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沉淀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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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都是突发事件

论文答辩已经结束两天了,我们毕业了。东子到底没有回来,答辩之前我们联系了他好几次,都没能联系到他。茫茫人海,偌大的新疆,又不能像大海捞针一样去找。邹胥掐断再一次没拨通的电话说:“我看他是想好了,倔驴。”然后我们怀着惴惴不安的心一个接一个的进行答辩。不过,子龙在答辩前昔回了校,当然,装着他的两只假肢,在家里呆了这么久,除了绞尽脑汁的写论文查重过审,再就是在缪白的陪伴与鼓励下重新学起了走路。子龙运动神经本来就好,适应得很快,出现在宿舍门口那一刹那我们惊呆了,然后马上缓过来冲上去拥抱了他。仔细端详许久未见的子龙,我们心里百感交集,像还是以前那个一模一样的子龙,又像不是。寒暄结束子龙问起东子怎么没在,之前东子去新疆创业的事情我们并没有跟子龙提及,冷不丁现在告诉他,他也吃了一惊,说:“连我都坚持着毕业,他好端端的抽什么风?”邹胥摇摇头,不过我们还是非常高兴子龙重新振作了起来,虽然东子不在略显得遗憾,我跟邹胥还是坚持着用最开心的神情告诉子龙:你能回来真好。互相再抱怨一番冗长的论文,又爱又恨。晚上决定给子龙接风,还是在老地方,缪白别了子龙回到学校也准备答辩的事儿,一桌上围着坐着邹胥、我、纪红卿还有子龙,今天相聚在一起有说不出来的味道,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拘束跟陌生的氛围,是啊。好像大家都变了,看上去容颜未改,可是从眼神里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了。酒到半询,子龙放下筷子咳嗽一声,告诉我们说:“缪白跟我决定了毕业了结婚。”

“什么!?”纪红卿咽了口酒,赶紧夹菜堵嗓子眼里的辣,喘喘的说道。

“你们不嘱咐我们吗?”子龙一脸平静似没有风的湖面。虽然即将毕业,但在我们的世界观里,关于异性之间最高的感情也许只还停留在恋爱,没有涉及过婚姻这个话题,子龙这么一说,初听上去还以为是玩笑。放在几年前,大家都在座,谁说这么一句有关“结婚”的话题,东子准能第一个跳出来把口水咽出的声音抬高好几十倍的分贝,然后又准能发表一番他所谓的精辟的关于婚姻的理论来,“没有该结婚的年纪,只有该结婚的感情”,大家似乎都习惯了这么一个东子的存在,所以都习惯性的默然等待着还没反应,虽然只有一瞬间的默然但还是像画蛇添足般的滋生出了异样的感觉,纪红卿这一呛或许让子龙觉得这个决定的突兀,这种突兀代表着一种心底潜意识上的否定。子龙脸下去了,眼神褪了油劲儿,我们立刻感觉出来他的表情和心理的变化,像有默契似的异口同声说:“真是没想到,你小子是我们当中第一个结婚的。”事实上我们是觉得突兀,但这突兀代表的是:所听之事超出了我们当前的认知。反应过来后我们打心里开心他们俩有情人终成眷属。却又不能否认的是子龙变了,现在的他有一副受伤的身体脆弱的心,导致他惶惑,导致他敏感。无论是邹胥说:“具体什么时间,我得准备准备做你伴郎。”或是纪红卿假装嗔怪缪白:“丫头片子,连我都瞒着,多好的事儿呀。”我在一边坐着细细看着子龙嘴里呷着半唇酒嗖嗖吸溜着,眼皮始终跳不上来,仿佛再翻上来一点旁人就能立刻从他未露出的眼珠子里看到除了黑、白之外的有色。我们已然不能再叙往日随心的情愫,什么张口就来的嗤鼻子话,要么互相掐互相拆台然后碰一杯再哈哈大笑,我感觉我没变,但别人不是我。

“你肯定也跑不掉哦,咱俩必须得是这小子的伴郎。是不是!?”邹胥肯定也察觉出子龙的一些反常,他已经掐掉了之前接下去的话里好几个跟腿或跑之类有关的字眼,实在圆不下去,叫我带一带节奏,不能再好心说坏了话。兄弟之间许久没见,不是说忙呀忙的抽不出空去看一眼,也并非说心疼几个车票钱,只是想着更加照顾着子龙的心。哦!当初生龙活虎作为正常人的时候没跑的这么勤,如今成了“废人”了,你们就要怜悯我了吗?我当时想想,是不是因为子龙致残之后就去看望过他一次,之后再没碰过面让他觉得我们不顾往日的情分呢?还是我们越是故意当做往日他还正常的时候处理这份义气让他倒更觉着他属于另类。到底那一层意思横亘在我们之间了,我当时没想通,也顾不上这么想,因为子龙已经又端了酒杯好像恢复了正常,宣布:“今天告诉你们,就是这个意思,可惜东子不在,我的伴郎团少了他,不过你俩是跑不掉了。”转头又说:“小白说了,班长你可是她的伴娘哦。”纪红卿道:“还用的着说吗!她敢不找我做伴娘。”大家笑起来。子龙说:“走一个走一个。”邹胥又添满了杯子最后一个碰过来,大家一饮而尽。突然一声脆耳的玻璃破碎的“噹”刺过来,紧接着是声如洪钟的骂音,寻声过去像就在隔壁的包间,纪红卿说:“话音听上去有点耳熟。”我也接茬儿点头,邹胥说:“像老B的声音。”子龙探着头眼睛像能穿墙一样注视着跟隔壁仅一隔的墙面说:“可不是!就是老B的声音。”然后又是几阵玻璃摔碎的声音,光坐这听着就感觉那边很是纷乱。我们决定马上过去看看,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邹胥第一个推开隔壁的门,露出一个小缝,我站在他身后从缝隙里第一眼就瞧见了余清钟。还没等我们推开进去,门自己“豁”地被掀开了,邹胥跟严壁瑜撞了个满怀,老B一个趔趄退后去,鞋子踩在碎玻璃上好像透过鞋底扎到了脚底板,右腿一个紧急表示痛的抬脚,左腿颠颠着再蹦向后去,脚后跟又磕到了凳子腿,“啊呀”一声既要腾空扎到的右腿,又想去揉左脚后跟破了的油皮,两全相害之下脑子像短了路,“嘭”地一声,躺翻了桌子,一桌子菜并着盘碗筷七零八落的洒的洒碎的碎,老B躺着像被泼了油漆。我跟邹胥挤进去连忙扶人,老B打过我们的手懊恼的自己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这时候纪红卿和子龙也进来了,屋里的余清钟马上站起身,他倒没有扶人的意思,对着纪红卿尴尬的看过去。我看看屋里还有文秀也在,老B脸色如同地面上这一片狼藉,我猜我们推门的时候他是想出去,再看看这情形联想到那次我在青岛无意间撞破的事情,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了。估计纪红卿也回过味儿来了,我们私下有了一次短暂的眼神的交流,然后不露神色的回到这间屋子里的当事人身上。子龙刚回来还没见过其他同学,先打了个招呼似的说:“副班,您这是喝多了吗?”老B越过我们看到子龙,狼藉之色稍微收拾了一下说:“赵燃啊,你回校啦。什么时候到的?”子龙说:“今天刚到,碰巧在隔壁吃饭,听到......”他看看地面又道:“这是怎么了?提前庆祝毕业吗?”老B挤出一丝像哭的笑,委婉的说:“喝高了,不小心碎了玻璃瓶子。”说话间忘了抬脚,扎在鞋底的玻璃碎又跟眉心打了个招呼。老B又疼出一个踉跄,这次被邹胥扶住。余清钟跟文秀始终像两个局外人一样,一个离的远远的站着,一个默默的坐着。现在我更明白了这屋里发生的事了。

果然,文秀站起来说:“你吃吧,我们走了。”说完想去挽余清钟的胳膊。纪红卿冷冷的正视着余清钟,我甚至能听到她的鼻息,她估计在控制着自己不言语,怕话一出来比地面更脏。偏偏不合时宜的子龙说了一句:“这不是文秀吗?你来探亲来了?”文秀还在试图着想挽到余清钟的胳膊,余清钟迅速的小幅度的在即将被扯到之时甩开了文秀的手,文秀生了气:“你怕什么!他能吃了你吗!”子龙闻音像明白了什么,尴尬的撇过头去躲在纪红卿的身后,这一次文秀抓住了余清钟的胳膊,拖着他想往外走,老B插过去迅雷不及掩耳给了余清钟照面一拳,鼻血像粗线条一样从余清钟的鼻孔里描出来滴到地上,文秀痛苦的吼了老B一声:“你干什么你!”然后心疼的抓纸去擦血,老B冷笑着说:“你个忘八旦,我当你是兄弟,你......”不用他说此时我们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像再多看一眼就会中毒一般老B扭头就往外走,我们悻悻的让出路,再朝里看看,文秀还在手忙脚乱的给余清钟止血。邹胥说:“咱们走吧。”子龙在最后第一个从“案发现场”撤离,纪红卿转身时我看到余清钟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啐了他一口,转身走开。

回去的路上子龙提出说去操场散散步,说是好久没回学校,感觉一切都像刚上大学那会儿一样。我们不好意思回绝,一齐相跟着假装着坦然。子龙说:“那个女孩子是之前咱们见过的那个吗?”邹胥心不在焉的说:“你说哪个女孩子。”子龙说:“就刚刚在屋里那个。”邹胥说:“她啊?我记得好像叫文秀的。对,是这名儿。”子龙说:“之前老B给我们介绍的时候,不是他的女朋友吗?”我看看纪红卿的脸,她说:“你们还没明白呀?”子龙说:“我就是明白了才觉着惊奇!”我说:“你惊奇个什么劲儿。八卦了吧。”邹胥说:“你倒像东子一样了。”子龙叹口气说:“真是毕业期就是分手季呀。”纪红卿说:“你也不摸摸良心说话,都是快要结婚的人了。”子龙嘿嘿挠挠头,因为他套着假肢走的还不自然,所以我们故意放慢了脚步始终保持不超过他。邹胥说:“虽然之前我对老B没什么好印象的,但我看得出这家伙算个好男人的。还记得那次运动会......”邹胥像踩了雷一样收了话头,正巧子龙的手机响了,我说:“子龙,电话。”纪红卿瞥一眼屏幕,酸酸的连连咂嘴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把我这个闺蜜忘得一干二净了,也没见她给我来个电话的。”大家都庆幸这时候缪白的来电,使子龙没注意到邹胥原本脱口而出的“运动会”。

像避忌讳似的,我们没再多猜今晚老B包间的事儿。沿操场漫无目的的走着,因为是盛夏季节,蛙鸣很躁,我们都穿着短裤,子龙淌着没脚后跟的长裤子,我们都知道他不想别人察觉出他的假肢,但是汗却湿了一爿裤子,黏在半根假肢上,描廓出上下截然不成比例的粗细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