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闹腾的时光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回过头来品评回忆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开外了。气候受西伯利亚寒流影响，早早从秋高气爽变成银装素裹。人身上里面加了棉毛衫、裤，外面要么套着羽绒服要么合着厚重的毛呢大衣。今年的冬相比往年，异常的冷。街面上戴帽子裹围巾箍棉耳朵罩子的人特别的多，寒风冻寒脸和耳，吹久了像能吹掉脸部这些器官。纪红卿已经在饭店门口等了我足足一个半小时，电话来催了好几趟，再接到的时候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纪红卿本来想数落我的话戛然而止还没尽兴，她愤愤的跺脚扭身子，呼呼的出气：“好呀你！待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已经是公司一名正式的销售了，说来惭愧，虽然专业学得并不出众，但之前想象的还是能够找到一门专业对口的工作，毕竟有点子基础傍身，上了场心里不会虚的慌。但后来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就干了销售，从实习一路走来，转正之后业务方面也渐渐得心应手，后来独立开单已经不成问题，现在已经拿过两次销售部的月榜冠军，这个月有望再度蝉联。为什么要设置这个所谓的“月榜”，又为什么再争了第一次之后我就馋第二次？不仅仅是因为当着大家伙儿颁奖倍儿有面子，实际的原因是第一次得奖，奖金一千，连续蝉联的话升序递增一千，这次能蝉联上月榜冠军的话光奖金就有三千整。对我而言，不仅得到了领导和同事的肯定，更能的是滋润我的生活。因为下个月初是纪红卿的生日，以前的生日每每就是带她吃顿好的，不过一百来块，我说：“换个高大上的地儿呗。”她总是犟着要吃平民餐，礼物什么的她总是自己给自己买，美曰其名：“你把钱都交给了我，我就用你赚的钱自己挑个礼物吧，就当是你送的。”我知道她是怕我买贵的买不实用的，自己就挑个本子呀，要么就是买一支笔配一盒替换的笔芯，最“贵重”的恐怕就是一个艾迪达斯的红色小邮差双肩背包，拿到我眼前比划着说：“看你送我的新书包，好看好看。”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得意的脸，思绪万千。看看自己的西装，都是好的；自己的鞋子，都是名牌的，诸如其他都是纪红卿一手给我操办的。钱花在自己身上，格外是钱；花在我身上，就像打个水漂，一点也不心疼。我决心这个月努力拿到蝉联的月榜冠军，给她买个好的礼物。
今晚下班前，按照惯例，会留出十分钟的时间宣布，但老大许结迟迟没露面，眼看着下班的时间快到了，同事之间已经在小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在结果没出来之前，大家都胆战心惊的，要么就是重新退回到一千开始，要么就是我蝉联出三千的奖金。心里有点数的老员工默默的靠坐着抠指甲，明面上各人开的单子，公司都有统计的报表，但总都藏着掖着的，里面有几点原因：每个月都有指标，如果上个月超额完成，这个月的指标就会相应浮动，根据你超额的度来提高，也就是说，超额越多，下个月的指标就越高，随着市场的逐渐饱和与同行的竞争压力，大家都担心下个月不能完成指标，所以月底总结的时候大家都会留个底，并到下个月去；再有就是个别人受到别家企业的糖衣炮弹，私下贩卖客户资料以换取高于现在公司的酬薪，有时候我就奇怪，既然别家公司付的薪水高为什么不跳槽，后来明白，这种事儿不光彩，没有哪家公司在明面上会买账，所以都是私下都是偷偷的。但纸包不住火嘛，从同事之间的议论里我听出老大好像被公司老总直接叫走了。依我分析，被大老总直接召见，要么是做出了突出贡献，但跟在许结手底下，他的贡献不贡献的我说不上来，突出嘛？就要摇头了。那就是另外一种：出了意外的状况，甚至惊动了上头。我已经有些预感到不好，林茵头凑过来：“听说老大卖资料被举报了，还被当场拿了现行。”我惊的回过神：“不会吧。老大怎么会做这种事儿？他像缺钱的样子吗？”林茵噘噘嘴：“这咱就不晓得了，但肯定有个原因的。”同事老李滑着座椅就过来了：“嗐！听说了吗？老大犯事儿被逮着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林茵率先抢了话：“真的假的？犯事儿？犯了什么事儿？”老李摇摇头：“听说是幕后掺了一脚，你说这事儿哈，在咱们公司也就是公开的秘密，大家心知肚明，谁没多多少少沾过？偏偏咱老大！”老李手罩着嘴：“偏偏咱老大倒霉，被逮个正着，则里面呀......”老李是湖南人，平时讲普通话喜欢个别字带点湖南方言口音：“则里面水深着呢！我猜八成是有人红眼排挤，故意设的局。”我说：“怎么会？”老李说：“要不说你年轻嫩呢！我问你，销售部归谁管？”我瞪着眼睛：“不是老总直属嘛？”老李搓搓鼻子：“所以才糟了妒忌！咱们老大干的一直都不错，深受老总的信任，在老总面前能说几句有分量的话的。”我问：“然后呢？跟这有什么关系？”老李说：“听说没？副总要退了，新副总人选搞不好就是咱老大，要是真成了，咱们这班就成了嫡系，不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林茵打住：“什么鸡呀犬的！教坏小孩子。”回头止住我叫我别听，老李说：“让年轻辈儿的知道知道也好，不然以后有的是地方吃亏，吃了亏，丢的不是咱们销售部的脸？”林茵噎了话，老李继续说：“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对！咱老大有希望当副总的事儿。除了咱老大，好几个眼睛都盯着呢，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座儿，谁不眼红？”我楞里楞气道：“我就不眼红！”老李冷不丁瞟我一眼：“所以说你是个雏儿呢。”继续说：“老大这些年自从上任了销售部老大的位子，那给公司带来多少效益？那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老总才信任老大！你说，这两点搁一块儿，有些事不是明摆着嘛！”我好像懂了一截儿，老李也不说下去了，直直的叹息：“哪怕鸡犬升天不成，也不要殃及池鱼撒！”我看到林茵白眼挖了老李一眼，我也讨厌老李这明哲保身的墙头草口吻，忙说：“要殃及恐怕也是咱们这些小鱼小虾的，像您这样老资历的，还得供着。”老李没听出来我的挖苦：“难说。”自己又滑着椅子归了座儿。
老大还没露面，大家也都在等着，下班已经过了半小时，同事的手机一个接一个响起来，这边接了说：“别等我吃完饭了，你们先吃......”那边压低了声音：“回家跟你说，我感觉不太妙......”我心里原本急得很，晚上约好了跟纪红卿吃饭，算是庆祝她的阳历生日。这也是因为纪红卿老是自作主张在阳历阴历之间跳来跳去，跳久了，还真错过几次她生日的日子，她非但不埋怨我，还说：“叠加到下个生日一起过嘛。”我心里晓得她不想我多花费，所以硬了口气跟她说：“别叠加了！往后呀，阳历阴历都过。”今天就是阳历的日子，我提前好几天就跟她唱过好几遍，告诉她我已经安排好了，不许她到时候又反悔。这下倒好，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我这边还没结束下班，她那边肯定已经在约好的地方等我了。我赶忙去个电话，小声告诉她我目前迟到的原因，她在电话那头说话小心翼翼的让我觉着一反常态，以为她是动了气了：敢情好！我不想过你非要给我过！过就过嘛！约好了你自己倒没来！我以为她肯定是在这么想，这时候老大出现在门口，端端的踏着步子走进来，瞟了我一眼，我赶紧罩着手机：“老大来了，我先不说了哈，要不然你先进去点菜，边吃边等我......”话被纪红卿打断了：“你结束了赶来就是了哈，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在你包里塞了条新领带，待会记得换上。”我正莫名其妙，她就挂了电话。
至于老大到底为何姗姗来迟，原因他没详细说，站在大家能跟聚焦的空地上：“不好意思啊，迟到了半个钟头，按照规定，迟到要处罚。”大家笑了，许结继续说：“但今天是个好日子，关于我的处罚先押后，我来宣布这个月的月榜冠军。”他停下四处扫视一眼，大家伙儿嗓子提了起来，我还在为纪红卿的话纳闷，探身下去正在翻包，果然看到一条熨得十分妥帖质量很好的领带，林茵正在搡我，我问：“干嘛？”她笑着说：“还不上去领奖！”我才知道我蝉联了月榜冠军，响起一片稀稀落落的掌声，我不好意思的走上前靠近许结，许结拍拍我的肩膀：“不错！”简单鼓励了几句，又面向大家：“没上月榜的不代表不优秀，上了月榜的呢！也不能骄傲。”会散了，大家蜂群一样下了班。
我奔到公交站台，迟迟等不到车，纪红卿的信息、电话反复来催了几次，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正开车门被身后一个陌生大汉挤过，他自己钻了进去，我朝他理论：“你什么意思啊？我先拦的车！”大汉不屑的瞅我一眼，用一口东北大碴子味儿说：“怎么的？你还要把我拖下车啊！”司机不耐烦的催：“到底走不走？”大汉猛一把拉上车门：“走！”