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沉淀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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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突兀

纪红卿选择读研是我意想不到的。

算起来到如今毕业,跟纪红卿在一起有一年多了,我总是在回忆的时候自认为是荒唐的开始,现在她要读研了,我打算的是毕业就参加工作,会不会也正如子龙所说的:毕业季就是分手季。荒唐的开始总归有一个不会太圆满的结局嘛。这是我在第一时间得知纪红卿要读研的消息时候的第一反应。纪红卿看看我,偌大的学校广场上人影稀寥,夏风裹着热说是吹来,倒不如是煽风点火,一点也不驱暑,我从自己的内心世界里跳脱出来,回到现实环境里,与纪红卿带了眉的皱的眼神相对,生出一种显得她很失望的神情来,我说:“怎么这么看着我?”她没说话,先给眼睛一个台阶下去,给到嘴唇,翕开了嚅嚅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问:“我该惊讶吗?”她好像是要力争的态势,却软下去,话风在脑子里还没婉转好,生硬的说:“你好像从来也没问过我毕业之后的打算。”我脱口而出:“你没说,我就不问。”纪红卿说:“那我现在告诉你了,你想问了吗?”我说:“我该问你什么呢?”她把手剪到背后作一个轻松的样子,挺了挺胸脯子,眼珠子带着脸斜转了一点角度,看上去需要我自问自答。我说:“我希望你明白,我的不问是基于我对咱俩之间关系的绝对信任。在某些方面,我不希望自己去影响或者改变某个人。”纪红卿说:“也包括我吗?”我说:“其实就是你。”她好像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明白过来。我笑着仿佛心领神会道:“你八成又想入非非了。”她摇头给我一个倔的眼神,说:“才没有。”我没说话,带着笑把她拢近来亲了她的头顶,一股带茉莉花的发香像钻进了我的嘴里。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相对坐着,我把荤菜都推近她碗边,她给我夹过来一大筷子小炒肉,自己扒两口米饭,我扫着菜和米饭一起扒进嘴里慢慢咀嚼。纪红卿嚼着嘴说:“以后怎么打算的?”我才想起来,关于这个话题好像从来没有在我跟她之间聊起过,是不是多少会有一点点儿戏对待我跟她之间的感情的嫌疑呢。略带愧疚的我说:“先投几家专业对口的公司,看看实际效果。”她问:“投在哪里呀?”我顿时想笑她这拙劣的演技,本来可以再铺垫几句无关紧要的开场白再引出主题思想嘛,这么快就缴械投降的露出了马脚,同时心里也暗暗欣慰:她是真的很在乎我。但我决定逗逗她:“还没想好,你希望我在哪里?”她把脸埋进碗里,说:“怎么是我希望?又不是替我打工。”我说:“要不我就跟东子一样,远走他乡。”她夹菜的筷子松了一下,菜掉进盘子里,又马上去捞,脸马上挂了起来,我揶揄道:“你觉得怎么样?”纪红卿说:“蛮好,具体什么打算?去什么地方?”我故意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的说:“不会像新疆那么远,找个小公司,先积累点工作经验,再从长计议。”纪红卿似乎挂不住了,脸肿得通红,咬咬牙,又不愿显出她的内心世界,自己跟自己计较、琢磨,我再说什么她好像耳朵堵了塞子,我看到我的话送不进了她的耳朵里。我伸筷子敲一下她的碗边,她怔一下像睡醒了,惺忪着说:“怎么了?”我说:“不是我怎么了,你怎么了?”她说:“我没怎么呀?你想要我怎么?”我说:“既然你没怎么,那吃饭吧。菜都掉了。”她扫视一下碗围,很不好意思的把掉在桌沿的菜往前耸耸,然后突然的磕下碗,说:“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我说:“你半碗都没吃完,就饱了?”

“饱了!”腮帮子鼓胀着像是吃进去的片刻就过滤了胃酸,产生了气。我笑笑,她给到一个犀利的眼神,问:“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不说话,只看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她好像不好意思起来,自己用手掌挫脸,问:“脸上有东西?”我说:“嗯,有东子。”她自己盲摸了一圈,看看自己的手掌,说:“没有啊。”又不确定的问:“在哪里?”我说:“在眼睛里。”她眨眨眼,食指揩过去,像丝绸过了溪水。“也没有呀。”她努力查看食指,我说:“眼睛里有杀气。”她品咂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露出加重的杀气:“呵呵!一点都不好笑。”我说:“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刚刚明明看见某人一肚子不高兴,都从眼睛里冒出来了。”纪红卿弓下背,看着一片虚空说:“那也不是杀气好不好。我平时就给你这么个凶的印象吗?”我说:”你给我的印象可不止这个。“她好像极感兴趣,问我:”还有什么印象?“我说:”还有......“她不耐烦催我快说,脸凑过桌沿快上了桌子了,我说:”还有,美丽、贤惠、温柔、得体、善良、体贴等等等等。说完要三天三夜。“纪红卿噗嗤笑了,说:”油嘴滑舌的。“像是不满被我揶揄了,挤着眼睛,说:”男人果然都是把外表放在第一位的。美丽......“我想想觉着好笑,像极了天真的小孩子不服被别人骗了自己的糖,我说:”女为悦己者容,我首当其冲的就该这么说,因为我知道我是你的悦己者。“纪红卿努了嘴唇紧了脸面是一碰就要笑的姿态,我赶紧扒两口饭,再问她:”再吃点吧?“她看看菜盘子,抓起筷子在桌面颠齐,伸过来夹菜,说:”要光盘行动,我只好勉为其难。“我含笑咀嚼米饭,把鱼再推近她。听到筷子扒碗又了碰瓷的嗡响,我问:”再添点米饭?“她摇摇头,嘴里包了一嘴:”不吃米饭了,我吃菜,不然浪费了。“我给她倒杯热茶,她边嚼着边”嗽嗽”的呷了一口,到嘴能吐字清晰的形状时,问:”真的想好了去外地吗?“我回过神来,自己倒忘记了之前开的玩笑了,带一个醒悟的嘴型说:”逗你的呢,还当了真。“她送下嘴里最后一点食物,等不及,话泛上来,呛了一口,我说:”拍拍脑门子。慢慢吃嘛。我不跟你抢。“纪红卿白了一眼,喘喘咳咳说:”你还有没有正形了,我这跟你说正经的呢。“我也配合的肃了脸说:”好,说正经的。“她扬个下巴说:”嗯,你说。“我放下碗,在晚上落好筷子,双臂双搭枕在桌沿,沉吟着一直”嗯......“她催:”你说呀。“我说:”我想好了,既然你考研,我就留下来在这边找份工作。“她像是一下子被灌了一个极大的满足,手捂到脸上去了。我要去撕下她的手,她在手后说:”好。“这个动作一下子让我想起初起跟汤轻恋爱时的印象,含羞和像水一样绵。内在里闪过一阵霹雳,眼睛没藏住内心,被纪红卿逮个正着,虽说女子心细如发,好在时过境迁不容易一下子在眼前就让人联想到这种关联。纪红卿可能只归咎于应届生面临工作的压力,不该让我一下子承担某种压力,虽然她想我时时刻刻在身边,但又不能不考虑我的感受和摸清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方才的眼神告诉她:我可能在后悔做出的一些承诺。毕竟这次的谈话的结果她虽然满意,但她自己明显着是有过态度启合的转变,我更多的好像是为了迎合她,这转变在有一定自觉的人的心里就会觉着是一种不自觉的逼迫,没有水到渠成的痕迹。强扭的瓜毕竟不甜,虽然爱情是自私的,但起码两人之间要是自觉的。我愧疚的是从纪红卿身上浮现出了汤轻的影子,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对纪红卿的不公平,同样是自觉的人,所以会多为对方考虑,我将这种多为对方的考虑演变成一种必须要有的担当和应该尽到的义务,不该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念头。我不禁想到:这是真正的男女之间的爱情吗?到底是我单方面作为一个男人去达标社会舆论给到的男人应该有的模样,还是出于无有禁锢自己心底里“性本初”的那种爱的观念呢?我迟疑了,迷茫了,所以愧疚了。再想想跟纪红卿在一起这么久,平平顺顺,情侣之间会有的摩擦我们没有过,情侣之间小小的不理性的行为,我们好像也没有。每次我迎面看到她,总是要想先在她身上寻找到点什么,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如果那天阳光是灿烂的,我不会觉得更加灿烂,觉着热。

纪红卿说:“虽然我很开心你想在这边工作,但我还是不希望因为我而让你被迫去改变原来的打算。”我说:“原来本没有打算,现在嘛,才有了打算。所以不存在被迫。”她深深的看着我,眼神能化了冰,说:“真的吗?”我说:“真的。”“那......”她收回下巴,想一想:“那明天我陪你一起挑挑适合的工作。”我说:“现在哪里还轮得到咱们挑,有就不错了。”她觉着冒昧了,像很努力的样子,说:“什么工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开开心心。”我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向来没心没肺,不计较什么。”她说:“我知道,也许你也可以像东子一样创业。”我笑着说:“我可不是做生意的材料。”纪红卿脑子里迅速否定了一个念头,说:“任何事情没有天生就会的,先在社会上淌一淌,筛一筛,现在还年轻,来得及慢慢积累。”我说:“咱们的口号是什么?”我看着她笑了,一齐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点点她:“哎,对了。”

子龙走后邹胥就搬回了出租屋,最近在忙着公务员的考试,临走时说:“走的时候说一声。”所以纪红卿一大早就闯进我的宿舍里来拍醒我,叫嚷着天气美好,不做懒汉。我实在不明白,女人为什么总是能把一切听上去不相干的事物讲出这么多理来。虽然不明白,但我不能不起床,她打开电脑显然是有备而来,一口气找了几家专业对口的公司划着鼠标指给我看,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说:“我简历还没准备好呢。”她拍拍胸脯说:“我给你准备好了。”说完从邮箱了调出来打开,我看看简历内容,不由得好笑,问:“什么是‘知名企业实习经验半年’?”她理直气壮的说:“简历多半都是需要润润色的,不能太简单,你想啊,面试官见到你之前首先看到的是简历吧,连对你的简历都没兴趣,会对你本人有兴趣吗?这叫迅速吸引眼球。”我说:“眼球是吸引住了,等见着真人,原形毕露,失望就要double了。”她说:“不会的,我没怎么夸张,这里没写明具体的实习项目内容,到时候你可以自有发挥,你嘴皮子这么溜的,难不倒你。”我说:“我怕怯场紧张,说不圆。”她嘿嘿一笑说:“所以待会来排演一边面试过程,我来当面试官,你来应聘。”我说:“这哪跟哪,能一样吗?差远了。”纪红卿说:“一看你就不适合演戏,知道什么叫‘入戏’吗?”我说:“演戏能‘卡’,面试能暂停重来吗。”她说:“我只是打个比方,所以才要排演,为了大局,你迁就我一下嘛。”我无奈的打个哈欠道:“先让我洗把脸吧纪大导演。”转身走开又回头问她:“这你都是搁哪学来的?”她神秘的笑笑。我只顾着刷牙洗脸,事毕后叫苦说:“能让我先吃个早饭吗纪大导演?”纪红卿记起来的样子,侧脸找自己的包,从包里掏摸出一个纸包,打开,是个三明治,双手供上来:“公子,这是奴家亲手为您做的早餐,请您用膳。”我苦笑一下接过来,香味嗅进来,“香哎。”她还在盯着电脑屏幕。吃完又把我按坐在椅子上,她脚踢过一张在我面前,自己端端正正的坐下,清清嗓子,调整身姿,换了脸,用浓重的普通话说:“你好,这位同学,请简单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只想发笑,忍不住埋下头,纪红卿立刻用咳嗽提醒我:现在是面试期间。我忍住笑,勉强陪她入戏,简单做了一个自我介绍,看她用笔在手里的纸上写了点什么,欲够过去看看,她厉眼放出不可侵犯的新号,我重新端坐好。她说:“你可以简单阐述一下你对我们公司的了解吗?”我叫屈:“我都不知道你给我面试的是哪家公司。”她送上来一张纸,说:“先是这家,我都打印了,你先照着读,回头好好记在脑子里。”我不由得佩服了,虽然我对这“面试”的公司完全不了解,但内容写得非常简明扼要又不失重点。我像模像样的读一遍,她点点头又在纸上写下点什么。一来二去她替我找好的几家都“面试”完毕,我问:“你在纸上写什么呢?”她反过纸,我看清是大标题写着:待补足之处。我心里默默读下去,我说:“你不去做猎头可惜了。”纪红卿说:“我要是猎头,我第一个来挖你。”我说:“冲你这句话,我好好努力,让表演顺利完成。”她带着满意道:“对嘛!给,拿去好好记下。我先帮你把简历分批发过去。”

我怀着惴惴不安,看着她点击了发送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