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沉淀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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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邹胥

从东子嘴里还知道他跟秋水早就没了联系。不是闹了分手,是突然没了联系。不是东子突然不跟秋水联系了,是秋水莫名其妙的突然让东子没法儿联系到她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酒喝干了两瓶,两斤下去,大家喝得火热聊得更火热,东子再要了一瓶酒,今天看样子奔着三斤去了,不过也是好久没见着东子,故人重逢,壮志豪情一样的激动,“喝就喝!”邹胥已经启了酒瓶盖子分杯子倒上了。

纪红卿是在座唯一的女性,提到秋水,女人之间会有共鸣,问:“你后来没去她家找吗?”东子一愣:“怎么没去,去过。”又叹一声:“别提了。”纪红卿不明白:“怎么了?”东子说:“前面的事儿你们现在也晓得了,那时候在校嘛,我想着她不愿意联系嘛肯定是哪个环节没拗过来,等等就转圜了,直到我后来走了遇到了老魏,又去了上海南通,再到现在,期间还是没个声儿,我就慌了,越来越慌。”纪红卿突然嗔了:“露出茬头儿的时候不急不躁,后面还找补的回来吗?”又说:“我看你就是心里没她了。”这时候纪红卿说的意思就不是东子前面说的这么个意思了,纪红卿是从同性的角度鸣不平,错全在东子身上。东子知道不好解释自己这一拖再拖,解释了反而是给自己的不在乎找借口,不如不解释,说:“现在知道错了也晚了。”继续说:“期间去过一次她老家,以前也去过,你们晓得的,我就找了过去。”邹胥眼不斜视:“找着了?”东子灌口酒咽下去“哈”的喷出一口气:“找到她家,她妈还记得我,正好是午茬儿的饭点,她妈一人在家,饭吃的早正在洗碗,先是一惊。”又说:“她看出我来是找秋水,叹口气说:‘还没吃饭吧孩子,等着,阿姨给你做’。我说;‘不用阿姨,说会话找到秋水我就走’。”纪红卿说:“还算你有良心。东子苦笑一声:“她妈给我张罗饭食,按我坐下,她坐在旁边看看我,低下头叹叹气。我本来急着找秋水,看她这样子以为有过不去的坎儿,搭话想帮她码放码放,问:‘阿姨,您有心事儿?’“又说:”我这才从她妈嘴里知道,秋水结婚了。“

“什么!”纪红卿话里一踉跄,我差点咬着舌头。东子还沉浸着:“就是这么回事儿。”纪红卿问:“然后呢?”东子说:“然后就没然后了。”纪红卿说:“你没找她当面聊聊?”东子说:“当时我也这么想来着,她妈见我先是惊愕,然后脸挂了,怕生出枝节,劝我,说:‘我也不明白好端端的咋就跟你......又掰扯上别家男子了,我还问她,她不肯说,我替你骂过她了的。’”纪红卿这次反倒不说话了,东子又说:“当时我缓缓冷下来,知道她妈的意思,想想本来我跟她一没媒妁之言,二没婚约的,我犯不上找这一出。说了会话吃完我就走了,走了我就回来了。”我说:“这就彻底翻篇了?”纪红卿说:“这么一说起,我还想着秋水的好呢。”东子豁然笑了:“既然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是两条路上的人了,走不到一起了,强扭的瓜不甜。”说完闷头喝酒,我看出其实东子心里没迈过去这个坎儿,解铃还须系铃人,一件事没头没尾稀里糊涂,容易轴在那,这世界上还少有遇事中道崩殂还能心安理得的人,如果有肯定也不是东子。但我们不好再劝也就不便再提,有些事儿还是得自己亲身经历过,才能从窗户纸里透出亮来。几人接着喝酒,邹胥把话头岔开,问起东子现在的情形。东子说:“还在老魏那家广告公司干着,学到了不少。”然后比划着跟我们述说:“以前我只知道个文化公司里有个文化,现在才知道文化公里里不光有个文化。”邹胥说:“这是好事呀。”话锋一转:“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有,还想着你以后就要做盲流了,还真遇上贵人了。”东子说:“老魏真是我的贵人。”邹胥说:“就冲这,为贵人,你也不要起幺蛾子,踏踏实实干,别辜负人家一片心。”又说:“什么最难还?人情。”东子点点头:“放心吧,你们还不知道我秉性?人敬一尺,我敬一丈。”然后又说:“你们现在怎么样?”纪红卿说:“我打算读研,所以留下来了。”东子说:“哎呀,当初我一看咱班长就知道将来是个巾帼。”纪红卿翻着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东子又问邹胥和我,见邹胥支吾着转头看我:“你怎样?”又比划着纪红卿眼睛勾给我,我送个脑袋尖子:“我不读研,工作正找着呢。”邹胥问:“找的怎样?”纪红卿在我不好开怀说:“去了两家,还算顺利,没出差错,等着消息来呢。”东子攒过眼皮,想想说:“要不你跟着我一起去南通吧?”有看看邹胥:“你们一起?”邹胥说:“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再说我考试呢。这事儿你跟他俩商量还行。”我心里知道纪红卿更愿意两人在一起,不要异地,但也不能一下子驳了东子,说:“我先看着,这才毕业,自己也喘口气先。”东子似有所悟:“成!反正大家以后遇事儿了多走动,现在也离开的不远嘛。”笑笑再邀干杯。

那晚东子跟邹胥回他的出租屋去住,我跟纪红卿留在学校,路上纪红卿对我又提到秋水,还是不解又好奇秋水怎么突然就结了婚:“你说秋水怎么突然就结了婚,咱以前处这么久,她也不告诉我们一声,一点风都没透,我倒有点唏嘘了。“我笑着开导她:”东子都没追根究底的,对于他俩,咱都算外人,当事人不进门,你还非开锁。“纪红卿说:”我也不是计较什么,就是心里不是滋味儿。“我说:”怎么不是滋味儿了?“纪红卿说:”人跟人的关系,能好的说破天都断不下,但好像又经不起霜打的。“我说:”你把我搞糊涂了,我看你就是读书太多了,人说书读多了爱琢磨有的没的事,容易神经。“纪红卿突然拽住我的胳膊:”你说?我们......“我知道她想说什么,笑着轻轻扣扣她的额头:”我看你是真的神经了。“

东子跟邹胥到他的出租屋,位于郊区,因为郊区偏,所以租金便宜,邹胥不说租金便宜说:“这里清净,适合看书。”等到进了屋门,东子才知道是真的适合看书,屋子十几平米,进门就是客厅也是卧室,当窗放一张桌子,桌上还有没抹干净的油渍,看来吃饭用功都在这张桌上,桌后面是一张椅子,椅子面儿磨的滑滑的,靠着床尾,床头挨着墙壁,墙壁是三合板隔出来的,后面是卫生间,一张马桶上挂着莲蓬头,像客厅的桌子吃饭用功一样,卫生间是新陈代谢和洗漱晾衣物,也有个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张简陋的案上摆个电磁炉,一口锅旁边扣着两个碗,碗屁股上横着一双筷子,油盐酱醋倒也有,都怎么买来的还怎么带着豁口摆着,邹胥不说省钱不买盛器,说:“古色古香。”不知道的以为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东子心里明明的,但他也不说,既然邹胥那么说自己就不能这么说。也装着偷乏,一身轻松的说:“好久没住的这么温馨了。”谁知道张手臂伸懒腰的时候拳头捅到了天花板,邹胥没怎样反应自己吓了一跳,灰蒙蒙的一团绒绒的罩下来,呛得东子直打喷嚏。打完东子就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起初背着邹胥的脸,邹胥从里间厨房走出来看着了楞在那,东子说:“灰尘熏迷了眼睛,快帮我吹吹。”邹胥走上去帮东子吹眼睛,酝酿一口气没冲出来,东子抓住邹胥的手就哭开了,“呜呜呜呜”。邹胥笑着说:“大老爷们哭个啥?亏你在外面混了这么久。”东子“呜呜呜呜”一顿一顿的说:“你真是的!到这份上了,还说道我。”邹胥说:“我到哪份上了哦!还不是好端端站在你跟前。”又说:“我看眼睛不用吹了,蛮好的嘛。”东子硬气来:“我多少知道点你家里的事儿,你就别瞒我了。”邹胥一愣登,看看东子低下头想想,没说话,拐弯进了卫生间,不久从里面出来邹胥的声音:“今晚上将就一下吧,回来晚了,热水怕是不够了。”这里住的大多是进城务工的,或者是一些做个季节性小买卖的,这么多家,房东当初嫌装修成本高,只豁出去装了个稍微大点的太阳能热水器,虽然大但任重道远,得供着几十户的热水,所以大就不觉着大了,所以想洗热水澡就赶早,晚了热水就被冷水填了,不冷不热连温都算不上,夏天还好,冬天就遭罪了;也好在冬天不容易出汗,不用常常冲澡搓背的。两个人相继将就了一番,洗好擦净趿拉拖板腻腻的踩到床边坐下。邹胥说:“躺下聊会?”东子说:“聊会呗。”两人从刚上大学那阵子说起,一声笑顶过另一声笑,渐渐邹胥沉下去睡着了,鼾声就起了。

东子还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自顾自说的正起劲,说到一个关于邹胥的话题,递过话去等着递过来,听到邹胥起了鼾,笑笑斜过头拍拍胸脯子,眼睛琢磨着小屋里不大的黑,不知哪里来的亮晕着泛进屋子里,又不觉着黑了。感觉着自己躺在床上也是躺在这屋子里的三分之二,自己离校这许久也吃过苦,刚到南通那会自己也是租的房,老魏给他包吃住他觉着实在过意不去坚决没同意。对比邹胥和自己当时的处境,自己那会倒没觉出什么苦来,现在突然就憋不住了眼睛酸起来。没哭自己只身在外混社会,倒哭起来刚刚毕业还在考公务员的邹胥。又想:“邹胥能不能考上呢?他家现在那个样子他是真的折腾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