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沉淀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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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苍天!你相信吗?

车进入缓行,天上的云慢下来,过了一个减速带,电话响起来,我笑:是不是老B又要作留?掏出来看才知道是邹胥的电话。心一惊:这么快就知道了来探我的口风吗?接还是不接?接了怎么讲?纪红卿本来在养神,听铃声一直不断,抬头问我:“谁的电话?”够过来自己瞅了一眼,吊了眉给我一个眼神,似笑非笑在等我的回答。我嗽一声接通咬在耳边极作镇定的问:“你这大忙人怎么突然想到我啦?”顺势示意纪红卿是邹胥的电话。邹胥口气一派严肃,空洞洞的没开玩笑,只是问:“你在哪呢?”我第一个思想跳出来告诉我:是在等我主动坦白。但一时间又没有准备言辞,楞了一下,还未及我回答,邹胥又说:“哎!子龙出了事了。”在犹掩非掩的思想冲突里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先遭了邹胥这话的一吓,忙跳出来,问:“你说什么?子龙怎么了?”邹胥那边显得很匆忙,一直乱纷纷的杂音,我继续想追问清楚,说出去的话一时没有得到那边的回应,又“喂喂”了几声。偎在旁边的纪红卿也直了身子拧头给一个疑惑的表情。我耸一把肩摇头表示目前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邹胥断断续续又道:“我现在正往子龙家那边赶,子龙出了事故进了医院,一句两句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只先给你个电话再通知东子,你有空来吗?”我听到“事故”“医院”心就开始突突,顾不上细问就应了马上过去,说:“那我们在那边碰头。”纪红卿见我收了手机神情凝重忙问我:“怎么了?”我镇定下来给她说了邹胥的没头话,顺便向她要看法,纪红卿说:“不急,我给小白去个电话问问。”遂拨了小白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乱了分寸。我安慰纪红卿正好赶趟,等到了再说,搂着她让她安神。

车在高速跑开,一路上我心里极乱,本来是趟出来散心的旅行,所有事情却又凑到了一起叫我散不了心了,先是同纪红卿的不期而遇,再是一波接着一波,还没喘息下来透口气再一茬不堪,浑浑噩噩的被计划之外摆布了一道,刚刚迈出一只脚来却不成想又踩在泥淖里去了。本来就在恓惶着怎么在大家面前顺其自然了我跟纪红卿的关系。好嘛!命运根本不给你开小差的机会,邹胥主动联系过来要在子龙那边马上碰头,而且还带着子龙的“噩耗”!到那边见到邹胥他看到我跟纪红卿结伴过来我怎么解释?或者面对这些,子龙的事情才应该是第一位的,当时邹胥不能跟我问清究竟,事后缓过来会不会觉得我在友情之外留了点心机——借着子龙的头等要处理的事让他先不能弄明白我跟纪红卿的关系——反正已经来了并且在一起了。想想又觉得愧疚觉得邹胥很可怜,一齐的好友先是遭了劫故他已然揪心,再又是好友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告诉他已经跟他之前喜欢过的女孩子在了一起,这会不会是双重打击而一下子撕开我跟他的关系?想想不敢再往下想,纪红卿仿佛看出来窗外风景没有映在我的眼帘里,从我的肢体动作和表情上感觉出了什么异常,她用手掌抚搓我的手臂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说:“我知道你的为难,我和你一起面对解释。”我手盖住她的手,轻拍两下。

因为我距离子龙家比较近,出发的又早,早早便到了车站,找个安静的地方先给邹胥挂个电话,问他到在哪里了?邹胥说:“恐怕还要一个半的钟头才能赶到,你先过去看看究竟,我一到就来。”我想借着话头把纪红卿也在的事儿带进话里让他知道,但找不到突破口,邹胥满嘴都是对子龙的担心,我只能很快的答应了他马上过去,他告诉我医院地址让我留心也照顾好了自己便挂断了。纪红卿已经拦了车在唤我,同师傅讲了地址不多会就到在医院门口下了车,进去向医院服务台打问子龙,护士脱口便说:“有印象的,救护车送来的,你去急诊那边找找。”又问清了急诊方向便匆匆跑过去,隔老远纪红卿就喊:“缪白!小白!”我望过去,见缪白半蹲着靠在急诊门口的墙边上埋着头抖擞肩,知道在哭。纪红卿撞过去,缪白泪眼婆娑抬起头等于是相认了纪红卿,两人抱在一块,久久等缪白镇定下来,纪红卿边安慰边问发生了什么?缪白嗫嚅着说:“你们怎么来了医院?”我告诉她是邹胥告诉的我。纪红卿也说:“给你打电话那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缪白眼泪又涌上来,纪红卿拍拍她的背让她不要着急,缪白顿挫着说:“......他在一个婚庆公司兼职,今天跟着去布置现场,吊顶的时候固定围栏的钢丝绳松懈,脱落下来......”悲伤再一次呛住了她的言语,使她不能再继续说下去。我们大概知道了经过,纪红卿安慰着自己反倒陪着一起落了泪,我只能兼顾着一齐安慰,然后问:“现在情况怎么样?”缪白摇摇头说:“医生让我等着,在抢救了。”我说:“那叔叔阿姨呢?”缪白抹了眼角的泪说:“叔叔阿姨还不知道,我慌得手机找不见了,又不记得号码,只跟着来医院,还没分身联系告诉。”我正纳闷:那邹胥怎么知道了?缪白告诉说:“子龙进去的时候,邹胥打他电话,我接了告诉了他,我不知道子龙的屏保密码打不开手机,他说他来联系叔叔阿姨。”那就对上了,正说话间,子龙爸妈老远就喊着缪白的名字奔过来,缪白立起身挂泪向子龙父母直说抱歉的话,子龙妈说:“说的什么话,又不是你的错。”搂着又互相哭在一起,子龙父亲看见我觉得眼熟,先是怔一下,抬了手指恍然大悟过来,上来握手,亲切的说:“燃燃的同学吧,你们怎么来啦?”我简单告诉了几句,只安慰说:“叔叔宽心,不会有事的。”讽刺的是,不一会从门后转出一位戴口罩的医生,目光严峻的喊:“赵燃家属?赵燃家属?”大家又一起凑过去,子龙父亲迎上去说:“在。”医生几乎是下命令的说:“病人双腿受伤严重,生命体征不稳定,现在需要马上截肢!”如雷一样轰塌了我们,连在场其他人也惊愕的张了口,子龙母亲马上嚎啕开乱了分寸,像在黑暗里迷茫的摸索着找不到方向,缪白咬了嘴唇牵住了子龙母亲的双手,泪如雨下,纪红卿靠过来勾住我的手臂像需要我的力量给她一点支撑,我自己如从高空坠落轰得脑子嗡嗡直响摇晃着也顿时松了劲儿。子龙父亲撩开了领子,一只手叉住腰一只手在半空时而叉腰时而揩汗,又跟商量着似的问:“还有别的办法吗?孩子还小啊。”医生不容置疑的眼神和态度让子龙父亲的问话声音越来越低以至于瘫了脑袋耷拉下去。子龙母亲冲上来说:“拿我的腿给我儿子接上!”医生只转眼珠瞟了一眼没动声色,意思是只有一条路可走,赶快决定!半晌子龙父亲发了话:“截吧!”医生递上来手术签字文件,子龙父亲签了自己的名字。

手术中邹胥也赶过来,问了情况,得知子龙在被截肢,眉心拧成了层叠的峰峦一言不发。手术十分顺利,医生嘱咐病人需要静养,住院起码需要四周,看着子龙被推出来,大家一齐跟到病房。因为子龙父亲的关系,多少安排了特护的病房,只希望事前没有能经心的在事后能够加倍弥补给他。一直等到麻药过去,子龙颤颤巍巍睁开双眼小声着喊疼,大家都围上去不忍心说话教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双腿!缪白率先哭出声音来,纪红卿把她头摁在自己肩膀上,我跟邹胥强忍着从千丝万缕的悲痛里挤出一点点笑跟他搭话,试图让他能够平缓的接受和面对现实。但在子龙欲挪动自己身体找一个舒服的姿势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己下半身使不上动作来,既而惊恐的一幕发生了!子龙不知哪来的猛子劲儿攮起上半身找自己本该双腿在的位置却没有找到,起先还不肯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转头呆呆的问:“我是在做梦吧?对!做梦!”我一下子没忍住泪水喷薄而出,脸上抽搐得像阵雨来前的乌云堆簇。子龙心灰意冷躺下去,叫他,不答话;推他,像没有灵魂的躯壳。我们都知道也看出来,平日里他眼中那一点亮那一点光的东西没有了暗了灭了!子龙母亲已经哭晕过去一次,缪白扶着躺在房间里的椅子上,缪白要自己忍住悲伤又要给未来的婆婆顺气,像被两把夹子夹住了扬在半空里。我示意纪红卿过去帮衬着点,同为女眷说些安慰朋友和老人的体己话。木已成舟,事情定下了这不堪的结局,只有遗憾和愤愤的接受,最先表态的是子龙的父亲,毕竟是大风大浪里淌过的长辈,含笑安慰自己的儿子:“等养好了再过几个月,爸爸帮你订最好的假肢,等适应了,还跟以前一个样的。儿子!”子龙不出声也没动作,像接受了又像死去了,他应该是在自己的世界里作战,只不过现在可能败了。邹胥也开了口:“嘿!赶紧好起来,等着你一起喝酒呢!”我控制住情绪也说:“是呀!喝......酒......”还是没能连贯住一句话。子龙母亲醒过来,迷糊着像是失忆的表情,大家以为她已经很大程度的接受了儿子的现实却在她的一个醒悟里看出来,她又进入另外一个悲伤欲绝!缪白和纪红卿相继宽慰,此时一切的话语和言辞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教人唯有沉默的看着,无力的伤心着。缪白对子龙父亲说:“叔叔,您送阿姨回去吧,赵燃我来照顾。”我们也接上说:“还有我们。”子龙父亲说:“谢谢你们的好意,可是我们怎么放得下心走呀。”缪白说:“爷爷奶奶还在家不知情,老人年纪大了,叔叔您要兼顾着受累,这里就交给我们吧。”众人又是一番诚心诚意的劝说,终于说动了子龙的父亲,说:“那我先送阿姨回去,安抚好老人,完了我来换你们,你们受累了。”说完从表袋里掏出一把现金要塞给缪白,缪白坚决不要,只深情的望着病床上的子龙空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