下大发了。
那传令兵接着道:“不过有人提及六王爷死前王爷曾去看望过,王爷走后不久,鸠摩智准备替六王爷治伤时发现六王爷已然死了,鸠摩智确认是旧伤复发,只是朝中还是有人怀疑六王爷之死与王爷有关。”
胡日暗暗奇怪,前日里听徒单南平说起过鸠摩智这人,他既然能在郭靖手下救出完颜洪烈,武功必非泛泛之辈,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动的手脚,反倒说完颜洪烈内伤复发呢?不过反正对自己有利,先不管那鸠摩智,想到这胡日继续凝神倾听。
卫绍王怒道:“这事怎么又牵扯上本王了?”又道:“是谁怀疑本王?”
传令兵道:“是平南元帅胡沙虎为首几人。”
卫绍王道:“将来必要叫胡沙虎好看。”
卫绍王又问了几句皇上那边的情况,传令兵将知道的一一告知然后告退出来回徒单南平那去了。
胡日心想等金宣宗一死,这卫绍王必然要回去称帝,襄阳之围便可解了,虽然不能让那些金兵互相残杀,也算大功告成,只需在随军回去路上开溜就可回到襄阳了。可是一连几天,汉水那边竟然半点消息都没传来,胡日倒有些急了,这情况恶劣还可以想办法解决,最麻烦的就是明明知道有事发生,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唯一欣慰的就是军营之中有个人比他更急。
金宣宗此时子嗣已绝,若说皇室之中能继承皇位的也只有卫绍王了,本来等着做皇帝了,谁知等了几天,汉水那侧一点消息都没有,卫绍王也焦躁起来,派了几拨人去汉水那侧打听消息,回来都报说汉水那侧金兵不让通过,至于探听消息更是无从谈起。
不过不久总算有个人带消息来了,却是吐番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
卫绍王虽然奇怪,也还是打算问个清楚,胡日也想知道个究竟,因此竖起耳朵在营帐外面偷听。
一进账卫绍王与鸠摩智客套几句后,卫绍王转入正题:“皇上怎么了?”
鸠摩智道:“皇上几日前已经驾崩了。”
帐里帐外两人同出了口气,一个是卫绍王,另一个自然就是胡日了。
卫绍王安心同时奇怪,说道:“怎么一点消息都不传来?”
鸠摩智道:“王爷有所不知,皇上死前下诏传位与王爷。”
卫绍王虽然早已料到,此刻也不禁大喜,道:“真的?”
鸠摩智一笑,道:“王爷莫急,且听小僧说完。”
鸠摩智又道:“皇上死前确实传位于王爷,不过元帅胡沙虎言道:‘宣宗死于伤心过度,究其原因,乃是宣宗爱子完颜洪烈之死引致的,完颜洪烈死因有可疑处,因查明真相后再做定夺。再则,襄阳郭靖重伤完颜洪烈在先,应该一边调查完颜洪烈死因,一边攻下襄阳,拿郭靖的人头祭奠宣宗及完颜洪烈。’”
卫绍王哼了一声,道:“查便查,何必封锁汉水,断了两岸联系。”
鸠摩智笑道:“王爷真的不怕查出些什么?”
卫绍王道:“这有何可怕的,反正与本王无关就是。”
鸠摩智道:“往日听闻王爷不过了了,今日一见,才知道王爷城府之深。小僧也算为王爷隐瞒了些事,所以想要跟王爷讨个人情。”
卫绍王心底奇怪,这鸠摩智替自己隐瞒了什么事情了,不过他总算带来些消息,不妨先听听他要些什么人情,当下问道:“明王但说不妨。”
鸠摩智微微一笑,道:“小僧是吐番国师,此次是来寻求与贵国结盟,恳请皇上奏准。”这次他不再称呼完颜永济为王爷,而是称呼为皇上。
卫绍王今日得到些对自己大好的消息,本就心情畅快,听鸠摩智如此一说,感觉已经做了皇帝一般,当下道:“准奏。”
鸠摩智听闻大喜,暗道这次果然没有选错人,只是两国结交,需要盟书,因此向卫绍王告辞道:“那小僧即可回去准备国书,不日定当遣使面呈皇上。”
卫绍王听得舒心,道了声好,鸠摩智见事已达成,便告辞回吐番去了。
胡日在帐外听的明白,心道总算知道为什么了。这鸠摩智本来想通过完颜洪烈来达成两国结盟,不料完颜洪烈被自己杀死了,宣宗也气急攻心、行将就木,鸠摩智其实早已认定是卫绍王杀的完颜洪烈,只是揭发了卫绍王后金国必然乱成一团,群龙无首,反正他的目的只是和金国结盟,至于和哪个皇帝结盟对他来说都一样,不如顺水推舟作个人情,结盟之事就落在卫绍王身上,因此在金人面前替卫绍王隐瞒真相。只是这和尚万万没想到,他帮的人是我,胡日嘿嘿一笑,老子人品真是太好了。
鸠摩智离开两天后,传位的诏书始终没有过来,只是从解运粮草去对方大营回来的士兵得知大军在胡沙虎率领下围攻襄阳,只是襄阳现在有人好像会巫术,只在城墙上点一些蜡烛,靠近那些蜡烛数百米的金兵便纷纷死去,而守城的宋军却安然无恙。因此胡沙虎暂时奈何襄阳不得。
这日胡日正在卫绍王营外当差,就听到里面有人在摔东西,接着卫绍王在里面破口大骂:“他胡沙虎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软禁大臣、扣发先帝遗诏,就算他说的有理,难道襄阳一日打不下来就不让我做皇帝了么?还是他胡沙虎根本就自己想做皇帝!”
胡日也有点担心,虽然襄阳暂时守住了,只是五十万大军数目过于庞大,就算凭借程灵素的毒药抵挡一时,长久下去终究非被金军破城不可。思来想去,心中有了主意。
胡日正打算进去卫绍王大帐,耶律长弓一把扯住他,道:“没事别进去。王爷本来脾气就不好,这几日更是火烧心头。”
胡日一笑道:“我有让王爷消火的办法。”甩开耶律长弓的手就进去了。
果然,胡日才进去,卫绍王见到胡日私自闯了进去,马上喝道:“你进来干什么?”
胡日忙道:“王爷先别生气,请容卑职说上几句,说完王爷觉得卑职还是该死再处罚不迟。”卫绍王怒道:“你一个狗奴才,能说出什么话来。”不过毕竟没喊人立时将胡日拖出去处斩。
胡日小心道:“我知道王爷为什么生气?但是卑职有办法让王爷烦心的事变得顺顺利利的。”
卫绍王盯了胡日一眼,道:“你知道本王心烦什么?”
胡日道:“卑职略知一二。”
卫绍王本来自己急,但是苦于没有办法,虽然压根没信胡日这种小兵能有什么办法,毕竟聊胜于无,病急乱投医么,当下说道:“说来听听,若说的有理,本王重重有赏,若说的不好,就砍下你的脑袋。”
胡日心底暗骂,你这个废物,自己没办法倒也罢了,别人给你提意见,还得先将自己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过也只有你这样的废物才会接受老子的计策,因此道:“先帝驾崩,皇位自然是落在王爷身上,但是偏偏有人横加阻挠,王爷因此郁郁寡欢。”
卫绍王见正是自己所烦之事,当下道:“往下说。“
胡日道:“其实打襄阳和继皇位根本就是两码事,国不可一日无君,便先有王爷继承大统,再安排攻伐襄阳也不迟啊。”
这胡日说的和卫绍王心里想的是一模一样,卫绍王最关心的就是早点继承皇位,其实打不打襄阳对此时的卫绍王根本不重要,当下点了点头,示意胡日接着说。
胡日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道:“请恕卑职斗胆,卑职认为元帅胡沙虎软禁大臣,扣押圣旨,连累王爷不能继位,这条条都是死罪。而胡沙虎这么做分明是存心造反。”
卫绍王全身一震,然后跌坐在椅子上,他心底也有这想法,只是一来胡沙虎家族世代在金国为大官,而且每代忠心耿耿,堪为朝廷百官表率;二来胡沙虎手握重兵,就算此时真的造反,自己也奈何他不得,此时听胡日一分析,似乎这胡沙虎便是真的反了,那别说继承皇位了,就算是性命也难保了。
胡日见卫绍王满脸惧色,心底发笑,不愧是个废物标本,稍微吓一吓就这般模样,老子本来还想吓的更严重点好乖乖听老子的话做事,眼下却也担心这废物心脏病发,这万一吓死了那下半场戏就不用演了。忙道:“王爷不必担心,卑职有一条妙计,可保王爷早登大统、南面称帝。”
卫绍王听到有胡日有计策,急于听下文,便催道:“继续说。”
胡日说道:“其实胡沙虎之所以胆子这么大,原因还在于大军出征。先帝驾崩后,他是一军元帅,统帅三军,兵权在手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了。”
卫绍王叹了口气道:“只是发兵征宋却是先帝的意思,大军到了这里,眼下却无可奈何。”
胡日道:“先帝本是御驾亲征,只是如今先帝驾崩,那最重要的自然是先回朝确立新帝了。”
卫绍王一叹道:“我与胡沙虎素来不合,若说要他现在收兵回朝奉我为帝却也不那么简单。”
胡日见兜了半天终于要到主题了,笑道:“既然胡沙虎不肯主动收兵,王爷不妨逼他回京。”
卫绍王有些恼怒,大军如能回朝,军权自会回归朝廷,到时胡沙虎手下就几千亲兵,还能反到天上去?还要你说么,因此道:“他手下足有四十余万大军,我就三万余人,却怎么逼?”
胡日笑道:“王爷别急,王爷虽然只有三万余人,却把守着五十万大军的粮草,只消一把大火烧了粮草,胡沙虎的五十万大军还不得马上退回去。”
卫绍王吓了一跳,跳起来指着胡日道:“你想亡了金国么?粮草一烧,五十万大军会全都饿死在襄阳城下,金国到时那里还有力量抵抗蒙、宋?”
胡日道:“这个王爷倒也不必担心,这些金兵没了粮草自然会退回去。眼下正是初秋时分,马上全国粮食丰收,王爷回京后着人沿路补给就是,又怎么会饿死呢?”
卫绍王本是无能之辈,眼前胡日说的太玄,觉得有点头疼,因此道:“你先退下去,且容我再想想。”
打铁趁热,何况这卫绍王万一找人一问,自己长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胡日接着道:“眼下只有速速烧了粮草,然后火速赶往中都称帝,到时再降旨将胡沙虎调个偏职,王爷从此就后顾无忧了。不然以胡沙虎的狼子野心,万一攻下襄阳拥兵自立,到时金国再无完颜一脉。”
卫绍王被他一吓,犹豫了片刻后终于狠狠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眼看身后火光冲天,卫绍王领着手下的三万大军连夜行军退往中都。
卫绍王急于回去称帝,一马当先走在队伍最前面,胡日驰马就在卫绍王身边,如今他可算是卫绍王的心腹了,卫绍王道:“这次你立下大功,等本王登基以后一定大大封赏。”
胡日忙道:“谢皇上恩典!”心道如果自己是真的是蒲察千斤的话,貌似回去做个大官似乎也不错么,到时手握大权、妻妾成群,享尽富贵,哈哈,只可惜这几日和耶律长弓几个相处下来,隐约知道蒲察家族在金国也是名门望族,这蒲察千斤在家族肯定只是旁支,如若回去升官发财了,那些家族子弟必然会经常走动,到时露出破绽,在金国国都想要逃命却也太难了,正在胡日长吁短叹时,卫绍王突然盯着胡日道:“你究竟是谁?”
胡日道:“卑职是蒲察千斤啊!”旋即感觉有些不对,这天气原本尚热,刚才放火时胡日又身先士卒,大火边更是像个烤炉一般,胡日忙完后大汗淋漓,这嘴下粘着的皮肉就沾不住了,掉了半截晃晃悠悠的在下巴挂着。
卫绍王大喝一声:“拿下此人,回去救火!”身后不远处几个金兵不明所以,却不知道这王爷刚才命令放火烧粮,这转眼又要回去救火,莫不是失心疯么?
胡日哈哈一笑,顺手将颌下胡子一把扯掉,道:“人虽是假的,计谋却是真的。王爷还是省点力气早日赶回中都做皇帝吧!”大笑声中纵马超过卫绍王,一路狂奔去了。
卫绍王的马在队伍最前方,胡日献上妙计后甚得恩宠,紧随其后,待后面跟着的亲兵过来,胡日早去的远了。
“王爷,追还是不追?”一名亲兵问道。
另一名亲兵上来道:“火势太大,那些粮草此时已经烧的七七八八了,还回去救火么?”
卫绍王瞪着胡日远去的方向,眼里要冒出火来,半响后吐出一口怨气才道:“照原计划,全速赶回中都。”
胡日虽然离开金军,但是此时倒也不敢直接向南回襄阳,卫绍王的三万军队还在其次,最可怕的就是胡沙虎手下的五十大军,如果只是军队普通撤退的话还有次序,只是到时粮草一绝,这五十万大军必然溃散,五十万乱军就是五十万条饿狼啊,为了填饱肚子沿路之上烧杀掠夺是必不可少的,自己虽然有些武功却也不值得正面对抗,因此只是向北。
虽然身上没钱,但是一身金兵衣服,怎么着也是个兵大爷啊,一路之上吃吃喝喝倒也不用花钱,虽然不免被人赠上几个白眼,毕竟好过饿死。
这些日子胡日倒也潇洒,吃住免单,不觉间到了洛阳城,才进了城觉得肚中饥肠辘辘,便把马系在一家酒肆门口,自己进去随意点了几个菜,叫了一壶酒,刚坐定旁边便有人道:“好一条金狗。”
胡日初时并不在意,四面望去并无金人,这才醒悟过来是骂自己,只是若去寻那说话之人晦气,到好像自己真的是金狗了,因此只是将饭菜胡乱吃了几口,便打算吃完早早离去。
哪知背后那人兀自骂骂咧咧,胡日心头着脑,冲那人吼道:“我是华山派令狐冲,这身打扮是卧底时用的,卧底!你懂吗?”吼完心里舒服许多,连三字真言“不生气”都省了,丢下小店里目瞪口呆的伙计和客人,大步迈了出去。
才出门口,被人一把扯住,胡日心想这可糟了,不是酒肆的伙计听说自己不是金人,因此来收酒钱的吧!心里转着念头,回头看去竟然不是店里伙计,而是一个拿着块布招牌的白胡子老头,那老头扯住胡日道:“小兄弟可要算命么?”
胡日抬头一看,这白胡子老头倒有些仙风道骨,只是招牌上却写着“算不准”三字,不由好笑,但凡算命这行的,招牌上不外写着铁口半仙神算之类的话,就算算的再怎么不准,也决计不会写在招牌上的,当下道:“既然算不准,何苦还非要人算命呢?”
那老头笑道:“若是算别人,自是不准,若是算你么,却准的很。”
胡日心道左右无事,且听他瞎扯一番,便道:“说来听听,说的不准分文不给。”
那老头说道:“小兄弟复姓令狐,单名一个冲字,华山派门下,可对?”
这一说胡日倒惊奇起来,莫非这老头认识令狐冲,只是自己却对这老人全无印象,不知道这老人想跟令狐冲说些什么,当下点点头道:“不错,接着说。”
那老头道:“我看你眼泛桃花,三日内必然会走桃花运。”
胡日差点没晕过去,这什么算命老头,说话也太不靠谱了,一开始说出自己名字倒吃了一惊,还以为什么机密大事,却原来乱扯一番,道:“是不是哪家姑娘嫁不出去,唤你来这骗汉子的么?”
老头道:“老夫算的决计错不了的。你只消好好待她,便是一段大好姻缘。良缘在前,切勿珍惜。”
胡日突然醒悟过来,道:“你这老头,想是方才听我在酒肆内自报姓名,如今却来诈我,信不信我打你。”
挥拳在那老头面前晃了一下,背后又有人扯衣服,胡日转回头不耐烦道:“又来扯我做什么?”
却是酒肆的伙计,那伙计二十出头,长的倒也清秀,只是看到胡日有些害怕,便结结巴巴道:“大……大爷,你……你既然是华……华山门下,想……想必不……不会赊欠酒钱的吧?”
胡日一笑,扮出一脸凶相,学那伙计结巴道:“你……你哪……哪只眼睛看……看到我……我是华……华山派的?”
那伙计惊惧,倒退几步一跤摔倒地上,胡日哈哈一笑,再回头看那白胡子老头,早已跑的踪迹不见。
吃饱喝足后,胡日就在路上拉住个人一打听,才知道再要往北就只有渡过黄河了。
这也走的他奶奶的太远了,不如就在这洛阳城内找个地方住下来,也听听消息,料得不出半月,那些饿兵就退的干干净净了,到时再南下襄阳好了。
只是兜里没钱,看来只能强占民屋了,至于吃么,有这身金兵的行头,应该不难。胡日想到这里,不由发出一阵感叹:“做人还是要靠自己。”
正遛马走着,一队金兵迎面走过来,当先一人冲着胡日喝道:“哪一营的?从哪来?”
胡日心道,你是金兵,我也是金兵,大家不是自己人么?这么凶干吗,腰板一挺,大声嚷道:“胡沙虎元帅帐下,从襄阳那来的。”
那金兵道:“徒单定北将军有令,凡襄阳过来的败兵禁止入城,需在城外接受徒单将军整顿。”
听那人的意思襄阳城外的五十万金军已近溃散了,消息已经传来洛阳了,总算不负老子一番苦心。忽又想到,以一人之力败退五十万金军,怎么着也算是民族英雄了啊,估计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没想到我胡日也会有这么一天,光宗耀祖啊。
只是这徒单定北倒也有一手,趁此机会吸纳败兵扩充势力,只是老子要入军营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混出来,当下摇头笑道:“我刚进城时也遇到不少卫兵的,怎么却不曾听说?”
那金兵道:“徒单将军刚下的命令,正要去城门口张贴,可巧就先遇到一个。兄弟,襄阳兵败这才几天,你就跑到洛阳来了,这逃命的功夫真不赖啊。”
胡日打了个哈哈,心想我先跑的自然就快,嘴里道:“马快么,呵呵,兄弟,都自己人么,何必这么认真呢?”
那金兵面色一板,道:“少废话,快快跟我去城外军营,徒单将军自会好好安排,不然就只有以逃兵论处。”
胡日见话不投机,向那队金兵身后一指,道:“走水啦!”趁那些金兵一回头的功夫圈马就跑。
边上一个金兵向为首一人请示道:“大人,要不要追啊?”
那大人没好气道:“他四条腿啊,两条腿怎么追,先去城门口张贴告示去。”
胡日策马狂奔一阵,觉得身后没人追来,才放缓马力,心道:跑的了一时跑不了一世,看来还得在这待上几天,这金兵装扮却也不能用了。只是脱了金兵衣服,以后吃饭却成问题,拍了下座下马脖子,道:“今天是你我兄弟分离的日子,以后各自珍重吧。”
当下寻了间马行,拉着马进去,那掌柜的见是一个金兵进来,打着哈哈道:“军爷有什么事?”
胡日道:“卖马。”
那掌柜的吃了一惊,忙道:“军爷你别开小人玩笑了,这偷、贩军马都是死罪,小的怎敢买卖。”
胡日心想哪这么多麻烦,道:“我愿意卖就成了。”
这掌柜已经认定眼前这金兵是来讹诈的了,笑道:“小的每年都有给哈千总孝敬的,就是徒单大人的寿辰也从来都是礼数不缺的。”言外之意很清楚,这地方是有大人物罩的,你只是个小兵,不要来搞事。
胡日恼怒道:“那蒲察千斤大人的死祭你送东西了没有?”
从那马行掌柜手里接过五十两后,出门感觉心情好了很多,一路遛马寻了一间卖衣服的店铺买了身行头,出了门兜里银子还是五十两,这心情就更好了。
不经意间到了一条小河边,但见小河边好大一片绿竹林迎风摇曳,雅致天然。胡日四面瞅了下,见没什么人,于是跳下马来,提着刚买的衣服走了进去,不多时出来已经换成普通的汉人装束,胡日走到河边,照了下自己,古古怪怪的样子,却是穿了汉人衣服却剃了个金人的发型,胡日叹了口,把留在头上剩余的头发都刮了个干净。
收拾好一切,将那身金兵服饰包了块大石头,丢入水中,看着水花溅起,心中不免有些惆怅,这吃住免单的好日子一去不回了。
在胡日收拾这一切的时候耳朵一直听到叮叮咚咚的琴声,原也没注意,只是听了一阵,觉得这曲子很熟,似乎在哪听过。
胡日循声走了过去,竹林后面有个有个竹屋,琴声就是从竹屋里面传来。此时门口坐着个老头正在用用竹子编篓子,年纪虽大,但手灵巧的很,只见双手上下飞舞,在篓子间穿来飞去的,不一刻,一个精巧的篓子便编好了。
胡日见他放好篓子又打算编一个,道:“这位大伯,里面弹琴的是你孙女么?弹的真不错啊!”
那老头抬起头怒瞪胡日一眼,人不见怎么动,一下就晃到胡日面前单掌击向胡日胸前,胡日此时的武功可以说是不错了,只是在这老头身法古怪,而且内力强劲,感觉到老头的内力非同小可,胡日本能的后退半步,双掌一错,百花错拳最强的攻击招式‘********’迎向老人的单掌,眼见三掌相交之际,胡日九阴真经内力狂涌而出,只是老头的手掌顿时不带半分力气随着胡日的双掌一下飘飞了,宛如一片叶子一般,胡日只觉得打在空处,全身内力依旧发出却没着力处,“咔嚓”一声,却是自己双腕脱臼了。
胡日大骇,怕老人再下杀招,倒退三步,同时寻机逃跑,却听到里面一个温和悦耳的声音说道:“算了,小惩大戒,饶他一条性命。”
那老头向屋子里面躬身一礼,道:“是,姑姑。”
胡日急急忙忙跑出巷子,连马都没去管,这时双腕骨折,一身汉人装束还剃了个光头,如果还骑着匹军马,这纯属找不自在。
就在胡日踉踉跄跄的急于找个医馆把手腕先接上,刚跑到巷子口一不留声撞上个人,或则说一群人。被撞的那人一身少爷装束,当即就发飙道:“谁这么不长眼睛,给我往死里打。”
身后那群人顿时拥上来,围住胡日就拳打脚踢起来。胡日双腕脱臼,只得用腿全力踢倒几个,那些围殴的人中有人道:“二少爷,这小子会武功。”
二少爷便是被胡日撞到之人,此时道:“他会武功你们也会武功啊,平时白养你们了!”这一说,那些人愈加奋力,胡日只有双腿,哪招架的了这么多拳脚,待得抬起双肘,护住头脸时,脸上早中了几拳,身上背上脑后更是乒乒乓乓挨了几十拳,所幸身体强悍,又有内力护体,倒没什么大伤,只是脸上没什么肌肉,内力守护也最薄弱,中了几拳后眼圈顿时黑了一个,鼻子长流,两侧脸颊都有些肿。
那二少爷看来了一会又道:“那小子双手不灵,铁牛,扑他双脚把他弄倒了。”那少爷身后还站着几人,其中一个俊美青年道:“二表哥,既已出了气,就算了吧。”另一个尖嘴猴腮的人也道:“是啊,这么多人打一个人,却也算不得英雄。”那二少爷偏过脸去,只作没听见。
围殴胡日的那些人中一个健壮如牛的家伙应了一声,分开身前几人就向胡日去了。胡日踢了那铁牛一脚,那铁牛微微一晃竟然没事又来抓胡日双脚,却是一身铁布衫功夫。胡日没想到一个少爷手下也有这种人物,被莫名其妙的打了几十拳脚早怒了,听那二少爷这么说,躲开铁牛双手,再不管身后拳脚,朝着二少爷就冲了过去,一路踢到拦在身前的几人,那二少爷见胡日满脸是血冲过来其势凶猛也吃了一惊,挥拳击向胡日,拳风虎虎,武功竟然不错。
胡日知道闪过这一拳只要被那铁牛抓住腿扑倒在地,到时真的只能被动挨打了,内力布满胸口硬生生受了这拳,抬腿便踢向二少爷的胯下,二少爷没想到胡日如此威猛,吃了自己全力一拳竟然不退反进,要挡胡日那脚已经来不及了。
胡日眼看要踢中了,那二少爷身边的俊美青年横腿挡住,只是力量远不如胡日,双腿相撞,俊美青年捂着腿倒退几步,却是一招就被胡日踢伤了腿,胡日余力未尽,还是踢中二少爷的胯下,二少爷惨呼一声,人像虾米一样蜷缩倒地,胡日正要再补上一脚,一声娇斥,两根手指直取胡日双目,胡日的武功再厉害十倍,这眼睛也是要害,无奈之下只得横移一步,侧脸看去,顿时一呆。
铁牛一声铁布衫,但是动作却比其他人缓慢些,自从刚才一捞没抓住胡日腿后,一直在胡日身后追,此时见胡日呆在原地,机不可失,忙弓腰搂住胡日双腿,像座小山丘般扑倒胡日,却听那尖嘴猴腮之人大喊一句:“住手!住手!”其他的人那管他呼喊,围着胡日拳脚如雨般打了下去,那尖嘴猴腮之人大吼一声,扑在胡日身上,兀自喊道:“住手,是大师兄!是大师兄!”
胡日在那尖嘴猴腮的人身下,被打的地方一时也不觉得疼了,反而隐隐间有些心疼。虽说方才那女子是自己平生第一次遇见,但是这女子在令狐冲的记忆里却占了最重要的部分。一起去华山的山间游玩,一起在晚上去抓萤火虫,一起练那套被周伯通称为还不如街边卖艺的冲灵剑法……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叫岳灵珊,因为她是令狐冲的小师妹。
是令狐冲的妞啊,又不管我的事啊,我心疼什么,胡日躺在下面,浑不知拳脚已经停了。
那俊美青年在岳灵珊的搀扶下喝止了众人,众人这时也停下来去看那二少爷。
俊美青年走到兀自躺在地上的二少爷面前道:“二表哥,我想这事只是误会,请二表哥看在他是我大师兄的份上就这么算了吧。”
众人扶起二少爷,那二少爷胯下虽然中了一脚,但是毕竟被这俊美青年挡住大部分力量,躺了一阵,此时却也好多了,站起来怒哼一声,却向来时方向去了。
众人忙紧随在身后,俊美青年此时由岳灵珊搀扶着来到胡日身前,拐着一条腿蹲下道:“大师兄你好,我叫林平之,是恩师岳不群新收的弟子。”
尖嘴猴腮之人刚才扑在胡日身上,那些人拳脚没收住,也挨了不少打,只是他本来就瘦,功力也远不如胡日,更没胡日改造过强悍四倍的身体,此时翻身从胡日身上下来,躺在地上,倒似比胡日伤的更重几分。
胡日趴在地上抬起被人揍的有些变形的脸,微笑道:“那恭喜你了。”
岳灵珊扶着林平之站了起来,道:“大师兄,你怎么把头发都剃了,倒教人一时认不出来。”接着又道:“大师兄,你没事吧?”
胡日心中骂娘,差点戳瞎老子,道歉都没有,反怪老子剃了头,令狐冲和你这么多年相处,对你情深意重这都认不出来,还是这个……这个陆大有认出来的。
胡日本也不认识陆大有,只是眼熟,此时稍微想了一下,陆大有的名字就从脑中跳了出来,和令狐冲感情也很好,是令狐冲的六师弟。方才一番混战,原也没时间细想,现在得空了,这人也都想起来了。
胡日嘿嘿一笑,也不答话,用胳膊扶起陆大有道:“你们却是去哪?”
林平之见大师兄问,忙道:“原先是要去请巷尾的绿竹翁的,听我外公府中的易师爷言道此人精通音律,我外公要摆酒款待恩师岳不群,便唤我二表哥来请他去吹奏一曲助助酒兴。”
胡日戏虐道:“不好意思,扫了大家兴致。要我现在去请么?”
林平之道:“却也不用了,改日再请好了,现在一场误会,不如都先回我外公府上修养身体。大师兄的手腕似乎有些不妥,我外公那有的是名医,到时给大师兄看下必然可以治愈。”
胡日本不想去,何况那里还有岳不群,只是看了下自己扶着的陆大有,这岳灵珊扶着林平之,除此之外再无人了,自己一走了之无妨,这陆大有为了自己一身是伤,总不能将他丢在地上,因此点头道:“如此也好。”
岳灵珊扶着林平之一撇嘴道:“真扫兴。”
胡日扶着陆大有问道:“怎么师父和师弟们不在华山,都来到了洛阳?”
陆大有道:“前些日子,有几人说是奉了五岳盟主左冷禅左师伯的命令来接掌华山,师父和师娘将他们赶下山去,师父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如若留在华山,只怕又有人假借左师伯的命令来捣乱,长此以往不免伤了两派和气。’因此带了师兄弟们出来一来游历江湖,二来希望那些人一时找不到咱们便死了那心,可巧师父新收的弟子林平之的外公就在洛阳,师父就带了咱们过来拜会下。”
两人走走说说,前面的林平之和岳灵珊倒越走越远了。
林平之的腿只是硬伤,行不到一半便好了,走路渐渐自如起来,只是岳灵珊倒也不放手继续搀着林平之的臂膀,两人有说有笑的便走快了,岳灵珊远远回头道:“陆猴儿,你认得路的,快些带大师兄回去,酒宴快要开席了。”
陆大有看了一眼胡日道:“大师兄,你先随小师妹去,我自个儿慢慢走回去就行。”
胡日摇摇头,心想不就是为了送你回去,不然才懒的跟着去,一想起回去要对着岳不群的变态,心里就有些不痛快起来,嘴里却道:“不生气,不生气。”
陆大有素知令狐冲喜欢岳灵珊,见胡日面色不愉,以为胡日是为了小师妹的事生气,又道:“小师妹只是贪玩,才跟着小师弟先去酒宴的。你放心,等过几天,新鲜劲一过去,小师妹一定不会和那个小师弟在一起的。”
胡日洒然一笑,道:“小师妹和谁在一起与我有何干系。”
陆大有以为胡日气恼,不敢再说,两人一路默默的走着,远远看到一所好大宅子,内里屋舍高耸,外墙雪白高厚,朱红漆的大门上两个大铜环擦的油光晶亮,门口八个大汉分立两旁,垂手而立气宇轩昂,果然好大气派。
陆大有一指那宅子道:“这就是小师弟的外公‘金刀无敌’王元霸的家,刚才那个二少爷是王元霸的外孙王家驹。”
两人走到门口,一中年女子站在门口,胡日这个也认得的,是令狐冲的师母岳夫人,即华山女侠宁中则。
却是岳灵珊和林平之先到后向岳不群及岳夫人述说了经过,岳不群心中恼怒令狐冲失踪几月回来便闯大祸,倒是岳夫人听说令狐冲和陆大有受了点伤,便急急赶了出来,见胡日鼻青脸肿的还剃了个光头扶着陆大有吃了一惊,见陆大有伤势较重,先看了下,道:“还好,未及筋骨,休息数日便可。”
又见胡日的双手无力下垂,一握便知脱臼,道:“是谁下的手?”手上运劲,将胡日的双腕接回原处。
胡日感觉手腕又自如起来,略略有些感激,但是也担心岳夫人如同岳不群一般人物,有心一试,便道:“还能是谁?”言下之意便是王元霸的外孙王家驹。
岳夫人见两名爱徒被伤成这样,气道:“且随我去找王老爷子评评理去。”
胡日一把拦住道:“这里却是他家,王家在洛阳财雄势大,又是小师弟的亲戚,师父和师弟妹们还都在里面作客,又何苦为了一个不成材的弟子与王家交恶,不如就这样算了吧?”这话似乎在劝岳夫人罢手,其实乃是胡日想探下岳夫人的为人,倘若岳夫人假意一番就此罢了,只怕与岳不群之辈便也差相仿佛了。
岳夫人面容一整,道:“天下事总还有个道理,无故打伤了人又不赔礼的,莫说是王家,就算是武林盟主,也要上门评个是非黑白。”
胡日听了已知道这岳夫人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忙道:“这手其实是弟子不小心自己弄伤的,却与王家无关。”
岳夫人面色稍霁,道:“可你脸上身上的伤,还有陆猴儿的伤终究是他们打伤的。”
胡日一笑,说道:“师娘也是知道弟子的,平生决计不会吃大亏的,弟子虽然挨了些打,但是他们也绝不好过,反正互不吃亏,那王元霸的孙子还被我一脚踢在胯下,这‘内伤’肯定比我还严重的多。”
陆大有也道:“是啊,大师兄勇猛的很,只用两条腿,就踢倒一大片。”
岳夫人听胡日说的粗鄙,瞪了胡日一眼,道:“既如此,就随我进去入席吧,待会酒席之上,可不许胡来。”
岳夫人领着两人进入王元霸的大宅,一路走去,白玉为砖,黄金做饰,尽显富贵。胡日因与王家驹有点怨蹊,冷笑道:“果然不愧是‘王府’。”岳夫人也道:“想那王老爷子侠名颇著,只是这家却布置的太也奢华了,倒有失我们绿林人物本色。只是毕竟是长辈,这话可也不便当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